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情绪,但却是个未来的将帅该有的镇定。xiaohua1000
“年轻人,我很看好你。”陈静静长吁了口气,话到这里,再多说什么,多安慰什么,对于一个正在成长的男人来说就不是帮助,而是轻视了。
她把两人杯子里凉掉的茶倒掉,重新到倒上热茶。
“是不是有点饿了,今晚我亲自给你煮饭。十几年没人尝到我的手艺了,你应该感到荣幸。”陈静静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你放心,你给我做事,我也会让你满意,我会利用我在帝国情报部门关系替你打探,因为没有利益纠缠,所以做起来要比爱茵顺手。我会把利用狼魂练成狼之剑法的方式交给你,等你找到艾拉,你再传授给她。拥有了白帝之血,狼剑术,她会让你惊叹的。”
“多谢你了。”陆奇站起来,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而后面,却伸出了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他。同时还有和那位高高在上的统帅不相称的低语:
“今晚,在我这里吃。”
……
下午的竹林绿的像一块深色的翡翠,横档在小院子之前,有如绿色的屏障,遮挡住外人瞩目,留下单纯的欣赏与感叹。傍晚的雾霭也提前到来,西长城内烟波浩渺,露水劲头了晾晒的衣衫。温和湿润的泥土里,春笋探头一扭一扭的冲破了泥土的阻碍,用力的向上伸探,一个个摇着尖尖的脑袋,光滑笋肉的皮像尖锥似的,披着淡绿的嫩衣,扬起脸蛋,大口大口的喝着雨水,不知饱足的微笑。
而另一边,神神秘秘的雾气里,一道拔地而起的苍翠竹子,像一个羞涩的女人,演绎着神奇梦幻的浪漫情调。她在跳舞,但却是疯狂的跳舞。迎着春风,伴随竹笋的贪婪,也吸吮着春天的雾气努力成长着,苍翠有劲的竹身满足的微微发抖,整体的枝叶都响起沙沙的动静,焕发出新的光辉。
第二天,陆奇很累,累的腰酸背痛,险些起不来床。
昨天晚上炖着混沌,跟陈静静打了一晚上的牌,最后脑袋都要炸了。
陈静静说做饭给他吃,都是骗人的。
能吃的只有混沌,还是素馅的。
昨夜也让他终生难忘,痛苦的滋味多过享受。
他无比心痛,因为他一个晚上输了十二个金币,这次出差的差旅费差点都输没了。
他双手扶着腰,艰难的跟随陈静静爬上城楼。
“怎么了,这就受不了了,你也不行啊。”陈静静两步迈上四个台阶,转头取笑他。
“我的十二个金币……”
“我带你来看看我的城市和我的军队。”陈静静在前头引路:“龙庭里有人对我和我的人有意见,最近几年发给的粮食和军饷就没齐备过,我只好自己屯田,让我的军队自己做买卖,赚的钱都是他们自己的。”陈静静爬城墙的高层,喘匀了气:“我的军队,我的人,首先的一条我不能让他们饿肚子。”她三五句话里,把“我的”两个字强调的很重。
“我的军队,我的人!”
“那你在西长城一呆就是十几年,十几年没离开西境一部,你的士兵军心不会受影响吗?”
陆奇问。
陈静静笑了笑:“多少是有点想家,但在别的队伍,除了腓德烈的嫡系部队,谁能保证足粮族饷,谁能保证不克扣军用物资,他们的棉衣,棉裤、锅碗瓢盆,每个人都不缺衣少食,每个人每个月都能攒下钱,有家人的给家人,没家人的我许他们五十岁后回家置地,还发安家费。这种好事他们去哪儿找?”
“西长城周围有各个小部落的居民,总数上万,我也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军民秋毫无犯,帝国的将军里,谁能做到这一点?”
陆奇站在城头,迎着对面的利剑连山,头发被吹的向后飘去。
陈静静问道:“你认为,人当兵是为了什么?”
