瘟傩殿
“一,二,三……还一个呢?”
臾帘看向她面前三个叠起来估计才有她这么高的小鬼——
一个金瞳黑面四排牙,
一个银丝双角鳞片身,
一个偻背三眼羽毛尾。
三个小鬼面面相觑,异口同声——“不知道!”
接着就开始笑作一团,地上打滚,总而言之,不安生。
信它们才有鬼。
臾帘扶额叹气,抬头见檐上一朵黑云,大喊一声,
“雨靡!皇伯白日来了!”
“啊?哎……哎呦喂!哪儿呢?”
云上探出一个绿脸赤发牛鼻头,一没留神摔了下来,
“哪儿呢?没看见白日那厮啊?”
它摔了个脸朝地,一抬头,对上自己那三兄弟,浑然不觉身后站了个臾帘,作势要来揪它耳朵。
“嘶——哪个不长眼的敢揪你爷爷耳朵?”
“我还不知道这下极有个我爷爷?”
臾帘平静如水,她手里那个以是像个风浪里的鱼一般扑腾下来,抬头朝臾帘那一瞥,
“哎呦!原来是掌舵大人,见怪见怪!”
话是这么说,倒也是半分恭敬都见不着。
这个叫雨靡的小鬼啊,下极就两个他怕的,一个就是介桑,还一个,就是刚臾帘话中请来的那位“皇伯白日”。
这前一位呢,他是打心眼里供着,为什么?下极之大,就只介桑一位不讨喜的神君,偏偏还坐了这么多年的冷板凳,毫无怨言;
这后一位呢,迎阳君皇伯白日,属实是打不过,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迎阳君日日对红日迎来送往,倒可以与雨婆甘霖和和气气的共处一处,太阳雨嘛!怎么一到了我雨靡这里,就横眉冷对的?怎么?仙神共职未必也看人面貌?
呃……对此,就连他那三位兄弟都心知肚明——他雨靡也不想想,自己和甘霖所降的雨是一种玩意儿吗……
行了,四个小鬼不多不少,从左到右,雨靡,地芜,横灾,心惶惶。
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幸亏这四个小鬼的禀赋使不到仙神头上来,否则下极可是要成灾了。
他们兄弟是牛啊,北荒出来的四个可控物候的小鬼,不讲道理胡作非为惯了,却打不过解氏的熊劲,被扔到南山无念崖上,日日遭诛念的鞭笞,直到华吾岩初生,瘟傩一职设下,便把这四个小鬼一锅端到了下极,辅助瘟傩的神职,替他向华吾岩发难降灾。
“你们主子呢?下界哪去了?”
“扑哧”一声。
“笑什么?”
好大的疑惑。
“可不是好笑嘛?大人您自己不都有答案了吗?下界去了呀!”
长得最憨厚,一张嘴可真是会卖弄,说话的是偻背三眼的心惶惶,惹得四兄弟又笑得满地打滚。
臾帘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刻叫诛念来将这四个提回那崖里去。
“差不多得了!恁的一天天闲的发慌,全给丢进无念宫里喂鞭子!不怕我可以啊!迎阳君你怕不怕?”
雨靡打了个冷战。
“灶王怕不怕?”
地芜从地上爬起来。
“火鼎公婆拿你当崽吗?”
横灾立刻闭上了嘴。
“诛念对你很好啊?”
心惶惶心里慌。
臾帘老腰一插,挨个搬出四个小鬼不对付的仙神来,可算是收服住了,
“回话!下界下哪去了?”
一阵哀嚎,只见横灾被雨靡一脚踹了出来,他还了雨靡一计幽怨的眼神,回过头来,颤颤巍巍,恭恭敬敬开始回她话,
“呃…回掌舵,主子往侨南去了,可,可这都几个月前的事了,现今他在哪俺也不知道,您要在侨南找不见他人,回来可怪不到俺们兄弟头上啊!”
话毕,向后一退,长舒一气,低下脑袋又开始瞎嘀咕。
臾帘呢,本就没真想从这四个鬼嘴里抠出点什么,跑这来纯属是为了整治整治这四个活宝,近来她收到西边一堆殿阁的诉状,全是参瘟傩殿里不安生的。介桑一去这么久,这四个怕不是心都玩疯了,反正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嚇一嚇,至少能安生些。
“好好给你们主子守在这!待在下极多少年了,我都懒得管你们兄弟,主子不在就疯了?一天到头吵吵吵!多少仙君投诉心里没点数?迎阳君他们没住这附近你们就偷着乐吧!要不然就不是我收到诉状,是你们被收拾了!瞪什么瞪!殿里没活干啊?要不要我来给你们找点事儿干啊?”
劈头盖脸一顿骂,臾帘心里畅快多了。
白眼一翻,大袖一挥,走了。
留下几个小鬼面面相觑。不知道又是哪个开的头,竟你一拳我一脚的厮打在一处,啧啧,小鬼嘛,脑回路就是清奇。
出门,右拐。
百步之间,臾帘又迈入另一处宫殿。
殿门头,七彩油绘,好不丰富,门头上挂有一匾,匾上赫然三个大字,“社神殿”,清晰明了,社神的宫殿。
社神,磐垚,是土地仙的顶头上司,掌华吾岩土地。臾帘来此仍是那个目的——介桑到底下到哪去了。
殿内,站着三个人,一个肃目凝眉,黑发中参杂了几根黄毛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另两个白须飘飘,一看便知是土地翁。
“掌舵大人。”
三个人见她进来,齐齐行了礼。
“掌舵容禀,小神正想往千百坛走一趟,既您亲自来了小神殿中,那便让两位土地现身说法吧!”
