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流光尽之朝露晞 第11章 乱七八糟的轮回

顾妙妙又一次听见自己发出了愤怒的嘶吼，流霞元君终于招架不住，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冲了出去，她如今已经完全变成了芙蕖真人的模样。

自己无法控制自己做什么，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顾妙妙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洞府深处的密室，不得不命令尖尖继续在自己手腕上扎出伤口，让鲜血滴落在地。

芙蕖真人发现了尖尖，将它狠狠扔在石壁上，尖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密室的门缓缓关上，顾妙妙瞥见软尺卷卷悄悄将一半身躯伸了进来，心中稍定。

“小姑娘，本宫主必须要你这个肉身，”芙蕖真人控制顾妙妙在一块红玉榻上盘腿坐下。

顾妙妙眼前一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片虚空中，芙蕖真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灭！”

一阵强大的杀气从身后袭来，顾妙妙不顾一切的向前奔跑，直到跑进一片旷野，一株通体雪白的小草在成片的碧草中分外夺目。

顾妙妙走上前去，伸手碰触草叶，一缕白色气息渗入她指尖。

芙蕖真人出现在顾妙妙身后，一道红色剑气激射而来，雪白小草拔地而起，迎上剑气，瞬间四分五裂，化成粉末，四处飘散，剑气也被阻断。

“这是什么，”芙蕖真人满脸困惑，喃喃道：“如此卑微如此脆弱，却如此决绝，不畏惧死亡。”

顾妙妙见芙蕖真人的目光由迷惘渐渐清明，掉头就跑，芙蕖真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旷野尽头是一片黑暗的森林，一棵开满白色花朵的树，犹如夜空中的明月，散发着银色的清辉。

顾妙妙不由自主走上前去，花朵如雨落下，落了她满身，染白了发，沾满了红色衣襟。

芙蕖真人大喊一声“站住”，一道红色剑气袭来，大树腾地燃起烈焰，火焰飞出与红色剑气相撞，双双湮没。

一个低沉的声音道：“烈焰焚身，百年不过一瞬。”

这是大树在说话。

顾妙妙心中一动，悠悠道：“一瞬壮烈，不负百年。”

说完，她不再看芙蕖真人，在大树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中向前跑去。

一路向前，有飞蛾扑火，有白鲤跃龙门不过，血染碧潭，有雪鹰被天雷击中，坠落苍穹。

顾妙妙泪流满面，生命殒灭的痛楚和绝望，她感同身受。

再向前，她看见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被亲生父亲扔进河中溺毙，还没有感受到丝毫人世的温暖，便在彻骨的冰冷中重入轮回。

之后，她的眼前遍布龟裂的土地，一个小女孩艰难地爬向一个浑浊的水洼，直到最后一刻仍然不放弃，最终却沦为了野狗的食物，被活生生撕碎。

芙蕖真人在身后大吼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轮回，小姑娘，你到底是谁？”

顾妙妙回头看着芙蕖真人，她白发凌乱，面容苍老，满眼焦躁。

“你既然要进入这里，便要接受这一切，”一个声音，虽沧桑，却坚定。

顾妙妙愣住，四下张望，这声音让她有点害怕，熟悉而又陌生，是她又不是她。

芙蕖真人忽然狂笑道：“你一定是遭受天谴之人，无论是草木，是兽类，还是生而为人，竟然没有一刻喜乐平安。这样痛苦，何必存在于世。”

顾妙妙迷惑的看了看四周，天色将明未明，森林静谧，原野辽阔，远处有影影绰绰的村庄，公鸡开始报晓。

“无论如何痛苦，都属于我，你休想夺去。”顾妙妙轻蔑一笑，继续向前奔跑。

前方的村庄传来喧嚷的人声，顾妙妙看见村民们抬着一个大红的轿辇，红色的纱幔中端坐着一个纤细的少女，穿着大红嫁衣，头戴花冠。

顾妙妙停下脚步，纱幔重重，她却能看清楚那少女的面容，十五六岁，轮廓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面如死灰，眼神直勾勾的看过来，全是令人窒息的绝望。

村民的队伍向深山蜿蜒而行，顾妙妙走入人群中，看见一位满脸泪痕的妇人，她身边的中年男子道：“桃儿她娘，桃儿嫁给山神，是为了全村的平安，你莫要再伤心了。桃儿这是享福去了。”

桃儿娘深吸一口气，艰难开口道：“她爹，什么享福，谁不知道嫁给山神是怎么回事，桃儿命苦啊。”

桃儿爹道：“以后莫再提了，族长说了，咱家根儿是山神小舅子，可以免费去族学上课。桃儿为咱家立了功，日后给她立个牌位好好供奉。”

山上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云雾缭绕，腥气扑面而来，山林中传来沙沙声，越来越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村民战战兢兢把轿辇放下，四个粗壮的大汉，将桃儿抬起来，匆匆忙忙扔进山洞，所有村民掉头就跑。

少女发出凄厉的哭喊声，没有多久就被沙沙声湮没。

顾妙妙站在洞口向下望去，黑暗中，无数条蛇涌上来，将那一点红色撕碎，吞没。

芙蕖真人悠悠道：“这些凡人，只会欺负弱小，为什么要守护他们？”

顾妙妙双眼通红，回望芙蕖真人，傲然道：“若是和他们一样愚昧，又何必修道成仙。”

芙蕖真人怒道：“待我将这一切抹平，你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将不复存在。你，本就不该存在！”

顾妙妙不屑道：“那就来吧。我绝不会束手就擒！想要就凭本事来拿！”

说完她身体一轻，直上云霄，芙蕖真人在后穷追不舍。

穿越重重云海，芙蕖真人速度越来越快，距离顾妙妙越来越近。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电闪雷鸣，云海消散，一座白玉九层宝塔，出现在天际，光华不显。

下面一座黑沉沉的大山杀气四溢，渐渐裂开了数道缝隙，山腹中有一种强悍的力量正在膨胀，很快就要破山而出。

半空中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金色转轮，在大山上空忽然逆转，刹那间山崩地裂，无数道黑气破山而出，直奔白玉九层宝塔。

白玉九层宝塔光华大盛，将靠近的黑气一一湮灭，但是黑气越来越盛，白玉九层宝塔在黑气围攻之下摇晃不已，岌岌可危。

一条通道从大山中出现，一支散发着黑气的军队带着阴森的修罗气息走出来，天地顿时失色。

一条巨大的黑龙穿云破雾而来，长啸一声，四野震颤。

黑龙回头看了看身后，再转过头来时身躯光芒大作，足以与日月争辉。

天地明亮起来，黑龙并不迟疑，以极快的速度撞向白玉九层宝塔。

刹那间，天地失声，蓝色的光芒扩展开来，巨大的雷暴之声和遮天蔽日的烟尘一起，向四面八方扩散，所过之处，一切化为乌有。

芙蕖真人“啊”地一声，发出惨叫，被烟尘吞噬。

顾妙妙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抛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