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安隐 第26章 第 26 章

临近正午，太阳明晃晃得直射着土地，道清抬起手，遮住额头试图挡住些光热。

遥遥又有马蹄声隆隆，夹杂着人群的喧闹声此起彼伏。

道清空闲的手掸去身上的粉土，顺了顺衣衫。

仰面便遇上了急匆匆赶来的澹月，她手里拿着柄纸伞，见着道清，一把揽住道清的肩膀，那伞柄扣在道清的肩膀处，硬生生有些卡痛。

澹月愤愤道：“姑娘，你给他们看看，咱们边域长大的人才不怕什么骑马。”

道清听闻一脸蒙，不解道：“什···什么。”

澹月肃容，拍了拍两下道清，郑重道：“姑娘，我给你报了下一场的马球赛。”

道清听闻，如雷霹雳，她结舌道：“什···什么玩意？”

“打····打马球？”

“是的，姑娘，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骑马。”澹月说着，把道清推进一侧的棚子里。

道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未回过味来，只觉得澹月对着她全身摆弄一番。

等她彻底回神的时候，已然站在了马球场中。

窄袖，长靴，手里的偃月形球杖抵着她的掌心，日头大盛，慌得她眼睛有些刺痛。

周围人声鼎沸，喧哗繁闹，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自己是真要打马球了。

长这么大，她最多也就打过排球，羽毛球一类并非直接身体抗击的运动，可这马球又是什么鬼啊！！！

完了，完了……

“晏姑娘不要紧张，稳定心绪，照着以前骑马的模式即可。”道清听到耳侧有人说话，温声软语。

她扭过头，见是一张秀雅的熟悉面容，挂着安慰的笑意。

“程姑娘？”她有些恍惚，自己身侧的队友竟然是程昭韫。

她一身劲装，乌发束成宝髻，平日清秀的五官里，多了几分勃然英气。

“我没怎么打过马球。”道清嗫嚅道。

她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别说打马球，作为宴清，骑马她都不会。

身侧的马匹抖了抖脑袋，发出低低的憨鼻声。

吓得道清往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立定了位置。

程昭韫慌忙用手来扶她，清若明湖的眼眸里，浮上关心。

“是啊，晏姑娘不要紧张，放心，这场比赛，我们肯定能胜。”再远一些说话的人，眉目生得俊朗，言语间还极是神采飞扬。

少年朗声，颇有侠气。

言语间，周围鼓气呼喊的人似乎也多了一圈。

这张脸，道清也很熟悉。

是裴洵。

裴洵虽是与她说话，但眼神依旧落在程昭韫身上寸步不离。

“晏姑娘，不如你骑我的吧，我这匹性子温顺些。”程昭韫对着道清关切道。

道清扫过程昭韫身侧的马匹。

那是一匹枣红的骏马，腰背滚圆，身材匀称，脖颈上的毛色光亮，说话间扭头看了过来。

道清对上它的眼睛，它的睫毛很长，深蓝色的瞳仁里此刻倒映着众人的影子。

很是温顺可亲的模样。

道清视线越过马匹，却见身后的裴洵面带焦急，似要说些什么，但见道清看了过来，又止住。

道清明了，想必这匹宝马是裴洵亲自给程昭韫选的，她慌忙对着昭韫摆手：“没事没事，我这匹也不错。”

“晏姑娘不要担心，元玉叮嘱过让我护好你，姑娘且放心，就当是骑马而已。”身侧又有人说话。

道清侧目，说话的是文愈，他不似往日里身着竹纹浅色襕衫，也换上窄袖袍，平日里的文雅书卷退去，少年人的蓬勃从他的眼角眉梢泄露出来。

身侧的马匹又憨鼻一声，打了个喷嚏，唬得道清又退了几尺。

“咱们····都是一队？”道清试图让自己声线不抖。

她朝对面望，对面似乎也有同样的一支队伍。

“是。”程昭韫点头，眼眸里依旧带着焦急色，她不容分说地拉过道清的手，“晏姑娘，这匹马你骑。”

道清被她强制推搡着，登了好几下马鞍才上了马，踉跄着上了马匹。

她只得对着裴洵尴尬一笑，说了声对不住。

接而随着口令，众人一整衣袖，手握月杖，翻身上马。

道清她思绪里努力寻觅原身记忆中关于骑马的回忆。

晏道清边域长大，随着母亲也算闯南走北，骑马的记忆，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道清稍平复些情绪，她全神贯注盯着手里的缰绳，开场前，众人先是骑马绕场，熟悉场地。

她便全程全神贯注，试图把脑海里关于骑马的记忆都梳理出来。

她指令让马匹小步奔跑起来，这匹枣红马很是温顺，还好记忆无错，她心头的紧张消了小半。

马匹经过澹月所站之处，澹月冲她兴奋地挥挥手。

道清冷汗，澹月这活宝，可快要被她害死了。

“晏姑娘。”道清转了几圈场子，前头有人骑着马，正居高临下对她唤道。

那人背着光，她视线有些不适应。

来人骑马靠近几分，道清才挺直了背，登时气血有些上涌，冷言道：“世子。”

