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一
沉重的云层张开一端,似同天神睁开了一只眼,低垂的云幕好似升天幕布,垂天瀑布下有万千蛟龙翻滚,奔涌不息。xiashucom那半睁开的眼镜,洒出万丈金光,如神灵出世一般,刺的人眼半点也张不开来。
在这万丈光辉照耀下,伞大的葵花树下站起来一个影子,他还接受不了这由阴沉到晴朗的剧变,刚刚挺直的腰杆,迅速缩了回去,瑟缩着身子挤在树下的一片潮湿的角落,努力不被那阳光照射。
他终于被这阳光震撼住了,曾几何时,他忽略了太阳的威严和能量,自以为移山倒海便是天大的本事,可是他错了,自认为彻彻底底的错了,这喷涌而出的太阳光下,已经没有了丝毫他容身之处。
恍惚见,他的精神错乱了,回到了本不属于他的那段时间
那是他只听——那只硕大、污秽的老乌龟说起过的:
高耸的红墙下,数百万人高喊同一口号,
万岁,万岁,万岁……
视死如归的战士经过高墙之下,目光注视城楼之上,
这数百万的威武之师,让天地为之变色,无论是谁,身处在高墙上的任何一个位置,瞧着这些依次通过的队伍的整齐划一,都会认为天上地下,再也没有能阻挡这股力量的神明,那轰隆轰隆的脚步,没有一分杂音,似是巨大的战车在隆隆作响。
队伍连续走了七天,整整七个昼夜,百万的队伍才全部走过,他们按捺激动,仿佛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任何敢于冒犯帝国天威的人,都会被这群人心所向、众志成城的平民碾成肉酱。他们刚刚战胜他们的敌人,走出苦难,走向辉煌。
那时的阳光还是红色的,红的让人血脉贲张
那时的人们还是年轻的,年轻的让他感到忧伤。
这些只存留在他模糊不清的回忆里,记不清了,想不起来了,那个时候他才五岁,记不得什么事情,想不起来幼年抱过他的任何的人
他已经老迈了
无力的蹲坐在阴冷潮湿的水坑里
他想去那个园子再看看
但是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了
白雪飞倦,轻叹你的岁月不起波澜
犀照点燃,映出你的来世映不出从前
引子二
当这些年轻人面对着万箭齐发的龙庭金碧辉煌的大门,可能他们心里想的是曾有过的梦想,想的是他们想拼命守护的帝国,想的是雪帝国和不死鬼联手从游魂荒野进犯的那年隆冬,想的是盛夏在灵上学宫和同学嬉戏的青春。或许,他们的大脑里会是一片空白。
利箭穿透了他们年轻的身躯,
大部分人在摇动,有的想后退,却被利箭追上,刺穿了秀气的身躯
有的两三人牵紧了手,团结的倒在了冰凉的台阶上。
多少家族在这龙庭内外明争暗斗,多少诡谲的戏剧在这个权力的中心上演
然而好像这是这里第一次沾染上年轻人的献血
龙庭
那白玉为栋,黄金为檐,高墙林立,棋子落地的地方
惊慌中,他们不复这三天三夜的骄傲和热血
忙乱的四处逃窜
徒劳的躲避着乱箭齐发
龙庭倚靠的帝国山后,龙的坟场正在悄然树起
二十四条翼龙痛苦的哀鸣
龙庭以南一千四百里的地方
那钟灵俊秀的灵上学宫
早已经化为一片荒凉
将军抬起手,
乱箭终止
龙之亡鸣、灰飞烟灭
他的腿在颤抖
龙庭深处
一双眼睛流露出极其复杂的忧虑
他站起来,离开王座,走向更深处
第一:血鹦鹉的舞蹈
1、国事
龙帝坠落,帝国萎靡。满朝都是,骄兵悍将,奸猾伪臣,自古皆是。人各为己,唯王座者,孤独恐惧,战战兢兢
《龙历.东帝国十八》
内侍面前的这个男人,卧在洁白的床上,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十二个男女安静的肃立,除非床上的人发出要水、要吃、要女人等等明确具体到细节的指令,否则他们不会乱动的。然而这个皇帝已经昏迷许久了,以他的衰弱之躯不太可能要吃的、要女人,要水还是可能的——距离他上次要水喝,已经过去了17个小时。
