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进军号角吹响悠长的声调。jiuzuowen传到六千将士的耳朵里,激昂的调子是延续了几千年的战歌,在浑厚雄壮的催促中,茵迪斯帝国的军队曾向敌人发起无数次冲锋,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今天,蔡永才是战歌的掌控者,他一声令下,巴林厄军团里最精锐的六千壮士将会一往无前。
冲破那皇家禁地,夺取敌人的首级,为主帅赢得胜利和荣耀!
但是今天,巴林厄军团的士卒们却立定不动,有人在交头接耳,有人在低头沉默。他们手持兵器,却就站在原地,不选择进攻,也不选择撤退。
连充当先锋的警卫队,在攻破了城门的前提下,除了零星几个人冲上去,见周围的人没动,又撤回来以外,其他的人都没有踏入宫殿大门一步。
“这是怎么啦,你们怎么啦!”连番下达了数次进攻指令,完全没人听从。蔡琨在队伍里咆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战车上,蔡永颤抖着双手抓住车门两侧的门框,走到战车外,望着一片黑压压却垂头丧气的士兵。最后把目光定焦在战阵的另一端——
他的儿子蔡鹏,望着父亲的位置涕泗横流,接着跪在地上捂着脸无声痛哭。
蔡永心里这才明白了背后的原委,张开嘴,低声询问:“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背叛你的父亲……”
“是金银珠宝吗,是处女美妾吗,还是高不可攀的位置?”
“还是他们有很多陆奇这样的人才,抓住了你内心的恐惧,因为你有一个恐惧的父亲?”
……
他说话的音量并不足以传到大儿子那里。
他刹那间好似老了十岁,无力的垂下头喃喃自语:“我曾让无数人背叛他们的家人,写下子虚乌有的供词……我曾让父亲陷害儿子,儿子诋毁父亲……今天,我的儿子背叛了我,我还以为我对我的家人很好很好呢。”
陆奇看到这一幕,并不感到特别意外,他说:“不是您对家人不好,是他们并不全像您这样内心强大。一个成熟的人能经受两次或者三次打击和变故,但一个平庸的人或许到第三次就会崩溃。他们会逃避,会退缩,会拒绝挑战,提前放弃搏命的赌局。有这个做前提,皇室和执政大臣们才好做手脚。”
空中又传来巨大轰鸣,巨大的风暴带起惊天黑芒,以一种极端惊人的速度划破长空,血色的雾气在风暴中左突右突,最后不可阻挡的如蔷薇花花瓣那样徐徐绽放,在爱茵的股掌间,整个天地仿佛都是在此时逐渐的黯淡下来,那异常的气息有如生命即将终结时的噩梦,虽然渺小,可波动惊人至极。
妖异的蔷薇花在爱茵手掌中盛开,美艳不可方物,诡异不可直视。
冷洋通过迷药达成七星巫师的实力,这个时候除了倾力一搏别无他法。他狂吼着,弥漫着杀意的咆哮之声浩荡传出,且黑色风暴分别向天空与大地延展,搅碎了地面的石板,冲破了云层的阻碍,只见的一片融荟在风暴里的滔天黑炎,铺天盖地的向爱茵席卷而出。
“七星巫师的绝杀:大风暴!”
火焰以及黑风,膨胀了百倍大笑,充满杀意的目光彻底锁定爱茵那文雅俊秀的面孔。
轰!
天空仿佛都是在此时颤抖一瞬,两道数十米长的火龙以及圆柱形的黑风自呼啸而出。
两头巨龙冲天而起,彼此交缠,双龙汇聚,火借风势,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快速膨胀,眨眼就将爱茵的气魄压了下去。
这种实力,是终大部分巫师一生,见到见不到的对抗!
