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流光尽之朝露晞 第31章 31 楼船不夜行

一艘三层楼船在雪银河的河谷中逆流上行，两岸群山巍巍，“吉庆班”的旗幡在风中猎猎飞扬。

顾妙妙捻起一枚水晶糕，指了指甲板上舞姬们，问顾小利道：“你说，我舞起来会如何？”

顾小利支吾了一阵，不知该如何夸赞。

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一舞倾人城，再舞倾人国。”

顾妙妙转过头，见萧龙佑和飞霜一前一后走过来。

萧龙佑披着华贵的紫色貂裘，笑容明媚。

飞霜身穿湖蓝色袄裙，一双秋水明眸粘在他的脸上，片刻也舍不得离开。

顾小利也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开口道：“殿下是什么人，怎么能以舞技事人。”

顾妙妙脸一板，不满道：“顾小利，你哪里学来这一套，我跳个舞怎么啦。”

说完，纵身从三层甲板跃下，正好落在舞姬们中间，轻盈灵动，飘然若仙。

舞姬们受了惊吓，本欲四散奔逃，见顾妙妙仙人之姿，笑容甜美，才停下脚步。

顾妙妙拱手行礼，笑嘻嘻道:“姐姐们的舞姿翩若惊鸿，教教小女子如何？”

吉庆班是个歌舞杂戏班，来自天荣，班主为难的抬起头，目光转向伫立在二层甲板的徐均平。

徐均平虽然穿着再朴素不过的灰褐色长衫，举手投足间却是上位者的气势。

他抬头看了萧龙佑一眼，见他满脸笑容，对顾妙妙的举动并无反感，于是点了点头。

班主满脸堆笑，对顾妙妙道：“姑娘何等尊贵，哪里需要学这个，喜欢就跟着玩一玩吧。”

青丝风中飘飞，长袖凌空回旋，天上一轮冷月，寒澈山河，甲板上的女子云手轻舒，舞步随风，身姿轻盈，若流水行云，凤舞九天。

她嘴里喃喃低唱，虽然曲不成调，节拍却合得一丝不差。

几个舞姬在一旁观看，鸦雀无声，满脸艳羡，眼神晶亮如星辰。

一曲舞罢，顾欢欢急忙上前，为顾妙妙披上银狐大氅，又端起茶点，送到顾妙妙面前。

顾妙妙喝了一口茶水，招呼几名舞姬道:“姐姐们，一起用些茶点。”

几名舞姬不敢上前，顾妙妙便自己端了茶盘，每人手里硬塞了一样，然后问道：“姐姐们看我练得如何？”

“姑娘一舞，如天仙拂云弄月，人间难得。”

顾妙妙大笑起来，道：“姐姐们可真是嘴甜，我这才学了几天，舞步都没记全呢。”

一名舞姬正色道：“姑娘，凡事都有天赋，你虽然只学了几天，但是身姿柔软，体态翩跹，举手投足便有风情万种，仙人之姿，浑然天成。”

另一名舞姬道：“我们练了十年才有轻盈体态，姑娘似乎生来如此，莫不是前世里就曾经学过舞艺。”

顾妙妙拿了一块黄玉糕，咬了一口，板栗的甜香，溢满唇齿，她笑眯眯道：“谢谢姐姐们的鼓励，我一定加倍努力。”

夜阑人静，楼船停靠在一处河心沙洲，顾妙妙站在甲板上仰望明月，想起舞姬们的赞誉，神情严峻起来。

这一世，无论修行还是舞艺，与她而言，都太过容易，进境飞快，好似她真的是在前世便学过。

前世，她在战场筹谋，在朝堂争斗，对轮回转世之说，从来不曾放在心上。

如今她踏入仙门，又经历了一些波谲奇诡的事情，突然发现自己的前世，果然有些不可言说，她是在哪一世学过舞艺呢，不知道小苗姑娘会不会跳舞。

顾妙妙无法不怀疑小苗姑娘与自己有所牵绊，不过昊天神君的心上人，简直匪夷所思，她可不愿意。

“妙妙师妹，”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妙妙回过头，只见飞霜裹着黑色大氅，婷婷而来。

她抬了抬唇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一个人在此练功么，真是难得。”

顾妙妙浅浅一笑，道“笨鸟先飞么，哪里能跟飞霜师姐相比。”

飞霜幽幽道：“妙妙师妹出身贵胄，手中掌握十万雄师，哪里需要这般刻苦。”

顾妙妙淡淡道：“妙妙既然入了仙门，这些俗务，早就弃之身后，这军权不过是代为我家太子执掌，过些日子便会交还。飞霜师姐是来试探妙妙的道心么。”

飞霜低声道：“军政权谋，妙妙师妹能否教导一二？”

顾妙妙浅浅一笑，道：“飞霜师姐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突然对这些俗务兴致盎然。”

飞霜唇角微翘，眼神闪亮，一副少女怀春的羞涩姿态。

顾妙妙知道，她是想要自己主动询问她为谁这般用心，可是为什么要如她所愿呢。

飞霜没有等到预料中的问话，笑容凝固，面色越来越冷。

顾妙妙掉转头看向水雾初起的河面，道：“时序已经进入初冬，河谷多雾，难怪楼船不夜行。”

飞霜冷冷道：“那又如何。”

顾妙妙不屑道：“该如何便如何，卿非朝堂中人，何必执着朝堂之事。”

飞霜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冰冷的眼神斜睨着顾妙妙，抿紧的唇微微颤抖。

顾妙妙懒得看她，转身回舱，螺髻上的淡金发带，在寒风中潇洒飞扬。

初冬的寒风中，水雾迅速弥漫了整个河谷。

浓厚的雾气中忽然传来了悠扬的笛声，如春风化雨，杨柳拂面，百花盛开，闻之令人心生向往。

随后一个女子的歌声响起，婉转缠绵，如娇莺初啼，情人低语，勾起了心中最深处的隐秘。

顾妙妙转身，重新回到甲板上。

飞霜神情严峻，道：“山精水怪，必居其一。”

“妙妙，你在哪里？”身后传来萧龙佑焦急的声音。

片刻之间，浓雾已经漫上甲板，除了身边的飞霜，顾妙妙什么也看不见。

她回应道：“萧萧师兄，我和飞霜师姐在栏杆边。”

飞霜惊惧不已，颤声道：“萧师弟，你在何处，此处白茫茫一片，甚是吓人，你……快些过来好吗？”

顾妙妙睁大双眼，飞霜不看她，怯怯说道：“萧师弟，你能快些过来吗？”

她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柔和软糯，顾妙妙觉得自己都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萧龙佑道：“妙妙，你站在原地不要动，等我过来。”

突然，下层甲板传来凄惨的呼救声，似乎是一位舞姬。

顾妙妙“哎呀”一声，越过栏杆，飞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