内事局派来的官员——那个秃顶的胖子会不慌不乱的再笔记上记载:某时某刻,皇帝要水喝,谁谁送上了从高台上采集的露水,皇帝是喝了还是喝了一半吐了一半。就像他在前三十年里详细的记载皇帝和哪几个女人睡了觉一样。
皇帝的呼吸很沉重,偶尔会发出呻吟。
其他人保持着上厕所大号时的安静,能不发出声音,就不发出声音。
霍昂低头愁眉紧锁通过皇帝的寝室外狭长的白玉走廊,这么多年了,他始终保持除了在皇帝面前,否则一律愁眉紧锁的习惯,连他的儿子娶妻也不例外。
以至于很多人在背后给他起外号——死了妈了
“死了妈了”从不气愤,也不嫉妒,他年轻时候是个很有理想的青年,但是年纪大了,也就无欲无求。
作为皇帝的首席保姆,他比其他人更能接受不到四十岁的皇帝病重的消息,而且对此有最多的心理准备。他比皇帝的母亲、大臣,还有他十几个妻子、十个王子和公主更有心理准备。
他得时不时的去寝宫转一转,否则那些脑子长瘤的年轻内侍是不肯多走两步、多送一趟水、多问候问候那个快要死了的皇上。
这个时候做多了,没有奖赏。
做错了,一般要掉脑袋。
那些大人物忙着争权夺利,谁顾得上自己一个奴隶?
所以,谁会在这个时候出力勤奋?
他知道他们怎么想
毕竟,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步入寝宫,其他的内侍用低头和目光表示了对他的尊敬——最低贱的伺候人的人,对最高级的伺候人的老头的尊敬。
霍昂靠近白玉床,皇帝呼吸困难,不算很老的面孔上依稀还能看出童年那个羞涩孩童的眉目——那是霍昂五十年的生命力记忆最深刻的面孔。
“不要忘了给皇帝吃药”他对一个内侍说,那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点点头。他是他的徒弟,比较放心。
霍昂从寝宫离开,他的脚步快了很多。
他要去那个真正被天下人称之为龙庭的地方——王座会议厅、
王座大厅,冰冷、残酷、庄严、肃穆、肮脏、冷血、慈悲……所有你想到的形容词都可以放在这上面。
因为这本就是决定帝国走向的地方
这也是决定帝国生命的地方
这里主宰了无数人的生死存亡
所以这里要包容一切的光明和黑暗
不能包容最恶心肮脏的人,也不能坐在那高高在上的王座
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到现在,三十二个小时。
东帝**务部、政务院、民业部、国库府、律刑二府的最高长官已经在那不眠不休的争吵到现在
三十二个小时。
前三十二个小时霍昂没去,去也是惹闲气。
现在他要去了,是去代替帝王听他们的汇报
也是负责执行他们所讨论出来的结果。
但是这是个高难度的工作,稍不留意,他就会粉身碎骨。
步入王座大厅,那些原本还在零星争论的人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霍昂快步踏上台阶,又踏上第二个黑石台阶。
双手交叉,立在金王座旁。
在场的十多个大臣呼啦一下围在台阶之下。
霍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以往一样镇定、平稳
“皇帝身体不是太好,就不出来见各位了,我已经用皇帝的名义,邀请莫於火速赶往龙庭。六叔已经去做这件事了。”这是霍昂说的第一句话,莫於是为阙王室的远亲,现在在灵虓族养老,他是东帝国第一药剂师和法师。
“腓德烈,您先说”霍昂直接点名一个长者。
长者七十岁左右,秃顶,身材高大,双目宛如老虎。他担任东帝国的军务部元首已经二十四年,比现在的皇帝任职的时间还长两倍。
“老臣请调兵龙符!”腓德烈天生声如洪钟:“军务部一致同意将虎贲军、骷髅师调回龙庭、拱卫帝国中心!”
没等霍昂发表意见,政务部元首明鉴站到腓德烈面前:“我可不同意,老将军,你这是把我们放在火上烤。”
腓德烈睁大眼睛:“为什么?”
