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茵先是自闭似的垂坐在红木椅子上,苦苦笑了数声,再慢慢闭上眼睛,被压制的疲惫瞬间就有了涌出的迹象。jiuzuowen指挥室外,执勤士兵交班时传来轻微的交谈声,大意是荒野上的秋天来的太快。
爱茵又慢慢睁开他含蓄又犀利的丹虹双眸,又驱散了疲弱之感:“我要秘密抽调精锐部队,奇袭启示之城,等攻占城市后击败彭赛列的反攻后,我们就议和!”
“……”夜雨烛惊呆住了,他仔细想了想,似乎合情合理,但再一想,觉得这又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双方的主力对峙于荒野之东,爱茵却要把战场转移到另一个方向,后续的可能有两种:启示之城丢失,教会迫于前面的损失停战,巫塔算是总体小胜。
启示之城丢失,教会为了名誉被迫反击,双方在向南驰援的过程里展开激战,阵地战变为运动战,爱茵想在活动里大量歼敌。
两种之外,应该还有第三种无法攻破启示之城的可能,但爱茵似乎并没把它当成可能发生事件。
爱茵说:“你问过我,霍小雨从开战就没出现过,他去哪儿了?我现在告诉你,霍小雨奉命在启示之城一带侦查,他已经摸清楚教会在哪里的军事布置:启示之城现在有不到十人的炽天使,加上神圣骑兵和一些散兵游勇。挡不住我们犀利的一次攻击,而我所担心的天使族目前都聚集在游魂荒野,就算他们听到启示之城发生战事再往那里赶,至少也要两天的时间,两天,我有把握攻下城市。”
夜雨烛知道爱茵之意已决,就问他何时动手,派谁去。
“现在……估计已经开始动手了吧。”爱茵笑了笑:“我密令文仇率红手套精英在数日前离开荒野,秘密向启示之城方向进发,禁卫骑兵也会在今晚出发,我给鹰东要塞里的守军下令让他们出发配合,一只先锋队,两股配合部队,如果不出意外,现在文仇他们已经到启示之城下了。”
夜雨烛心头一阵悸动,心想新的战争竟然在所有人都不知情时被安排好了。
“而你,夜雨烛,你要带领其他的巫师出现在荒野上,给彭赛列造成干扰的效果,换而言之,是佯攻。”爱茵后背靠于椅背,抬起右臂,右手指向夜雨烛本人。
“是,爱茵大人,您的命令就是我等之所欲。”
夜雨烛走出指挥室,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不知道想什么好。他走出十几步,忽然折返回去,把红衣军的事告诉了爱茵,爱茵说他已经考虑在内了,就算红衣军和西罗突然出现在启示之城,文仇会寻求鹰东要塞的协助,最多放弃进攻,不会影响大局。
夜雨烛再次出来,走出空荡荡的议事大营帐,此时,他的左手边是稍显阴寒的夏末黑幕,右手边是亮起十几盏大灯的营帐,他正好站在那分界线上,黑冷让他不安,光明却又让他狂躁。
他猛然记起在红女王的老家,那几个老巫师的预言:红手套在一座古老的城市葬身于火焰和火箭之下,惨烈之情景让他至今都不寒而栗。他想再把这个不知真假的可怕预言告诉爱茵,但恍然记起早就告诉过他。
而且这种预言对现实几乎没有参考意义,假如相信预言是真,那红手套连参加战争的机会都没有。
夜雨烛在暗与明的边界徘徊许久,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感让他产生了恍惚的错觉,最后,他一脚踏入黑暗,经不住回头一看,营帐里一只小小的灯盏灯芯火势燃烧的甚旺,在营帐的开口处亮成一团,把外头涌进去的黑暗逼迫的反向后退,边缘部位散发出冷色的毛状尖刺,而在中心,或许是因为视觉的偏差,隐隐形成了个正放的十字光芒,整个灯盏像是个火团,似同坠落的赤日!
