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寒 第3章 云水城

又是新的一天，刚下完雨的空气温凉湿润，让人呼吸都松快了许多。

王小狗照例早早爬起，在掌柜的巴掌落到他头上前把店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叮当——

悬在门边的铃铛一阵响动。

“稍等，老板他不在。”

王小狗说到，然后抬起头，往门口方向看去。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年轻姑娘，身着一袭青衣，腰侧别着一把黑剑，头发用带子简单地束在脑后，皮肤白皙，与人对话时嘴角会不自觉地上扬，眉头却是微微皱着的。

“无事。”程瑞香颔首，站在柜台前打量起店铺。

这家店不仅干典当的活，还回收别家用不上的东西，进行二手生意。柜台内外两侧都立着大架子，程瑞香在上头看到了各种多样的小玩意儿，有缺了一角的碗，几根同款线香，稍有磨损的香盒，各式各样的旧书一—除了话本子和杂记外程瑞香还看到了几本功法，不过能躺在这里的多是坑蒙拐骗之作。

“这个也拿出来卖吗?”程瑞香指向那几本堆在一处的功法。

“嗐。”王小狗瞄了一眼，“都是人家不要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王小狗像是想到什么，抬头又补充了一句：“姐姐你可别信!”

“嗯，谢谢。”

“狗子！狗子！你饭煮了没?”后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老头从门帘后冲了出来，在店里带起一阵风。

“没……没呐，掌柜的。”王小狗的吓得抖了一下。

“那还不赶紧的！”老头往少年背上一拍，王小狗立马小跑着到后院去。

“老板，死当。”

程瑞香看到老头站在柜台后，才把东西拿出来摆上。

老头姓闫，总半阖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闫老板一件件检查过去，再统一给价。

“老板，您知道东无山往哪儿走吗？”

“东无山？”闫老板听到这话，终于掀起眼皮看了看她。

“东无山很远啊。”

他在身后的架子上翻翻找找，抽出一张纸，铺在程瑞香面前。

那是张舆图。

“五文钱。”

“……”程瑞香没想到钱刚进口袋就要拿出来一部分。

不过有了舆图，后续的行程也会更清晰，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毕竟他们两个一个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一个困在遗失之地不知道有几年。

从遗失之地出来后，小白就一直缩在剑里，平时也不出声，只有当程瑞香和他讲话时才应那么一两句。

不知是不是这半月来压抑了太久，程瑞香话呈爆发式的增长，特别是多了小白这个可沟通的剑灵，她不时找对方聊天。即使大概率是她单方面输出，而且是没话硬聊，但程瑞香心中依然轻松了很多。

就这么聊来扯去，程瑞香也知道了因为之前她的血滴在了剑上，小白自动结契，认她为主。

“放心吧，我会努力赚钱养你的！”

虽然现下活得很艰难，程瑞香不仅要躲避追杀，还要去给亲人们报仇，但身为一介剑修，程瑞香不会亏待她手中的任何一把剑。况且小白是和她患难与共，带她闯出绝境的剑，不是其他一般的剑能比的，就算他又破又旧又老气。

等她报完仇，有了钱——现在穷得很——一定要给小白做个大保养。

程瑞香下定决心，给自家剑画了个大饼。

舆图上十分简单，只有几根黑色线条划分出的区域。程瑞香往里面注入灵力，心中想着东无山。马上，在图上徐州的一角亮起小蓝点，而她所处的位置则亮起红点，两点之间所经的道路，地区，地貌等信息事无巨细地全显现在地图上。

“东天山在徐州东部，我们等先南下，再往东走。”程瑞香估算了下，一直御剑不休息的话需要两到三日。

“先在云水城休整一段时间再出发。”身上的伤未全，灵力也没完全恢复，程瑞香按下急切的心，打算准备俱全再上路，减少意外的发生。

在街上随便转了下，程瑞香给小白配了把剑鞘，毕竟一直用布裹着挺不方便的，她每次用剑前得拆半天，危急情况下真不能这么干。

*

“知道不，徐老太她家小儿子这几天都没回家，也没个消息。”

“又不见了?这个月都第几个了?”

