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流光尽之朝露晞 第42章 42 尘归尘

顾妙妙哭笑不得，说：“蜃龙，你缠着我一个凡人做什么，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的妙妙，你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蜃龙说：“妙妙，我喜欢你叫我宝宝，我累了，不想再颠沛流离，你不要丢下我哦。”

顾妙妙看着掌心的金色龙珠，它收敛了光华，看上去和一颗普通的金色珍珠没有区别。

“这算什么？”顾妙妙手足无措。

“它缠着你不放，你就带上它，说不定哪天有用，”顾小利出主意道。

“它跟着我，不就要管它的吃喝，它吃什么来着。”

飞霜柔声道：“据说蜃龙吃燕子。”

顾妙妙放下心来，抓几只鸟确实难不住她。

萧龙佑脸色不豫，道：“办正事，先把树妖砍了。”

他的眼里全是杀气。

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死气沉沉道：“一定要老朽去死吗？”

萧龙佑抬头道：“你一个树妖，修行千百年还不能修成人形，这是着急了，铤而走险，行妖邪之事，吸食凡人精气血肉为己用，福祸自招，怨不得我等替天行道。”

“天道，对老朽何其不公，”苍老的声音无比颓丧，道：“草木修行，何其艰难。”

飞霜道：“你的修行之路走不到最后，不认命也得认，逆天而行只会招致杀身之祸。”

“你们不过是凡人之躯，有什么资格代行天道。”

顾妙妙道：“老树，你看不起凡人，为何要与凡人合作。”

萧龙佑瞥了顾妙妙一眼，有些疑惑。

顾妙妙不急不慢道：“那位胡家嫂子，她还在吗？你有没有吸食她的血肉，吞噬她的精气。”

一声长叹传来，意兴萧索。

“君生我未生，君生我已老，老朽知道一切都是妄念，却抑制不住动心起念。”

萧龙佑一皱眉，双目灼灼，盯着顾妙妙。

“你为她打造她渴望的小镇，让全镇的人为满足她一人的心愿，成为冤魂，为了维持小镇，又不住地掳掠路人。老树，你就没有想过事情终会败露，灵洲不知道多少人有能力灭了你。”

“凡人寿数有限，老朽怎么努力都无法让她的肉身安然无恙，只求能在幻境中多看她一眼，等到老朽被灭了，一切都会消失，再也不用意难平。”

顾妙妙四下张望，问道：“胡家嫂子的肉身还在吗？”

眼前层层叠叠的藤条分开，一个白发老妇被藤条吊在半空中，她面目枯槁，已经无法辨认出本来面目，白发如乱草般飞扬，微张着嘴，似乎正沉浸在美梦之中。

束缚她身体的藤条上延伸出细小的触手，嵌入她的血脉。

“原来你在用自己的精气为她延寿，”顾妙妙低语道。

萧龙佑冷笑道：“没想到还是一个痴情种。”

一根粗壮的藤条垂下来，落在顾妙妙面前，上面结着一个紫色的果实，光华流淌。

飞霜惊呼道：“这莫非是你的内丹。”

“这内丹就送给你这个小姑娘了，老朽已经护了她百年，再也护不住了，美梦做得太久，也会腻，”苍老的声音道：“请你为那些冤魂超度吧，让他们早入轮回，也可以稍稍弥补老朽的罪孽。”

萧龙佑手一抬，飞剑出现，直逼老树的内丹。

顾妙妙急忙抓住萧龙佑的手，道：“做什么？”

“这树妖与我们的缠斗未尽全力，需要提防它使诈。”

顾妙妙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去，紫色果实自动从藤条上脱落，钻入顾妙妙的掌心，一道紫色光华顺着她的手臂蜿蜒而上，直达眉心。

“小姑娘，只有你知道我的心思，也只有你修行木系功法，这是你应得的。”

顾妙妙点头道：“多谢，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束缚白发老妇的藤条缓缓把她放到地面，苍老的声音虚弱了不少，慢慢说道：“不要让她知道这一切，让她在混沌中结束这一生吧。”

声音渐渐消失，天空忽然明亮了起来，四人身处一棵大树的树冠下。

开满鲜花、结满紫色果实，悬垂着无数青绿藤条的大树在刹那之间枯萎，缤纷色彩瞬间黯淡成了毫无生机的黑。

顾妙妙有些恍惚，树妖内丹储存的灵力骤然进入体内，她受到强烈的冲击，几乎站立不稳。

萧龙佑把顾妙妙揽入怀中。

顾小利冲过来要把顾妙妙抢出来，萧龙佑侧身闪过，指着前方树干上的大洞，道：“小利师弟，你不如到那边树洞里去查看一下。”

飞霜看着萧龙佑和顾妙妙微微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察看躺在满地落叶上的白发老妇。

萧龙佑扣住顾妙妙的脉门，将自己的灵力输了进去，拉着她就地打坐。

“妙妙，我助你吸收树妖的灵力。”

顾妙妙靠在萧龙佑的怀中，两人经脉沟通，萧龙佑协助顾妙妙把冲入眉心的灵力一点点导引入丹田。

顾小利从树洞里爬出来，看着紧密相贴的两个人，脸色阴沉，握着护身剑的手不住收紧。

“妙妙，可以了，”萧龙佑睁开眼睛，站起身来，顺手把顾妙妙拉起来。

“谢谢萧萧师兄，”顾妙妙郑重的行了一个礼。

飞霜在那边招手道：“妙妙师妹，这位老妇人还有气息，劳你过来看看。”

顾妙妙甩开萧龙佑的手，飞奔过去，萧龙佑怔了怔，急忙跟了上去。

“老树，老树，你在哪里？”

顾妙妙一愣，想到幻境之中，胡家嫂子叫的是“树爷爷”，如今这一声声“老树”，再无辈分之分，亲昵得如同相依多年的伴侣。

萧龙佑冷冷道：“他已经耗尽灵力，不会再出现。”

老妇人枯瘦如同骷髅的脸颊不住颤抖，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是我害了他，是我贪恋人世的喧闹，不愿独自面对死亡的孤寂。”

顾妙妙轻轻抬手，一缕灵识在众人头顶绽放出绚丽光华。

这是老树残存在顾妙妙体内的最后一缕灵识。

老树的声音沉声道：“妹子，修炼千年，不及与你百年相守，吾不悔。所有的罪孽都在吾一身，你轮回去吧，来世定会家庭美满。”

老妇人喃喃道：“老树，入了轮回就会忘记你，我不要。再不会有人对我这般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