415汝之命令,乃我之所欲
一年四季冰冷刺骨的牢房里,满身缠满锁链但仍努力保持衣冠整洁的年轻人,被两个士兵从囚笼里拉了出来,给他解开所有枷锁,拉他进入了暖暖的帐篷。
帐篷里香气扑鼻,正中间是个大浴桶,里面腾腾的冒着热气,热水水面上还洒满了花瓣,侧角是一张方桌,上面摆着烤鸡、烤猪、蔬菜、葡萄酒和热汤。
没等他从醉人的香气里挣扎出来,后面的帘子撩开,四个身段婀娜,个个都堪称人间尤物的美女身不着寸缕,从后面袅袅婷婷的走出来,惊人的春光布满屋内,动人的**使人能当场窒息。
一个藏蓝色袍子,英气逼人的年轻人站在柯费尔的身后。
“我不是让你无罪释放,而是给你个化茧成蝶的机会。这次挣脱不出来,你会永远呆在你的牢房里,看着自己的身体衰老,并死在饥饿和病痛之中,如果你有质疑,三个月的牢房生活带给你的风湿就是佐证。”
他说:“要光明还是要黑暗,要荣华还是要贫病,要明智,还是要愚忠,你自己看着办。”
这么一说,柯费尔身体上的痛楚又增加了几分,他开始无比想要温暖水浴的包裹,那是让他从地狱里返回人间的良药。
“魔术师”柯费尔立刻面向夜雨烛跪下,双目流泪,真挚的颂扬:“尊敬的夜大人,您之命令就是我之所欲……”
营帐外,高岗下,二十几位红手套巫师围绕成了一个环,其中有伽罗华、卡农、霍雪等一干第三代红手套的青年成员,不规则的圆圈中间是夜雨烛,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的可怕,冷静的可怕。
“此次行动,由爱茵大人发号施令,我全权指挥。”夜雨烛先说了句自相矛盾,却人人知道其含义的话:“行动代号“魔术师”,红手套在游魂荒野的成员全部参与,一次性启用我们所有可启用的钉子,为什么是魔术师呢?因为魔术师只给人看假的东西,不论外表多么光辉灿烂,多么匪夷所思,对手总猜不出他的真实意图,也不知道他留了多少后手……”
他背负双手,目光依次从年轻的队员们脸上划过,这些曾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人,在激战中或许是角色,也可能是棋子。
有幸活下来的是角色,不幸死去的人是棋子。
夜雨烛当过七八十次棋子后,这次终于升级为操盘者之一,同时也是更上层人的更高级的棋子。
“我希望大家知道,在我们的背后,有西南境几千万民众翘首以盼,你们的家人和朋友,在期待你们多立功勋,你们在此役中的表现,将在这场战争里画上句号。他们会因为你们的出色表现而与有荣焉,也会为你们的忠贞和勇敢热泪盈眶。”
“你们是红手套的巫师,是巫塔的巫师,是茵迪丝帝国的巫师,也是整个天下的巫师。我们自古以来的责任,就是守土安民,是圣罗兰教会的人侵犯我们的家园,试图用唯一神取代劳苦大众的智慧,窃取我们父母和兄弟,邻居和朋友的劳动果实,让我们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让凭汗水吃饭的人对他们赐予的饭食感恩戴德……我请诸位记住,你们并不是在为我作战,是在为你们的亲人作战!”
“所以,我将和各位一同并肩作战。假使有人违背我的命令临战脱逃,我会秉公执法。同样的,如果我在战场上先你们一步牺牲,也请在胜利之后将我的尸体埋葬在家园故土,兄弟姐妹们,千秋功名在此一战,拜托了!”
夜雨烛努力告诉他的伙伴为何而战,接着令人啧啧称奇的,以战争指挥者的身份向“手下们”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第三代红手套成员多数听的热泪盈眶,夜雨烛刚说完鞠躬,众红手套纷纷跪地念诵:“您之命令就是我之所欲,此身陨落,在所不惜……”
茵迪丝帝大营深处,又几栋为数不多用石头为原料搭建起来的房子,一般只有地位崇高的官员将领才能使用,哪怕是十几天的驻扎,他们也要尽量过的符合身份。
一间小屋子里,。
法务官信使非常傲慢,傲慢到如同在上次乞丐,原先一丝不苟打理的面容还是将表面上看快六十岁的他打理的像三十来岁,他的身材偏瘦,不过也算健壮,说是三四十岁的人也没人不信。
他嘴里却不开心的说着各种各样无关的话题。
“知道吗,现在我看你的样子,行尸走肉的像一具尸体。怎么?你跟我在一起的目的就是为了封地?”