“第八个?谁说得准?指不定是闹妖了！”

“附近的仙门不是派了弟子吗?估计过几天就无事了。”

午后，客栈的大厅内聚集了一群吃饭谈天的人，程瑞香缩在角落，听了一耳朵的小道消息。

这个月来云水城总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因为失踪的都是些青壮年，最开始并没有引起城中百姓的注意，直到最近人数多了起来，影响了一些人的生活，这才掀起些波澜。又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衙门搜寻无果，怀疑是妖物所为，城主这才去附近的仙门求助。

云水城中无灵力的凡人居多，所幸周围有一两个小宗门，若有超出凡人所能应付之事时也来得及救助。

果不其然，程瑞香没过多久就在街上看到了一队穿着统一宗门服装的修士。他们正在询问街坊的居民，了解事件的起因经过。

何先是云虹门的弟子，云虹门与云水城多有合作。最近城中传出妖怪作乱的消息，恰好何先手头有点紧，便组织两三个师弟师妹，接了这个任务，除却妖患。

“最先不见的是老李的二儿子。”坐在巷子樟树底下的叶婆婆回忆着，缓缓说道，“那天柱子说是上山……上山采药？是这么说的。”

“哎呀，老婆子我也说不清，应该是去采药——是这么说的。我们跟老李家走得近，那孩子我从小看到大，是个老实人，不会诓我的……”

叶婆婆说着说着就扯偏了，何先赶紧道谢，止住了话头。

又陆陆续续问过几个人，失踪的几个人有些是是在郊外丢的，有的是晚上在街上消失的，更有甚者，在家中就被虏去。

“师兄，那妖物抓人也没个准头，这我们要怎么找？”

“唉——”何先揉了揉眉心，苦恼道，“先守着看看吧。”

目前唯一了解的是那妖物必定在夜晚行动，何先打算带着其他弟子在妖物可能出现的地方守株待兔。

……

太阳刚刚从山后升起，程瑞香便起身了。因着她要在这云水城中待上一些时日，程瑞香找了一份短工以维持日常的开销。

活计也不复杂，是在东街街头的药房帮忙分药，只不过要早早地过去而已。

从前她在家中时也要早起练剑，所以这不算什么。程瑞香也略识得一些草药，否则这分小工来得更不容易，当时被母亲逼着背药理书，没想到在这用上了。

当然，如果重来一遍，程瑞香还是不想背。

她先跟小白问侯：“早啊！”

【嗯。】脑海中传来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也许是觉得这个回答过于干巴，他又补上了一个“早”。

程瑞香照例把剑别在腰带上，推门，下楼。

跨过门槛时，一位姑娘也碰巧经过，程瑞香往另一边侧过身给对面的人留些空子，没成想那位姑娘突然往前倒下。

“当心！”程瑞香迅速伸出手，把人捞了起来。

“谢谢！谢谢！抱歉！”

对方赶紧直起身，又是道谢又是道歉，整个人看起来晕乎乎的。

“你还好吗？”出于好心，程瑞香多嘴问了一句。

“没事。”姑娘拜拜手，又朝她行礼，这才转身离去。

程瑞香看着姑娘离开的背影，她认得对方身上的衣服，是昨天在街口见到的那几个宗门子弟。

“他们这是……还没查出吗？”程瑞香喃喃自语。

【要迟了。】

“哦哦。”

小白突然在脑中出声提醒，程瑞香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往药房赶去。

*

抬头望去，一块有些破烂的木匾挂在药房顶上，上书“宝灵房”三个大字。

为什么要注意这块牌呢？这要从程瑞香第一次来上工时，另一个抓药的小徒拉着她激情介绍了一刻有关这块匾的由来。

“瑞香姐姐，我们药房这块匾可是我师父年轻时，一位云游此处的大仙留下的。”

远志比程瑞香要小三四岁，他是宝灵房莫大夫的学徒，已是个抓药熟练工了。

少年此时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脑中的传奇故事：“据说这块匾中蕴藏了那位大仙的一道灵力，可于危机时刻护住宝灵房……”

