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安隐 第11章 第 11 章

她着店博士随意点了碗乳酪，目光却朝着四方酒肆二楼开启的窗子望去。

环顾四周后，待看斜方，触及一抹熟悉的黛蓝色，从这厢望去，只能窥见他半个脸，半面的如玉面容足也见其清隽风雅。

坐在那间酒楼雅室的，便是谢瑜。

她饶有兴趣地扫了一眼，便又去看前头吵闹的众人。

“姑娘，那是程家三姑娘吗？”澹月看的仔细，认真问道。

道清点头，原文中的侵街事件的主人翁是程昭韫的姨妈。

程昭韫的小娘许苓是程家主君程平俭的良妾，许苓原是邺都一家普通商户的小女儿。

许家有两个女儿，许家大女儿许英嫁于一商户以开铺子为生。

而现今面临被强拆的正是许英家的铺子。

恰逢这日程昭韫来寻她姨妈，便起了主线剧情。

“我等是奉令前来督促尔等拆户，还不赶紧动手？”说话的是两个巡尉的模样，趾高气昂地指着铺子道。

程昭韫一把挡在前头，她生的娇小柔弱，站在前头的时候却陡然生出一种坚韧出来，可越如此越让人心生怜悯之意。

“小娘子，我劝你还是快些让开，别无端挨了苦头。”对面的人冷哼一声，见是个柔弱的姑娘家，语气里还有些调笑。

“若是奉了命令，可有官文给我们看看。”昭韫浑然不怕，立在前头半步不退。

道清仰头又去看那二楼的谢瑜。

他此刻已微微侧过头来，露出大半张面容，看不出有什么神色，像是与周遭的嘈杂全然隔开，他自在高楼上遗世独立。

不过他似是注意到道清的目光，抬头向着道清望来，直愣愣地撞上了道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眼神。

道清本心中微惊，但也不移开目光，反倒是对着谢瑜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觉得有些不够，又抬起右手，冲他招了招手。

“姑娘，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澹月是个痴傻的，被热闹看去的心思，并无注意道清的行为。

道清低头舀了一大勺乳酪，今日她的心情真是好的不得了了。

她记得《昭韫旧事》中，作者番外写了一篇男二视角的章节，提及今日侵街一事，谢瑜就在一侧酒楼之上，看着事情的全过程，当时他虽面色如常，可心底却是波澜起伏，最终因身份的困囿和自己的**错过了出手相救。

道清方想到原身对其的种种情深谢瑜却弃置敝履，又思及自己沉入潭底他作壁上观，其实对于感情，有情无情都是常事，可是亲眼看着他人对自己的命袖手旁观，多少她心里有些怨怼。

所以今日特意留下来看谢瑜的遗憾，算是换着方式让自己心情愉悦些。

于情上有些不堪，但她也不过是个凡人。

那厢两个巡尉已经动手砸起东西，人群也是吱吱呀呀说个不停。

程昭韫像是朵水上的浮花，即将要被黑暗吞噬。

“你们在做什么？”至直一个少年把那砸东西的巡尉一手拦住。

那少年一身靛青锦袍，额发前留下几缕发丝，长身窄腰，极其俊朗。

与谢瑜的谪仙临世不同的是，他似是春日初升的朝阳，灿烂舒朗，明亮辉煌，即使几步之远，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朗然正气。

这是原文的男主裴洵，也是程昭韫的官配。

“你这小子又是什么人，敢阻挠官府办事？”把抓住手的人嚷嚷道，“你知道你是在和谁作对吗？”

“哼，回去告诉你后面的主子，若是再想拆这棚廊，请拿着京兆府的官文先来我将军府问问。”

“将···将军府？”那人愣了半晌，慌忙退后几步。

“仲明。”人群中又挤出一个人。

道清这才有些惊讶，来人却是自家的弟弟应琢和堂哥应璋。

这二人不是应该在永矾楼等着她吗？

剧情中有这么一出？

“我···我们是替献王办事，你们···你们···”另一个人还试图虚张声势。

令一侧听闻，慌忙拉下还在试图辩驳的人，开口道：“快别说了。”

“滚吧，快滚吧。”人群中有人骂道。

“是啊，快滚吧。”

这二人引起众怒，被围观的群众一顿斥责。

道清低头又舀了一勺乳酪，等那奶香味进了喉，听到澹月结巴声：“世···世子。”

