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霜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稍有不妥,连忙跳了下来,整理有些乱的衣襟。
随着身上人的离开,凌海樱感觉心上也有什么东西逃走了,摸不清,想了片刻就没想了。
“你身体好了吗你就出远门,都不带上我,迷路了怎么办?”池霜一开口就跟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一大堆把凌海樱问住了。
昨晚闹这么凶,早上起来还不是这么关心她。凌海樱的心情美妙起来,说不明白,她就想多听听别人关心她的话,池霜的,最好不过。
取下身后的篓子,凌海樱开始缓缓开口回答道:“当然没好,拖某人昨天的福,把我刚结的痂给摸裂了,”说后停顿了一下,去摸了那处的伤,池霜见到后,迷糊的思绪添进她的脑海,好像昨天半夜醒来后,手确实是放凌海樱身上的……
那她昨晚还往死里欺负凌海樱!造孽啊,不过事到如今也无法挽回,只能补救了,池霜打着哈哈接过凌海樱手中的药篓,愧疚地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啊,没想到我还能有选择吃什么的权利,某人良心发现了?哦不,某人找回自己的良心了?”阴阳怪气的话语,给池霜的额头添了几个井字怒气,但她吸了几口气,忍了下来,凌海樱只是对昨天的事耿耿在怀而已,她是在弥补,在弥补……
“那我做盐焗鸭蛋配稀饭吧,加两个小菜。”池霜咬了咬牙,还是把腌制的咸鸭蛋拿了出来。
凌海樱挑了挑眉,心说:铁公鸡拔毛了?平时都是白粥配一个小菜,现在连鸭蛋都舍得拿出来了,这人不会是被人附身了吧?好像从进门开始就有点不对劲了……
池霜顶着凌海樱怀疑的目光,后槽牙磨了又磨,拳头都捏紧了,真的,真的很想给她一拳。
蹭到好吃的,也不是坏事。凌海樱没再看她,找了个陶瓷锅,从篓子里挑了四株药性相辅的,拎着去外边儿煮汤药了。
很快,凌海樱盯着干木柴犯难了,又忘了自己没有真气,用不了御火诀,难不成要学钻木取火?
池霜就这么站窗子边看凌海樱发呆,看了五分钟,这家伙,应该是要煮什么东西吧,怎么这么久也没什么动静。
凌海樱踌躇片刻,还是准备找点引火的,窗沿下就有堆杂草,原本是打算来给鸡舍换窝用的,拿点来没什么的,偷偷的就好,也没人发现。
凌海樱拿了两捆抬起头,就看着池霜跟鬼魂似的,阴森森瞪着双眼在看她,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凌海樱吓得手抖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没什么……”然后一步并作两步仓皇逃离,把角落里的药草攥手里发呆。
池霜枕着窗,心里暗自无语道:找我帮个忙而已,又不是要杀了她。
就当做积德行善,池霜出门走到了凌海樱蹲着的那个角落,二话不说把药草拿了过去,还不忘出口嘲讽:“我们的大侠该不会练过火眼吧,一直盯着就能把草烧着?”
凌海樱脸上红了一片,正欲出手去抢,池霜像是早就看穿了她的动作,眼疾手快地藏身后了,凌海樱抢没得手,还差点撞池霜身上,两人在原地干瞪着眼。
“大清早出去采草药干嘛?”池霜手里捏吧着药草的叶片,这种药草很少见,因为不敢学神农尝百草,她也不知道这些草药有什么作用,万一吃了什么不该吃的,直接原地羽化登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些时日的修养下来,凌海樱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能勉强消除追杀她的恶派修士的限制,这些草药就是给她巩固基础用的辅助材料。
眼看着池霜问出这种小脑没发育好,大脑完全没发育的问题,凌海樱翻了个白眼,说:“用来做什么你还不明白?”
不用过多解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答案,偏偏池霜像脑子里缺了那么根弦一样,做的事说的话完全让凌海樱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池霜撇了撇嘴,她也是关心则乱,没想到凌海樱这都怼她,也是,如果有一点问题没被凌海樱挑出来怼,那么她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假的。
“熬草药也不知道给我,我又不会怎么样你。”池霜没好气地揪着草药的叶片,手指都沾染上苦涩的草药味。
凌海樱压了下嘴角,闻着仿佛就在鼻尖的苦香,舌尖渗出水,认命似的颔首。
像是见到了群狼之首的低头,或是凌海樱第一次同意她的帮助,池霜心境有些微妙,风风火火地跑厨房里去煮饭了。
凌海樱的父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书生和青楼女子,书生没什么钱,读了些书,嘴里能讲几句诗就把青楼女子哄的团团转,俩人在某天夜里私奔。
后来在书生的破茅草屋里,俩人行了风月事,没多几日,凌海樱的母亲便有了怀孕才会出现的征兆。
书生第一次得知时,像是被人给了当头一棒,他只是贪恋女子的容颜,女子的身躯,至于成婚,孩子这类的事情,他从未想过。
他不知如何开口,在忐忑中,和凌海樱的母亲过了几个月,期中,哪怕是书生再没什么钱财,凌海樱的母亲也没半分怨言,她真的以为自己脱离了靠取悦他人才能换取谋生的困境,脑海描绘着他们的未来。
在临盆前几日,书生终于受不住了,惶恐吞噬了他莫须有的正直,他仓皇地逃离,远离了这个所谓的家。
已经接近临产的青楼女子不得不接受分娩,因为她再怎么怨恨书生,再怎么狠心想打掉孩子,也最终只是害了自己,近十月的胎,就这么胎死腹中,很大概率会一尸两命,她就这么恶心地生下了她心爱之人,她怨恨之人的子嗣。
但当她每每看到婴儿时,她的心中都泛起一层层不可言说的恶心,时不时涌起掐死婴儿的冲动,她接受不了哺乳,接受不了夜里的啼哭,接受不了这是那个人的种。
同样也是深夜,女子也逃走了,青楼她是回不去了,至于她做什么,凌海樱也无从得知,因为她连自己的母亲,自己的父亲,唤名为何都不清楚。
她有记忆时,就只记得自己的家是个破茅草屋,养她的人是个黑胡子交织在一起,看起来乱糟糟的老头,头发长的遮住了眼睛,脸上有几道疤。
问过由来,不曾说。
他甚至不曾告诉过凌海樱他的名,但因为凌海樱这个名字是他取的,凌海樱便以为他也姓凌,叫他凌爹。
“我怎么来的啊?”