“好了，我要去分拣药材了。”

程瑞香微笑着打断远志的话，逃也似的离开了。

“瑞香姐姐！瑞香姐姐！姐！哎——我还没说完呢……”

少年迷茫地摸摸后脑，“我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这头程瑞香已顾不上刚刚的插曲，她又见到了早晨的姑娘。

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加惨白，仿佛随时都要昏过去了。

“我来取药。”

莫大夫正坐在柜台后，闻言，将志远喊了出来。

“志远，刚刚叫你装的药包好了吗？”

“哎！来啦师父。”

少年伸手递出药包：“拿好。”

等志远走回院子，程瑞香问道：“那是仙门的修士吧，这是怎么了？”

“瑞香姐姐你刚到这里，有所不知啊。”

志远是个大嘴巴，当即就把知道的所有事情抖了出来。

“云水城附近不是有个云虹门嘛，最近城里传言有妖怪作乱，于是他们就派弟子来除妖。”

“听说——我听说哦。”少年稍稍凑近，压低声音说，“他们昨晚遇到那个妖怪了，不过没抓住，倒是有人受伤了。”

难怪那姑娘精神看着不太好，估计遇到的事太多了。

程瑞香暗暗想着，一旁的志远到还在说。

“仙人都拿那个妖怪没办法，他是不是很强啊？据说那妖怪都抓一些年轻男子，会不会是什么专门吸//食///精//气的山野妖精？那我可不就危险了！”

说着说着少年抱紧了自己，一副受到恶霸迫害的良家妇女样。

程瑞香不由得笑出声来。

“瑞香姐姐。”志远似乎很高兴自己能逗乐别人，“你也是仙人，那你打得过抓人的妖怪吗？”

“或许。”程瑞香也没正面遇上，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给药房的身份是一个名叫瑞香的散修，四处游历到此，因为身上盘缠不够于是暂时来做工攒钱。

不过看志远那两眼放光的样子，大概把她的话过滤成“打得过”。

“我修为不高。”程瑞香有些无奈，纠正道。

“但我感觉瑞香姐姐很厉害。”少年指指程瑞香身旁的那把黑剑，“话本子里都这样——平平无奇，拿着破烂武器的，结果一出手无人可敌，是个绝世大侠。”

【我不破。】脑中突然响起剑灵的声音，惊了程瑞香一下。

没想到装死一整天的小白突然诈尸，而且是在这奇怪的点上。

【是是是，你不是破剑。】程瑞香在脑子里认真地敷衍剑灵。

“瑞香姐姐，你一定很厉害——像话本子里的那样。”少年的话语紧接着响起，扯回了她的思绪。

“那也是话本子啦！”程瑞香笑道。

这是程瑞香今日与志远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晚，志远就消失在药房的后院。

第二日程瑞香来到药房，得到的便是这个消息。

原本热闹的店内安静下来，程瑞香只能听到窗外的鸟鸣。

莫大夫坐在门边的矮凳上，对刚赶过来的何先等人讲述昨夜发生的事。

老人的眼角有些发红，志远从小便无父无母，独自一人在东街长到半大。莫大夫见他可怜，收留了当时快被冻死的男孩为学徒，给他取了名，当做自己半个孙子养。

先在志远生死不明，老人的心脏有些受不住。

“昨晚我听到后院有响声，还以为志远又闯了什么祸，跑过去一看！箩筐被撞翻在地，人不见了！”

“我看那地上有三道抓痕——这么长！”莫大夫伸手比划了一下，“心道，坏了！那孩子估计被妖怪抓去了！”

“莫大夫，您先别急。”何先安慰道，“在下定当将他们带回来。”

“师兄，那妖物这次留下了不少痕迹，用寻踪术的话，没准能找出他的巢穴。”说话的是一个胳膊上打着纱布的弟子，他应该是之前那个被伤到的。

程瑞香在边上沉默了一会儿，向一众人走去。

“我是散修。”她目光平静，“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写昏头了，想让瑞瑞腿着去东无山……后来才反应过来可以御剑（汗）

这篇字数多一点……尽力了，咕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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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云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