乳酪还未下肚，道清猛地咳嗽一声，眼泪漫上眼眶，她拍着胸口去看来人。

“晏姑娘。”她前方竟站着谢瑜。

他挡住了大半的光线，整个人站在阴影里望着她，像是长在山阴悬崖间的青竹冷涩，他清隽的眉目一时也辩驳不清，只是语调里似乎夹带着不同往日的冷意与探究。

道清猛吸一口气。

这是除了做任务以外道清第一次与谢瑜的正面交谈。

“世···世子。”道清喃喃了一句，又梦醒一般慌忙起身作揖。

“世子怎么在这里？”道清开口问，这话问得心虚，道清下意识低头盯了眼自己吃了大半的乳酪。

谢瑜倒是转过身，也不在她对面坐下，偏侧着身顺着她左侧的位置，抬手理了理宽大的广袖，施施然坐了下来。

“那晏姑娘为什么在这里呢？”谢瑜并不回答，侧目去寻道清的目光。

“我···我来吃乳酪。”道清盯着乳酪，心里有了答案又抬头迎上谢瑜。

谢瑜眸色微转，落到了她吃了大半的瓷碗里，唇角勾起笑意，狭长的眉眼漾过春波：“好吃吗？”

道清心头猛得一惊，谢瑜实在生的好看，微微一笑更似青竹微晃，整个人都笼在他的满目柔情间，甚至让你情不自禁相信，你就是他眼底心里最记挂的人。

晏道清，振作起来，这人就是典型的套着羊皮的毒狼啊，你不能被表象所迷惑。

道清微微合上眼眸，心中默念提醒自己道。

“还可以，没什么事情的话，道清先告辞了。”道清急匆匆招呼傻站在一旁的澹月。

行了几步，又听见身后传来他温润的声音，只是语气里似乎带着些许埋怨：“我以为晏姑娘方才对着我笑，是想我下来呢。”

“说起来，晏姑娘每月去宝禅寺的观音阁，也真是难得诚心了。”

这几句话实在柔情，似乎是在唇齿间缠绕，扰得人神晃荡。

“姑娘的诸多行径，很容易让人为难。”

最后一句话陡然冷了下去，像春色沉入水底，暖意被冰棱敲碎，天地间，本该是没有颜色的冰寒一片。

道清突然攥紧了手指，这身后人说话，先是柔情暖意，最后用一把尖刀斩断。

原来自己月月去宝禅寺，他竟是知晓的？

他说她让他为难？

这话像生出了冰霜，冒出了尖利的荆刺。

原来他只是平日里装作一无所知而已？

若自己真是原来的晏道清，听闻这般话语，又不知是怎样的伤心断魂。

只可惜，也庆幸，她并不是那个痴情的晏道清。

道清平复了几分心绪，攒紧的手又忽然松开，面色恢复如常，她并未转身，只是唇角上扬，带着朗声道：“我做的任何事，都只与我自己有关，与世子您，没有任何关系。”

她挺直了腰背，无论如何，这口气总要给原来的晏道清出一出。

身后沉默了片刻，忽然又传来低低的笑意，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刚好能予她听见。

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姐姐，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应琢不知何时已经带着应璋跑至道清的面前。

他又往后看了看，面色有些不悦。

他又拉过道清解释：“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我方才与二哥哥左等右等你都不到，就想回家去看看，谁知道，你竟然就在这。”

道清方要解释，见那厢的男女主也站到了这方面前。

程昭韫因方才情绪有些激烈，面容上还泛着红晕，更显娇俏清灵。

她见道清，眼眸一亮，忙作揖道：“晏姑娘身体可大好了？一直没有机会感谢，今日总算是见着了。”

她又退后几步，深深作揖：“那日谢姑娘救命之恩。”

道清慌忙去扶她，这一揖她实不敢当。

不说昭韫身侧站着本文男主裴洵，即使自家的堂哥，身后的谢家三郎，都是这位的仰慕者，她哪里受得住这位一拜。

“应当的，那日害姑娘你坠入深潭，我一直心有愧疚。”昭韫又缓声道，满脸歉意。

“这第二拜，是给姑娘赔罪。”

道清几乎要给眼前这位姑奶奶跪下了。

您身边这么多男人盯着我，再拜下去，我怕是要被瞪出窟窿来。

“程姑娘，我那只是失足，与你无关的，你不用往心里去。”道清摆摆手，解释道。

“这位是···”道清慌忙转移话题，对着一旁一直含情脉脉看着程昭韫的少年，发出了非常不走心的提问。

“清妹妹，这位是将军府的裴小将军。”应璋在一侧解释道。

道清装作恍然大悟的神色，忙行礼道：“道清见过裴小将军。”

裴洵对着道清点头，他生得明朗，笑得也爽快，似旭日初升。

少年随即又对着道清身后抱拳作揖：“世子，您今日也在这里？”

道清听闻身后传来脚步，然后谢瑜行至她身侧，对着裴洵点头：“仲明，好久未见了。”

他方才的言语里的霜色都化去，又恢复了昔日温润清淡的模样。

仲明是裴洵的字。

多余阿清小琢姐弟即将上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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