凌爹捋了捋头上有些过于杂乱的头发,拿出一把有些生锈的大红剪随意地修剪起来,“我在河边捡到的,”其实他说谎了,当时他被仇人追杀,躲在凌海樱在的茅草屋里才逃过一劫。
他当时身上血肉横飞,腹部一道深长的口子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液,脸上也沾着点点血渍,雷雨天下,雷光一闪,光打上去的一瞬间,是任何人看了都会惊叫的情况。
雷声惊吓到了婴儿,婴儿开始啼哭起来,说来也算缘分,前脚婴儿的母亲刚走,后脚他就被人追杀到这里。
凌爹被哭声吓了一跳,谨慎地上前查看,只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弃婴罢了,他欲想逃走,但四周仍然有杀手的声响,他只得作罢,雷雨声和婴儿的啼哭声环绕在他周围,就这么过了一夜。
婴儿哭累了,但仍然很饿,依依呜呜地叫唤起来,凌爹神经都被婴儿叫的有些大条,把储物袋里的东西都掏了个遍,没有一件儿是婴儿感兴趣的。
他甚至动了点穴的念头,最后无奈叹气,听见外面没有动静后,出门找了婴儿的吃食。
回到破茅草屋,他才骂了声,不是他回来干什么,直接跑就好了啊。
但看到婴儿的一瞬间,他又舍不得了,算了,就当是稳固道心。
在凌海樱被遗弃的那天,又被收养了。
凌爹想,其实是凌海樱收养的他,一株漂泊无依的野草,“你以后跟我姓,渺无人烟的孤海,也能散落漫天的樱花,做一个奇迹吧,凌海樱。”
往后,凌海樱喝奶被高温烫出泡,凌爹掏灵液给她疗伤,倒的时候没注意,灌鼻孔里了点,让凌海樱咳嗽不断。
说真的,活到现在也算个奇迹,孤海开樱花。
小时候的凌海樱,看着屋外衣衫褴褛的凌爹手持着长剑,起舞出一道又一道剑光,宛如飞舞的蝴蝶,在这个活得算是贫困的人身上,看上去完全不真切。
“想学吗?”隐没在黑发中的眼睛,看到了偷看他的凌海樱,凌海樱痴迷地点了点头,凌爹眼里迸发出一抹光,一招一式地将自己的武功传给凌海樱。
后面她无论是扎马步,负重打水,或者说根本不算修炼,踩着板凳给凌爹做饭类似的事,她都没有怨言。
就这么,从四岁开始,练了十年。
某天她醒来,没有看见凌爹的身影,往后几天,凌爹也没有出现,凌海樱从未觉得他像她那不负责任的父母一样抛弃她走了,只是觉得他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凌海樱垂着眼,坐在本就不宽敞的屋内,一日又一日,等来一个机关鸟,笔迹是凌爹的字,“无论何事,别来找我,”绝情的字眼,凌海樱却看出危机。
她弃了在破茅草屋这安根的念头,开始漂泊之旅,路途有不少机遇,但是也遇到劫掠之匪,大多来自恶派。
第一次杀人,是被逼无奈,红色血迹喷溅在凌海樱的脸上时,她的心一样风平浪静,她没想什么,擦了擦剑身,拿走对方的储物袋就走了,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
因为杀的人多了,偶尔漏了两个回去通风报信,凌海樱也立了不少仇人,也好,他兴许能看得到。
每天,不是在被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凌海樱想着,可能他也这样。
找了七年,凌海樱仍然没找到他,自己的修为倒已然突破金丹,没有宗门的帮助,散修很难有所成就,凌海樱这七年都是自己苦打拼杀来的。
凌海樱没有目标,甚至不知道何时开始,她忘了找到凌爹要干什么,说什么了。
在陌生的城市里,看着不属于自己的繁华,不属于自己的幸福,漫无目的地走着。
“凌海樱!饭做好了,你先吃饭还是先喝药啊…”
池霜的声音唤回凌海樱的思绪,热腾腾的饭菜,逐渐拉动了凌海樱心中稳重的钟,她居然生出,想一直这样下去的念头。
谢行筝的视角一阵变化,进入池霜的身体,看着凌海樱,对上凌海樱的目光时,突然感觉自己也被盯上的错觉。
脑海中的记忆猛然中断,谢行筝觉得自己像是耗费了所有体力般,直愣愣地往身后倒下去,陆疏予手快,身形一闪,稳稳接住了谢行筝。
“没事吧师妹,”陆疏予把谢行筝扶住,让她靠在自己的背上,“很累,”和当时穿过来时几乎一模一样,谢行筝觉得自己说话都不利索,嗅着陆疏予发丝的清香,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疏予只得背上谢行筝,往返走。
直到出了峰脉,陆疏予才敢把谢行筝放置一处阴凉地。
好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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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孤海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