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楚生高兴了:“真的?”
神木熏唇角上挑:“嗯呢。xinghuozuowen”
刀破苍穹,冰雪长虹。甚至没人看清神木熏是怎么出手,只看到她手按在腰间,似乎动了一下,白光一闪,而她的素手,依然放在原位。
嚓的一声,如水泡破裂。
梅楚生向前,直扑倒地。
脸上,还挂着僵硬的诡笑。
神木熏这一刀掌握的幅度恰到好处,就像是闺中女子插画刺绣,不肯差了分毫。明明可以一刀致命,却稍稍浅了毫发之距,让梅楚生的身体在诡异的笑容里不断痛苦发颤,心脏出浅浅伤痕,不断蹦射出血珠,生不如死的痉挛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梅楚生才终于解脱。
“阿部,取刀!”
阿部连忙走上去,从尸体的怀里拿出那把黑色刀具,他又从背后的包裹里取出另一套装具,他跪坐在地上,用恭敬的态度和娴熟的十指,把刀具拆解,将拵取出,迅速换上另一套纯黑的刀柄、刀鞘。
原来梅楚生用的东西舍弃不用,阿部站起来,躬身双手交给神木熏。
“主人,村下妖刀。”
神木熏眼眸空灵,呆呆地看着被称为“村下妖刀”的日本刀。
仿佛期待了许久那样,深呼吸两口气,右手接刀。
嗤。
妖刀出鞘,光芒依然妖异,强劲的刀魂依然可夺人魂魄。
可是那诡异的光芒,在遇到神木熏空灵的双眸时,在短暂的抵抗后,在她冰冷无情的气魄下,顿时弱化为服从的气势,并瞬间缩了回去,留下如大海惊涛般的刀纹。
“三年前,平京大决战。先祖被身齿女袭击,在战前暴毙。我父亲无能,不战而降,投降源氏。源氏折辱神木氏,将家族最重要的战利品村上妖刀,赠送给崆峒派的走狗。”
“离开扶桑前,我说我来唐国要做三件事:复仇身齿女,手刃邪崇;其二,夺回村上妖刀,成为神木氏新的主人;其三……其三,找到唐手,融合扶桑武功,战胜源氏。儒者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离开扶桑前,说三件事做完,立死无恨。”
“现在,三件事完成了两件。至于唐手,梅楚生临死前,用的是“拿”字,而不是“寻”,说明唐手在唐国是有踪迹的,梅楚生已经得到了消息。”
阿部站在一旁,皱眉说:“恕属下直言,您为何不问梅楚生清楚,再杀他不迟?”
神木熏不屑道:“这种老狐狸,论心眼,你我加起来都不是对手。如果有谈判的筹码,我们就会陷入被动。这里是唐国,对我们不利。还是趁他心神未定,杀了他一了百了,唐手?我自己去找,自己去抢,自己去学!”
阿部更是担心了:“源氏会给您时间吗,您动了源氏的人,按照家规,您应该去源氏家中剖腹。源氏是不会放过您的。”
神木熏冷笑两声,一摊手:“谁杀人了?我没杀,梅楚生要跟潘公子比武,明明是潘公子杀得!”