不就是为了钱吗,你的目的是真单纯。
“呵呵,我听说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是为了快乐享受,那现在跟我呢,哪怕装,装你也不会装吗?”
“我知道了,你心里想的是夜雨烛那小子是不是?”
“我不看好他,也不看好爱茵。爱茵是个天才的巫师,但不是个天才的将帅。我认为他只能打顺风仗,他不懂得保持冷静。这是他欠缺的,而夜雨烛只是一条奴隶走狗,他是靠脸还是技术让你这么痴迷的?”
“你在为他祈祷吗?我从不相信祈祷,神是人的仆人,所以圣罗兰教会错了。不懂得把自己变成神,所以巫塔也错了。妄图游走在神和魔之间的人也是错误的,夹缝里留不下墙头草的生存余地。向蓝,你做出跪在我身体下面的选择,不要再妄想,你这辈子,也就只是万人唾骂的妓女,哪怕有一天你当了皇后,你也是妓女,永远不会变!”
不论多么恶毒的诅咒,都无法代表这无聊的事实。
她感觉到无聊,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几分钟后,法务官倒在她身体上,略作亲吻,看到向蓝还是那副样子,信使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他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下床,忽然把擦拭身体的毛巾摔到床上,发怒道:“你这个蠢货,我给你钱,给了你封地,但你心里还是想的那个小贼崽子!喂不饱的白眼狼,犯贱的女人,你除了朝三暮四外还会什么!我告诉你如果不服从我的命令,我早晚能让你的家业重归育龄……”
“说完了?”向蓝非常轻蔑的笑了笑,躺着冷冷的问,自始至终没看过这老头一眼,似乎他是比有毒的蛤蟆还恶心的东西。
“我知道,嘿嘿,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几天前给你批了两块地,你觉得心里踏实了,用不着跟我逢场作戏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根本没有在我面前做戏的资格,我从不缺女人,而你,就是我无数的女人里可以扔进垃圾桶的一个。我今天就要把你扔进垃圾桶,跟便纸和剩饭菜堆在一起!”
高傲的态度让人作呕,但这正反应了他的自卑,这是最能激发人怒气的表情,也是最惨淡无聊的态度。热河人都无法在这种态度下保持冷静和淡定,无论是谁。
“说完了没有……”向蓝语气讨厌的像是在跟一头公狗说话,不耐烦的甩了下头上的蓝发,从床上坐起来。
“哼,不耐烦了?”信使脸色苍白,脸上油腻腥腥的,他两只手岔开五指做出动作:“怎么你贴我要钱的时候没不耐烦?你为什么时这么生气,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地位吗。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的家族复兴或者毁灭,你记得你说了多少好话,你说你自己是什么?朝三暮四的狗东西!”
信使跨步上前,在她肩上一勾,把她推道床上。
向蓝在床沿上坐着,蓝发遮盖住了她的侧脸,阴森森的冷漠无比。
好半天后,她简单的回应了一句:“因为你丑,可以了吧?”
“敷衍,敷衍,我讨厌你的敷衍,既然你敷衍我,我也敷衍你。”信使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忽然走出房门外,再进来时带了手下的卫兵和助手。
“你不是人尽可夫吗,我要让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今天晚上他们会对付你,一个不落,嘻嘻嘻,今晚夜雨烛要发动战争,看着吧,要是赢了好说,要是那疯子输了,你就在床上等待教会军队的来临,把你砍成肉酱吧!”
向蓝紧紧咬着下嘴唇,她看样子不想擦拭身上的脏物,然而她的神情却已经不属于她的躯体,那坚毅和反叛的眼神泛着绝不屈服,哪怕陨身丧命,被戏弄到死都不会软弱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