谢瑜换下了往日广袖长衫，往日风雅气淡去，窄袖劲装衬得他英姿勃发，与往日清淡谪仙全然不同。

他额间束有网巾，不留丝毫碎发，清隽似水墨勾勒的五官，更不加掩饰地展露出来。

当是充耳秀莹，会弁如星。

背着光，道清看不清他眼底的光线，只觉得他的视线胶在她身上，可那视线里没有温度，像是一鞠冷日悬身。

“晏姑娘竟会打马球？”他依旧如往日温着声问，他的马绕着道清旋转，马的呼吸声都扑到了道清的腿上。

道清指令要自己的枣红马避开些，两人间才有些距离。

“不会，到时劳烦世子手下留情。”道清不再看他，她目光回到自己的缰绳上，冷声应和毕，便一夹马肚，马受了指令，便又小步跑了起来。

看这架势，谢瑜是对方队伍的，本就被方才的事气得半死，她现在不想与他多言一句。

宽阔的马球场上，飞扬的尘土几迷了众人的眼，只听到隆隆的马蹄声起，马尾在烟尘中摇摆，随后又不知从哪处侧方闪了出来。

球如星，杖若月，空中不止，几不落地。

人语，马鸣，撞击声不休。

但这些与道清都没有任何关系。

她骑着马安稳地站立在激烈竞争场地的外围，安然不动。

甚至连枣红马都有些不耐，踢了踢蹄子试图打发自己也想奔驰的心思。

“姑娘，你怎么不跑起来啊，快去抢球啊。”澹月从那厢跑到靠近道清这边的廊棚下。

场中，裴洵正带着球击起几丈高，骏马速如闪电般奔驰前进，窄腰往后一仰，手中月杖抡出一个半圆。

侧身躲过两三个来抢球的敌队，直冲冲就接住从高空而坠的彩球，接而一鼓作气，一挥长杖，那狭小的球洞被一击而破。

得分！

人群传出一阵欢呼。

道清不禁感慨地点点头，果然是原文男主啊，这样好的相貌又配上这样好的身手，她都禁不住要为他鼓掌欢呼。

“姑娘啊，你现在可也是场中要比赛的人啊，快跑起来啊。”身侧澹月还在喋喋不休劝阻道。

道清摆了摆手，道：“你看，咱们裴小将军往来无敌，哪里需要我啊。”

澹月意图再劝，身旁观看的女子也闲言碎语起来。

“呵，不是说是在边域长大的嘛，竟是个这样的胆小鬼。”

“是啊，我可是头回见到，有人打马球，全程就在一旁看着的。”

“哎，这位一动不动的是谁家的姑娘啊？”有人不认识，又问。

“这位啊，这位是那晏家的那位清姑娘，就是以前参加过卢家娘子举办的雅集上的那位。”

“原是她啊，不是说，她和那些边塞人一起长大，怎么连入场打球都不敢呢？”

“你们···”澹月听这话颇有气，正意图反驳。

可仰头见道清却还安然骑在马上，目光正一动不动注视着场中的赛旷，激动处还忍不住拍手叫好。

“文愈，对对，传球给裴洵！”

“谢瑜，谢瑜怎么这么烦人，拦住他拦住他。”

“啊啊啊啊，给昭韫给昭韫，天哪，天，裴洵裴洵，我的天，厉害厉害！”

作为场中的一员球员，她似乎比场边的观众还看得热闹。

惹得一侧的姑娘们，更是面露嫌弃的神色。

“果然是个傻得，你看她嘴里喊得什么，哪有直接叫人家郎君的名讳的。”

“是啊，没爹娘教养，果是粗鄙之人。”

澹月实在听不下去，揽起衣袖就要回骂。

“晏道清，你站在这干什么呢？”

这声怒斥彻底把澹月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道清也从马上扭过头来。

低着头，对上了晏应璟的怒气冲冲的面容。

她往日里都是高冷的姿态，可如今那明眸里都是愤怒的情绪，这番激烈的话语，道清是头一次见到。

道清被她这呵斥愣住半晌，一时也不知要回什么。

“不关已，莫闲管。”晏应璟扫了眼四周窃窃私语的女子，冷声呵道，“我晏家的人，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人来闲言碎语。”

道清举着月杖，颇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晏应璟。

她现在都有些怀疑，眼前这个晏应璟是应琢假扮的，可应琢不是今天去上课了吗？

上章答案：其实，谢同志故意鸽阿清，是因为阿清没去前几章提到了伊园集会，他有点不高兴。

（作者君：你有什么脸不高兴啊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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