把村上妖刀系在腰带上,向前走两步,突然一跳,转过身,再次举起双手,伸直了空空如也的手掌:“你信不信,梅楚生的尸体出现,一百个人里全都会默认是夜雨烛干的,没人怀疑到我,我是送潘公子一个好礼,村上妖刀,是我顺手取得报酬。”
神木熏窃笑,苍白的脸上,浮现几丝红晕,如白玉红沁。
“别瞎说,我没有….不是我杀的……”
81
夜雨烛觉得事情来得很突然。
仵作还没检查完梅楚生的尸体,神木熏就来开元府串门,素颜素衣在他眼前晃。
不仅如此,她腰上除了日常佩戴的一把黑柄黑鞘的短刀,这次又增添了一把新长刀。
隔着老远,夜雨烛就能感受到那把刀的妖气。
浓郁的妖邪之气,使得神魔炼体都产生了一些生理反应。
神木熏走到墙根,跟正在玩泥巴的丫鬟逗了会,站起身,风吹白裙,冲他勾魂一笑。
她的意思很明白:梅楚生就是她杀的,不大不怕夜雨烛知道,还过来炫耀一番。
夜雨烛有气无处发,还在脸上笑嘻嘻。
毕竟从本质上说,神木熏是帮了他。
跟真正的巫师宗师生死较量,而且这个巫师宗师还有神兵利器,选在盘踞在神木熏腰上的那把刀,恐怕还在神龙刺剑之上,真要打起来,夜雨烛承认很危险。
神木熏帮他解决了麻烦,把罪名推给他,又收了一把神刀,是这次事件里最大的赢家。因为现在和以后,任何人都会认为是夜雨烛杀的梅楚生,因为只有他才有动机和实力。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神木熏在来回炫耀了两段走秀后,系双刀直接来到他面前
“潘公子,你欠我一个人情。”
“啊?”夜雨烛记得,从神龙刺剑那次开始,自己就欠神木熏的,人情越来越多,总要有还的那天。
“你想要什么?”夜雨烛问时,喉咙话动了下,他最担心的,就是神木熏趁着自己要对四大世家动手时,要求他划分一大块无主产业。那样的话,四大世家是没了,就又变成了神木世家。
好在神木熏并没有提过分的要求,甚至都跟钱无关。
“有朝一日,我可以选择一门你武功,由你传授给我。”神木熏说。
“没问题,不过提前说好,我的武功需要超强体质。”
“什么意思?”
“不抗草的学不会。”
“……你放心,你只管教,练成与否不归你管。”
神木熏没有多说其他的,但她给了一个相信而且确定的眼神,反而让夜雨烛在狐疑中感觉到踏实。
那是一种女人对男人的信任。
男人从美女得到的最大精神享受是什么?
是信任!
单身两辈子,夜雨烛很享受这种第一次的感觉。
……
神木熏刚走,亚当过来了
“情况如何?”
“夜雨烛,两天以来,四大世家的所有粮油米店,布店,瓷器店,牲畜行,控制物价,把城里搅得一团糟,甚至还有黑帮,城里的黑帮竟然把保护费降了,联合小商铺一起反对我们,再这样下去,巫师城城会崩溃的!”亚当精神很不好,看上去几天没睡觉。
“他们知道梅楚生的事了吗?”一说到这件事,夜雨烛就感觉自己像个稀里糊涂的接盘侠。
“崆峒派掌门、巫师宗师被夜雨烛宰了的消息,今天早晨才传出去。只要消息传到的地方,百姓都转变了口风,也不太听四大世家的。现在只有他们控制的核心产业和地区,抵抗比较激烈。”
亚当说完,继续补充道:“我们增加了一些消息,把崆峒派说成欺行霸市、妖媚横行、乌烟瘴气的邪门歪道,把梅楚生描述成残暴荒淫、悖逆人伦、穷凶极恶和效忠邪神的怪物,这样不显得您伟大吗?”
夜雨烛点点头:“很好,不用描述,他们就是!”
亚当:“梅绝风被我们关了两天,也想开了。开元府答应给她出钱,在巫师城重组崆峒派,归开元府调遣。她会出面揭发梅楚生,这样可信度更高一些。”
“很好,这种东西要使劲宣传,就是要让百姓和商家,那些巫师者和读书人知道,我比巫师宗师还强!”夜雨烛抹了下有些发红的脸,亚当和李永春就当他是激动的。
“折冲府那情况怎样?”
亚当笑了下:“我按照你的法子,给赵将军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他同意出兵。”
“好。”
“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啊!”
夜雨烛一拍桌子,几个开元府首领即刻跑来站到他面前。
“由折冲府出兵,你们带路,分别控制四大世家的仓库和产业,粮油盐优先控制,其他的也一个别落,告诉百姓,从今天开始,四大世家的所有产业,不论大小,暂时全部由开元府接管!”
“亚当带不良人全城巡查,谁涨价就抓谁,遇到敢抵抗的不法分子,允许你们先斩后奏。”
“从现在开始,全城封城,但四大世家的人不要围,先集中精力,狠操南宫一家!”
…..