所有人都眼带震撼望着轰击的终点,巨龙狂风奔腾到中间,骤然向中间浓缩,从上下左右渗入爱因的躯体。
此时,他手里的蔷薇最后一片花瓣,也在此时缓缓的绽放开来。
“血族王爵:王族的梦靥。”
爱茵柔声低吟,似是在给心爱的女子讲述动人的故事。而那朵蔷薇,正是他送给爱人的礼物,飘飘荡荡,扶摇直上,深红光芒毫不动摇的排斥着风与火的侵蚀,以并不是很快的速度冲破狂风烈火,向冷洋的位置冲去,沿途有细碎的蔷薇花瓣零星掉落,一路落下,仿佛下了一场染血的花雨。
蔷薇到冷洋身前三尺,忽然不见了,消失的那么突然,一度让人产生它从没出现过的错觉。
对冷洋来说,这种攻击真的像一场梦,动人凄苦的梦靥。
仅一个呼吸后,冷洋的身体就从天上掉落下来。
数不清的染血蔷薇在他身体周围附着,吸纳他的鲜血,吞噬他的灵魂。
落地的刹那,爱茵也来到他的身边。
“我还是……输了!”冷洋躺在地上,大口吐血,很不甘心的说。
“以七星巫师的实力挑战我,你见过用刀刺挑战马车的螳螂吗?”爱茵摇摇头:“你足够强大,但跟我做对手,你还很弱小。”
“你……你实力的极限到底在哪里!”冷洋叫住他,怒吼着问:“谁才配做你的对手,你究竟是什么怪物,是圣域巫师,还是类神巫师!天底下到底有谁能在你手下坚持十个回合!”他发出最后的质问,明知道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但冷洋还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抱歉,我尊敬你,但我没办法回答你。”爱茵低头望着他:“我只是一只孤独的鸟,向上飞,越飞越高,但始终没能触碰到苍穹的顶棚。我以为苍穹是有顶端的,但我从来没看到过。在希亚大陆,我没有对手,所以,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冷洋干脆利落的落败于爱茵手下,等于打碎了叛军随后一丝幻想。
与霍小雨对决中的“魔术师”柯费尔也选择了投降。
叛军实力被层层削弱,早不复刚开始的一鼓作气。
照纯军事实力,蔡永还有最后几张牌可以用:他有三四千人的警卫队,黑权杖的巫师依然是巫塔里很出类拔萃的精英,还有经过数年如一日刻苦训练的黑手套杀手,都是他可以硬拼的手牌。
凭这些准备,今夜他强攻,仍然有可能攻占巫师皇宫,但正如陆奇说过的:攻下来以后呢?
成功后,无路可走。
蔡鹏背叛他前,他尚有一丝希望。
巴林厄军团倒戈后,
束手待毙外,别无他路。
经过短暂的思索,蔡永没理会其他人,带着他的手下,还有他仅剩的两个儿子,蔡琨和蔡举
就这样的撤出了柏林厄城。
一场针对茵迪斯帝国、巫塔最顶层的兵变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巫师大厦和皇宫里的文官们开始接手残局,龙涛亲自负责重掌柏林厄军团,蔡鹏、柯费尔等投降的将领先下狱待审。
两个小时后,派出去的探子传回来情报:徐荣的骑兵团赶到了,在城外西南部跟蔡永的败军发生短暂的战斗,叛军快速摆脱战场,向南部撤离,又有部分叛军逃脱反正,其部现在驻扎在南方数十里外的骸骨钟楼左近。
“他不会想渡河逃到南方去吧。”伽罗华忙着轻点战俘,听到这个消息惊讶的问。
“不会。”爱茵果断的说:“他已经失去东山再起的勇气了,钟楼渡口那里水流湍急,又缺少大量的木筏船只,他最多只能带几百人过河,过河以后呢?仍然没有目标和终点,除非他选择绕路投靠别的什么势力,但那是蔡永自己都不愿意接受的。”
“为什么?”霍小雨问。
“因为他……”爱茵对陆奇一笑:“因为蔡永到死都是巫塔的高层,他是个纯粹的读书人。”
他们忙活到天明,俘虏和投降的士兵都基本上安置妥当,骑兵团的人在城内设防,柏林厄军团全部调在城外守护,各级武官等级造册,交给帝国法院准备审判。北方赤焰家族的军团在向柏林厄快速靠拢,预计当天下午晚些时候抵达。
天亮前,陆奇坐在巫师广场的胜利女神雕像下仰望星空,心里空荡荡的无所思无所想。
黑权杖和蔡家终于覆灭了,但是陆奇却感受不到多少喜悦,因为蔡家并非是他的仇人,也并非是红手套的敌人。他是越发看清楚了,蔡家、徐荣,黑权杖、红手套,司法部、情报部,只是这场权力斗争中的两个棋子。谁弱,谁会被压制,谁强,谁会受到上峰的忌惮。昨天黑权杖一步走错,万劫不复,今天只剩下红手套,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凌晨,大太监苏然着急忙慌的找到他,告诉他一个相当惊喜的消息:奥古斯都陛下要接见他和爱茵!