明鉴说:“虎贲军三万人从去年年底开始驻扎东北边境,提防阴山骑兵和夏末族,骷髅师全员两万人远在西南四百里之外,扼守战略要冲,防御西北孤竹部落十几万蛮族和西南商族。突然调动,各大家族会怎么想,谁能按捺住他们的野心?本来皇帝生病,已经是机密中的机密,你这么做难道不是开诚布公的告诉他们:龙庭王位空虚,你们赶快来吧。”
腓德烈:“我没有说全部调动,虎贲军本来就有拱卫龙庭的重任,调回龙庭再正常不过。骷髅师可以只动一部分,以更换兵器的名义返回龙庭驻地。”
明鉴:“阁下掌管全国士兵,不能不深思熟虑。孤竹蛮族十几万,名义上臣服东帝国,可是从来蠢蠢欲动,只要王族示弱,他们一定会从**进兵。**颜氏家族,驻扎**二十年,二十年来六次拒绝换防,颜浪已经是那的土皇帝。要是他们联手,龙庭以北除了游魂岭无险可守,谁都知道虎贲军重要,但是眼下除了放在**、夏末族中间,成为阻挡他们的第一道防线,还有其他选择吗?”
腓德烈燃起了怒火:“颜氏家族早有不臣之心,可是麾下三千铁骑,那都是实打实的重装骑兵,每年五百斤黄金的军饷,可是你身为政务院兼国库领导人,每年都如数审批,养虎为患,你就没有责任?”
明鉴大手一挥:“你又要说筹建骑兵的事,阁下想在为阙帝国腹地建重装骑兵,可是骁勇善战的马匹全在**和**以北才有,这么一算,筹建的钱远不止五千两黄金,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霍昂知道两人吵下去没过结果,他看到了在一边座位上安坐的白发人,问:“精韦阁下,你昨天跟我说有极重要的事今天要提出来?”
经韦外号“白发人”资历很高,曾经是灵上学宫连续四年的第一名,从学宫大导师做到如今政务院副元首、律法院元首,在东帝国拥有很高的声望。
白发人似乎犹豫不决,半天才说:“我想要不要……要不要……把保宁公子……接回来?”
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了。
启保宁是皇帝的大儿子,但是皇帝健康时,一直没有亲口设定“继承人”,而且似乎皇帝并不喜欢这个软弱的儿子,除了保宁外,皇帝至少还有7个儿子,其中十四岁以上的有三位,保宁、启明、启金,能力似乎没有谁有更突出的特色,如果皇帝突然不测,该由谁来继承皇位?但是这些事情在各位大臣心里徘徊了几十遍,最后还是没有从喉咙里说出来。
白发人道破了所有人心里最敏感的问题,他继续说下去:“保宁公子在各位公子里年纪最大,跟随皇帝的时间最长,而且有军旅的经历,从北上学宫毕业,更何况为人宽厚,聪明善良,眼下就在龙庭,按照帝国法规,由王子继承皇位,必须经过两大学宫的验证,获得“继承人”身份,现在准备,还来得及,这完全是为了现在动荡的局势着想。”
任由白发人滔滔不绝说出保宁的好处,其他人却都缄口不言,保宁是最年长的王子不假,有过东帝国两大学府北上学宫的毕业经历也不假,甚至有过军旅经历也是真的。且不说北上学府的人才质量照着灵虓族的灵上学府差了十倍不止,大家多半认的是灵上学府,也不说军旅生活未必经历甚至指挥过军团,而是这些优点或者缺点都和继承人身份没有必然的联系。
要是这么说,第二王子启明喜欢骑马,曾经获得骑射比赛王族公子的第一名,而且心灵手巧,喜欢艺术和雕塑,他虽然没有两大学府的求学经历,但是他的画作曾经几次匿名的被两大学宫的老师给学生当样品。启明后来虽然被派遣到东北边境,但是也可以美其名说历练,熟知下层疾苦。何况在启明出去的三年时间里,深入百姓,和民众打成一片的赞扬不绝于耳,人虽然调皮捣鬼,但至少明干作为他曾经的文学课师傅,不能说他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