鸿运街,门可罗雀。
杜子亮坐在空无一人的餐馆里,跟手下打手吃肉喝酒。
还有两个桌子,坐着垂头丧气的地主豪绅。
桌上肥羊肥鸡,桌下面有六七个酒坛子。
“都愣着干什么,吃啊?”
杜子亮瞧那些秋后蚂蚱一样的豪绅,笑道:“今天大家吃饭,就是为了联手抵抗开元府。你们一个个家大业大,最大的九十多岁,他还敢动你们?”
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叹气:“听说那夜雨烛是个疯子,连崆峒派掌门都敢杀。”
另一个锦衣胖子把手里的毛峰放下:“谁不知道崆峒派掌门多高的地位,这个夜雨烛,杀人如麻,比土匪还土匪。我家三万两银子的地,说收就收,还说我家老父欺男霸女,被关到监狱去了……老太爷的事,能叫欺男霸女吗……”
又试探地问:“杜老板,您手眼通天,黑白两道认识人多。能不能先想个办法,把老爷子捞出来。”
杜子亮不悦:“今天你们十六家来找我,不就是想让我牵头抗议吗。把大家聚在一起是拧成一股绳,不是让大家来发牢骚的。”
他把没啃干净的鸡腿往桌子上一丢。
“老祖宗的规矩,士绅不纳粮。我杜子亮拿钱买开心,这也是老祖宗的规矩”
“我就不信,几百年、几千年的规矩能让他夜雨烛破了?”
“满城皆兵,他夜雨烛想干什么?他要是敢动四大家族的人,谁来赚钱?就拿我在城外的六百亩地,那是前年趁水灾从灾民手里买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我杜子亮讲规矩,出的价格不少,别看我是黑道,但我仁慈:心疼农民卖地无家可归,就让他们在我地里当佃农,每年少不得吃喝。说收走就收走?哪家的规矩,天下还有王法吗?”
剑痴卓不平头上缠着绷带,脖子上架着木棍,坐在桌子角落沉默不言。
杜子亮已经伶仃大醉,一拍桌子,指着卓不平骂:“看着你我就来气,之前每个月给你多少金子,你就把事情办成这样?脖子让夜雨烛那狗贼打折了,医药费还是我给你出的?”
“卓不凡你是爷们吗,有种你就去宰了夜雨烛那小子,看你那德行。”
手下全都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说话,有手下问:“要是夜雨烛真打上门怎么办?”
杜子亮笑道:“你当他是谁,为何对付四大世家,不就是想多收点保护费吗?熊火帮收我们的,我们收商户的,夜雨烛收世家的。我这次多让他两分,这世上的人,还有不要好处的?”
砰!
鸿运楼的大门被撞开,亚当领一队人站在门前。
阳光从外面直射进来,晃得人眼花。
“亚当?”
“奉开元府命令,杜子亮收容罪犯,结交土匪,暗害人命,意图不轨。欺行霸市,投机取巧,哄抬物价,强买强卖。现下入大狱,没收杜家三十六家店铺,五百八十七亩土地,全部充公归还平民!”
“大胆!”杜子亮站起来,从腰上拔出单刀,他没想到,夜雨烛连“分赃”的机会都不给他。
分红、利润、提成,他都没兴趣。
竟然想全要!
“告诉你们,要是让熊火帮梁帮主知道这件事,你们就完了。梁帮主的手段,是你们想象不到的!”杜子亮搬出他的靠山。
“梁帮主,也在我的名单上。”亚当淡淡地回了一句。
杜子亮彻底惊呆了,双手十指在发抖。
亚当面无表情:“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你们十六人,踪迹田亩一万零三百亩,也全都没收。回家待命,收集罪证!”
脚步声铿锵作响,两队至少二十人的玄甲宿卫,身穿明光铠,倒射日光,色彩斑斓,刺眼炫目。
长枪、刺剑、手弩对准在场的所有人,打手、保镖、小二和宾客,都畏畏缩缩,不敢动弹。
杜子亮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因为酒精作用,大脑晕乎乎的,看见亚当的模样,心头无名火乱窜,提起单刀就朝亚当的脑袋砍去。
亚当背后,玄甲宿卫抬起劲弩、标枪,射出十余,将杜子亮扎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