那一位肃目束发的便是社神磐垚,下极中为人出了名的正直,好似那铮铮铁骨一棵松,就连诛念都未必比得上;
却又是出了名无聊,你不招他,他绝不与你往来,明明浓眉大眼秀色可餐的,竟没几个女仙将他奉为良配……咳咳!扯远了。
臾帘向他笑了笑,
“适才刚从隔壁训了四个小鬼,到你这里舒坦多了……”
磐垚愣了半晌,旋即懂了,就只扯了扯嘴角,也不回话,示意那两位土地向臾帘汇报。
“掌舵容禀,”
说话的首先是侨南翁。
眼熟?
自然眼熟,这便是那位,一睡六月不带醒,最后被揽尘和屈继于叫醒的土地。
他语中惶恐,面色焦急,当是已然明了侨南那穷病是何来头,
“下仙罪该万死,约莫六月前,瘟傩神介桑下至侨南,下仙按常例与他指明侨南地况,谁知还未来得及探清他要做些什么便昏睡过去,一睡便是六个月!
幸得灵尊与东方那位山长途经侨南道,识得异常将下仙唤起,这才让下仙察觉那瘟傩做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如今华吾侨南袭染疫病月余,下仙实是没了法子这才回了下极。
下仙深知是下仙防人不当让那瘟傩钻了空子,您要革下仙小职,下仙凭无怨怼,可这是小,要紧的是华吾那一方水土啊!”
臾帘听他这话,适才舒坦下去的怒气又噌得腾起,那上极递来的质询条里,可不曾将这事描述的如此严重。
“你呢?也是如此?”
她向侨南翁点了点头,又转向另一边的郦郡翁问道。
“下仙所辖郦郡道与侨南道如出一辙,不过下仙是被侨南翁唤起。郦郡与侨南接壤,想必也是侨南翁察觉异常才是如此。”
好他个介桑!
臾帘胸中那团火气是愈发的浩大了。
磐垚见她脸色凝重,便已猜到这事并不简单,恐怕掌舵她亲自到访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掌舵,您要小神如何做?”
臾帘自愤怒中回过神来,向他回道,
“我知社神虽掌华吾土地,却也只是对凡间有所管制,管不到仙神头上,但现下非同一般,社神殿是离此事最为接近的帮手,我也别无他法,只问你可有办法得知介桑其人,现下在哪一处地界上?我亲自下界去寻他。”
那边三人一听这话不由得锁了眉头,不仅是因为臾帘的问话,是因为她要亲自去寻。
他们虽知臾帘是为了尽快解决这一麻烦,但仍想到介桑平日里本本分分,是个好相与的,从来都是掌舵有令才会向华吾岩发难,应当不会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猫腻……
不过,这岂又是可以妄下定论的呢?
“下极的大小仙务不打紧?”
磐垚是个思虑周到的,但臾帘只是对他摇了摇头,
“无妨,自会有人处理,当务之急是将那介桑拿回来仔细敲打一番,摆正了华吾岩的秩序,免得那些凡人被逼急了,又开始求仙问道,参透天机……”
那三人点头称是。莫说是这个,要是再继续下去,华吾岩要造反喽!
磐垚仔细咂摸一番,脑中是想出了个法子,
“倒是有法子的,掌舵随小神来,二位土地,先回华吾岩,能掣肘一分是一分,余下的,本殿再与掌舵想法子。”
那二位土地闻言随即福了福身,化去身形,回了华吾岩。
接着,臾帘磐垚二人步入了另一处殿室,殿内空无一物,却大的很。
“掌舵请稍后。”
磐垚招一招手,掐了个口诀,登时,一块硕大无比的华吾岩地图招致眼前,那地图似是光影幻化而成,毫无实感。
“掌舵,您适才从瘟傩殿来,必是沾上了瘟傩之气息,小神所用之法与社神之力毫无干系,是以气息追踪这一小小伎俩,不过是以我这舆图为华吾罢了,劳烦掌舵请上前一步。”
说着,他向臾帘做出一请示,臾帘踏上前来。他来回走动一番,掐一个口诀,气息为引,导入舆图之中。
那气息成型,是一缕淡淡的烟气,透着一股呛鼻的味道,最终钻进了一处地界,
“掌舵请看,”
他施了个咒,将那处地界放大于臾帘面前,
“这一处便是瘟傩所在地界,华吾称禾玉道,乃是华吾最西一处州道,禾玉滁州城,掌舵恕罪,这便是小神这舆图所能纠察出最细致的程度了。
至于介桑其人脚下踩的到底是哪一块石头,小神无能为力……”
臾帘紧盯着那一块地方,向磐垚回道,
“本就不是你的问题,你这舆图能做到此般程度就已是不易了,有一个方向便好,其余的我自会探明,倒是还要谢谢你了。”
臾帘向他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却还不忘了打趣他,
“我们社神大人也是个大忙人啊!听说最近跟姝华置气呐?她就是小心眼儿,平日里看她那石头子比命还重,这你能不知道吗?行了,都是同僚,让让不吃亏啊!我走了,回来再叙啊!”
见磐垚蹙起眉头,脸上现出两朵红晕,臾帘不厚道的笑了出声,倒也没再拿他开涮,转身离开了社神殿。
呜呜呜,先哭为敬,最近真的……灵感闭塞枯竭,看我不到四千的字数就知道了,真的你们要原谅我啊!刚毕业这么几天玩嗨了,字都不会写了……
【小剧场】
微晕:你说,今天有我俩的事吗?
懒橙(不想理他):没有你就不知道当有的来吗?
浴帘:两个小祖宗行行好,干正事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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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介桑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