“保家卫国,保护家园。”陆奇脱口而出,很快换了个更适用于这个世界的说法:“吃饭、穿衣,立功,受赏。”
“是,不吃饱饭,不挣到钱,鬼才愿意在这么荒僻的地方呆十几年。我给他们现实,也给他们未来,但是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呢,当兵就要打仗,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天国山脉的纵身腹地,周围到处都是蛮兽和强盗,我让他们相信我,跟着我,军队能打胜仗。”陈静静豪气干云,信心满满,绝不像是个年龄足够当妈妈的女人。
“你为什么当兵?”陈静静问:“红手套也是兵,最危险的兵,最高级的兵。”
“为了,升官发财,不被人欺负。”在这个高自己一个头的女人面前,陆奇实话实说:“为了能做点事,为了我将来的后代不被人欺负。”
“嗯,你说的是实话。”陈静静用手拍打城墙,半天后说道:“骷髅师存在了将近六十年,从我的上一任开始,但他带的不好,搞得一团糟,我接受后迅速的改变原有编制,吸收了一些散落的流浪巫师加入,利用巫师和普通士兵配合作战的战术纵横疆场。类似的战法整个帝国只有我掌握,也只有我的人才能发挥出这套战法的全部威力。”
陆奇见左右营房里的骷髅师士兵十几人为一队,有说有笑的训练巫师和士兵的配合攻击,他看不太懂,但陈静静的军队和新战术接受过实战的检验,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遥指对面的群山,手指顺着城下的小路,划过高山和峡谷
“你别小看这条小路,你所见到的群山是天生的天险,但天险永远不如人可靠。在永夜长城的北方是万里纵横的天国山脉,如今天国山脉的霸主艾努西斯纵然厉害,可你有没有想过天国山脉的北方有什么?是更大的荒野,是荒凉的鬼蜮,还是生活着别的异类?一旦有东西冲破永夜长城,冲破这道天险屏障,我的骷髅师将会是守护这里的最后一道保险,至少我们的背后,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异类?你说的是黄昏之战吧。”陆奇说。
“没错,两百年前,为了驱除北方的魔鬼异族,帝国和巫师都动用了所有的战争潜力,我虽然没有和它们交过手,但无数个晚上,我都会梦到那些身穿黑色钢铁、手持大刀,坐着火焰战骑的怪物。”
“你担心它们会卷土重来?”
“是的,二十年前北方圣殿的无辜消失,我怀疑就是它们做的。”陈静静面色阴沉的说道。
“可我听说,那次不是因为火山爆发,岩浆喷涌造成的厄难吗?”陆奇回想他在北方圣殿遗址之一,花园遗迹的所见所闻:“我还亲自去过那里,的确有火山爆发留下的痕迹,很明显。”
“别人可以这么想,但军人不可以。”陈静静道:“军人,和平时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未雨绸缪,怀疑一切,防备一切。敌人、盟友、奴隶、平民,都要提防,实话实说,圣殿遗址我也去过,而且前后去了三次。”
“你不是去为了寻找圣杯吗?”
“那只是顺便的事!”陈静静不满意他打岔。
陆奇吐了下舌头,让这个暴躁的老女人继续往下说。
“第三次去那里,也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正好是我在那呆的最后几天,即使化妆成老太太进入圣杯至上,找了两个多月还是一无所获,在我离开之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这个——”她从怀里拿出一面小小的戒指,戒指的额表面镂刻繁复的花纹。
“这是什么,干什么用的?”
“花园遗迹里的古董,侵略者的铁证。”陈静静两根手指把玩这除了格式独特,有如咒语的铁戒指:“这种材质不是希亚大陆的产物,类似的东西我问过一些考古学家,只有黄昏之战是出现过少量的遗物,从魔鬼的身上掉落的。”
陈静静沉重的说:“这个戒指出现的周围正好是几具当年死难者的尸骨,我有理由怀疑,魔鬼真的和北方圣殿的消失有关。”
陆奇立刻说:“你应该告知巫塔,告知教会和帝国,要是他们能未雨绸缪,说不定能在魔鬼采取下一步行动前做好准备。”
“别傻了,我当然告诉他们了。”陈静静白了他一眼。
“那是他们不相信?”