内乱后,对有功之臣不吝赏赐,不拘一格宽慰下属,再加上对非元凶的功臣迅速大赦,是固定的套路。陆奇只稍微感到有点紧张,整理好衣裳,他跟爱茵来到皇宫一侧的花园小楼,在那个小小的临湖城楼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巫师帝国的统治者:奥古斯都陛下。
在他俩之前,皇帝陛下已经接见了十几个平叛功臣,加上一晚上没睡觉,奥古斯都看上去明显非常疲乏,但还是在强撑精神温声细语的和他们打招呼。
陆奇第一眼看到奥古斯都皇帝,经不住眼前一亮,因为皇帝比他预想的要年轻、好看很多。
奥古斯都实际年龄四十多岁,但外表看上去差不多三十来岁,身材伟岸,肤色白皙,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前世古希腊的雕塑,再加上幽暗深邃的冰眸子,华丽的服侍,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但他的脸上时刻保留着三分坏坏的笑意。很俊美,很有亲和力。
“我知道你们两个今天晚上所作的事,奥古斯都家族要感谢你们。”年轻的皇帝站在窗前,冲两人微笑:“爱茵,咱们两个还用得着说什么吗?”
爱茵似乎早习惯了皇帝的说话语气,他笑着摇摇头。
“让你受那些委屈实在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在蔡家反叛之前,我真找不出扼制蔡家壮大的方法。他们有黑权杖,制服了黑手套,有警卫队,还有柏林厄军团,整个首都里他们老大,我才是老二。幸亏有你们在,红手套提供老白、蔡飞投降的证据,那是逼反他们的缘由。不然我安排徐荣策应,暗中策反蔡鹏也没多大效果。爱茵,我上面说的功劳全是这小子做的好事吧!”奥古斯都瞪大眼睛,瞅着陆奇惊讶的说。
爱茵拱手回答:“回禀陛下,是陆奇的计谋。他的分解计划是在我被困时执行的,足以证明他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我让他跟蔡永对话,他也准确的把握了蔡永内心深处的弱点,所以平叛的功劳,他当第一。”
“不错啊,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奥古斯都皇帝亲近的走过去,拍了下陆奇的肩膀。
陆奇做出受宠若惊的反应,立刻跪在地上。
“年轻就是好,帝国的未来还是要靠年轻人,爱茵,你也是!”
爱茵摇摇头:“陛下,我已经不年轻了……”
“是啊,我都忘了,你跟我同岁呢。怎么,难道我不年轻吗?”奥古斯都笑了。
爱茵和陆奇不敢不笑,也跟着哈哈直乐。
“好了,爱茵,我已经决定,往后蔡永的事你不用再负责了,你要专心应对跟圣罗兰教会将发生的战争了。”皇帝昂起头,望着窗外,冷峻的下令:“从此刻开始,你官复原职,帝国里所有的巫师任你调动,一旦战争打响,你将是巫师的统领,配合常备军作战。明天,你就赶往鹰东要塞准备吧。至于你的赏赐,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随时随地,我都不会拒绝。”
爱茵扶胸躬身,跟皇帝告辞离开了小楼,临走跟陆奇使了个眼色,让他随机应变。
窗前只剩下陆奇跟皇帝两个。
奥古斯都此时再没了刚才的和蔼可亲,略显冷淡的问:“陆奇,二十岁,序位8,四星巫师?”
他没说一个词,陆奇就点一下头。
“乌兰族人?”
“是的,陛下。”
“你的父亲是巫塔的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