“相信,当然相信。”陈静静道:“我没跟下面的人废话,直接找到了三方的决策层,不论是委员会委员,还是红衣大主教,或者是军方高层,都相信魔鬼的存在,而且也没有反驳我对圣殿消失的推测。”
“既然相信,为何不早做准备?”
“准备?还能怎么准备,两百年以来,北方荆棘长城就是为了抵御北方强敌修缮的,那些泥巴每年耗费的军费占到全国收入的百分之三十,巫塔则有四个兵团轮番驻守永夜长城。再说,北方重新崛起的游牧民族势力强大,游牧民族也是一道屏障,该做的准备他们都做了,也许是我多心,其实我也想不出来,加入魔鬼卷土重来,凭他们在两百年前的表现,未必能对帝国造成多大的伤害。”陈静静又琢磨了半天,把所有的进攻方式都想了一遍:“不太可能,反正我想不出来。”
这个话题进行到最后,陈静静嘱托陆奇:“现在你能做的不多,但有朝一日,你要是登上了更高的位置,请你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即使你不在乎任何人,这普天之下千万万人的生命也请你放在心上,做领袖的最要命的不是残暴,不是多疑,而是想当然和骄傲自满。”
从城楼上下来,陆奇跟在陈静静后面继续聊着巫塔和艾拉的事。陈静静除了告知他一些他事先不知道的东西,能给他的帮助也十分有限。
除了贪婪艾拉的美色、血统的恶人,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艾拉死活的,也只剩下他一人了。他只能靠自己。
正在去餐厅吃饭的路上,有个老药农打扮一蹦一跳的朝他俩这里跑了来。
“禀告指挥官,圣山最新情报!”来者打扮的像个老人,但说话竟是个年轻男人的粗嗓子。
陈静静冲陆奇一笑:“你是做情报的,该知道化妆易容是基础科目吧。他是我在圣山的探子,会每个三个月,回来向我报告一次情报。”
“您在圣山也有探子?”陆奇意外的很,圣罗兰教会一直以信仰坚定,水泼不进闻名。曾经有位文学家说过:
什么?你想让圣罗兰的信徒当间谍,那还不如教老虎怎么说人话!!
陈静静很满意陆奇想当然的反应:
“呵呵,昨晚上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一句话:嘴里全是信仰,心里全是生意。这话说的极好,巫塔里有一心两用的,帝国里有两面派,为什么圣罗兰教会里不能有两头草?说白了不是有很多人愿意为某个彻底效忠,有人是为了留条后路,有人只是为了钱而已。即使在圣罗兰教会,跟人家谈谈不拢,未必是他忠诚度高,更可能的是你价码没开到位罢了。”
陆奇深以为然。
陈静静示意探子不用顾虑陆奇,有话当面说。
向陆奇行了个礼,探子第一句话说道:“《唯一真理协定》谈判还在进行中,详情未知。但上个月是教皇冕下的诞辰,龙庭方面今年没派人贺礼。”
陈静静斟酌:“没派人,说明有怨气。有怨气,说明龙庭方面谈的不顺利,至少也是僵局。不过圣罗兰教会在东境、中原占的优势很大,去年还没信儿,今年帝国就扛不住了。这份协议只怕要在几个月内颁布。若真是如此,算得上百年难遇的大事,依我看,这份白纸黑字能决定帝国未来三十年的走向。”
探子第二句话:“最新情报,根据我们的第三号线人透露:从圣山派往西长城的圣天使,已经在十五天前出发!”
“那就是说,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陈静静冷言冷语的说:“好厉害啊,圣天使!”
她挥手示意探子退下去领赏,自己则放慢了脚步,慢悠悠的在想些什么事。
走到餐厅前头,陈静静抬头看了下位置,反而换了个方向继续散步,陆奇在后面叫了她两次,她才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