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潜入南厉府,已是十日有余。
这段时日,他混入守卫伍中,每日昼伏夜出,将南厉府内的地形位置,楼阁分布,乃至交错联接的暗道水廊等都一一探查清楚,并牢记于心。这日斜辉黯尽,暮色四合,他便悄悄出了南厉府,脱去守卫服饰,换了一身玄衣,携剑来到大门口,拍门求见颜遨。
颜遨早已料定他要来,自是命人快速将他带入府内。
萧珩待他撵退下人,立刻开门见山:“我要见父亲。”
颜遨冷厉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半晌方才颔首:“让你先见一见他也好——你随我来。”也不带随从,领着他一路绕过庭院,进了北角一座守卫森严的塔楼。
他喝退守卫,引萧珩沿着绳梯上攀。一路静默无声,萧珩攀行间虽极力稳住心绪,手脚仍禁不住微微发抖。
这塔楼构造坚固,绳梯缚着于四周石壁之上,回旋上升。约莫两柱香之后,两人方才上到塔顶。
萧珩放眼一望,只见塔室中央一座巨大铁栏,自顶上降下,牢牢嵌入地板,密合为八尺见方的沉重牢笼,中间几条碗口粗细的铁链,锁住了内中奄奄一息的老人。
他心口一窒,几乎便要扑上前去。
那铁链自老人廋骨嶙峋的身体上交叉缠绕而过,穿过铁笼,缚在壁上突出的钢钉之上。他形容枯槁,气息微弱,灰白的发丝所剩无几,乱草一般盘在头顶上,听见响动,立时如惊弓之鸟一般缩了缩形销骨立的身子,牵动锁链,发出哗啦啦一阵声响。
若非亲眼所见,又有谁会想到,这枯木朽株,油尽灯枯的老人,便是当年威名显赫,叱咤风云的北侯颜琛?
萧珩痛到心脏都要碎裂开来,深吸一口气,尽力压住心中的愤怒和悲伤之情,握紧手心道:“爹爹已是如此摸样,为何还要用这般沉重的铁链锁住他?”
颜遨冷哼一声:“别瞧他如今这虚弱摸样,一旦发起疯来,连我也要费不少力气才能将他制住。”
萧珩虽早有所料,此刻见了父亲此般摸样,仍是心痛如绞,缓缓走上前去,在那铁笼前屈膝跪下,柔声唤道:“爹爹……”
老人微微抬起头来,面现惊恐之色,待无神的双眼在他面上扫了一扫,神情又复归漠然,只盯着笼外矮桌上的一碗清羹。
颜遨便朝缩在角落里的一名老仆点点头,那老仆驼着背,将那碗清羹端上前来,萧珩忙伸手接过,双臂伸入笼内,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老人,右手颤抖着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
那老仆躬着身子,低头退到角落。
颜遨早令人毒聋那老仆,又割去他舌头,此时也不甚在意,只瞧着颜琛,平板无波道:“这铁笼是钢铁所铸,无论何种神剑利器,也万难劈开,何况我在这铁笼之间,设下不少机关,只要一触动钢铁,任你动作再快,也难逃一死。”
萧珩目光温柔,只凝注在一口一口啜食的父亲脸上,直到喂了半碗,颜琛耷拉着眼皮将脸撇开,他这才缓缓起身,转回头冷冷道:“你是在告诫我,不用费心思将他救出来?”
颜遨神色阴沉,牵动嘴角,盯着他道:“若非用钥匙开启,否则绝无可能将他带出这铁笼……这座塔楼之内,也埋了不少火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塔内的守卫自会点燃引线,所以——不要白费精神了。”
萧珩暗自记下,也不答话,只转回头默默看着父亲。
室内悬墙的四把火炬,发出轻微的哔啵声响,因火光而闪动的影子交错映入铁笼之内,阴影中的颜琛闭着双目,鼻息微微,似乎陷入昏睡之中。
萧珩苦笑一声,低低道:“爹爹当年待你不薄,为了越王八剑,你便如此丧尽天良,亦不怕来世遭到报应?”
颜遨不以为然道:“大哥天纵英才,可惜太过狭隘,目光短浅,既有越王八剑之便,宁愿违背祖训,也不知善加利用。我如此行事,也是不愿看着你们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我早已入了颜氏宗族,将来若得了天下,自会尊颜氏为祖,我既了了祖先之愿,大哥日后下了九泉,亦好向祖先交代。”
萧珩见父亲暂时无恙,心下稍安,听了他此番厚颜无耻的言论,不由啼笑皆非,也不欲与他多说,只冷笑道:“小侄受教了。原来叔叔竟是一心为我们着想——也罢,还请对爹爹善加看护,不要再虐待于他,待我找齐其他七剑,自会回来跟叔叔换人。”
颜遨点头:“其他的七剑,你如今已找到多少?”
萧珩道:“揜日、悬剪、却邪已在我手,加上你手中的灭魂,已有四剑。真钢和断水在青锋谷,我会想办法尽快拿到转魂和惊鲵。”
颜遨心下大为畅快:“灭魂剑我会好好保管,就等你的其他七剑了。”
他面有得色,又干笑道:“我当年倒真是没看走眼。你哥哥虽能干,可惜当年已有十五岁,以他那年纪,恐怕不能送入青锋谷为徒——还好你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你年轻有为,等我大业得成,便将这天下与你分而治之,你何苦委屈在那青锋谷里,只做个无名无势的铸剑之人?”
萧珩唇角微弯,只无声笑了笑,转头看了父亲良久,方才欠身道:“告辞。”
笼内的颜琛,却在此际忽然抬起头来,两道沉暗的眸光凝视着那抹玄色身影上,直至那背影消失于角落的绳梯处,方又闭上眼睛。
那驼背的老仆见他又复睡去,不一会儿也直起身子,取出怀中的笔墨,写了一页,栓上块石头,自狭小窗户伸头出去看了一会儿,将那石头往下一抛。
一人过来拾起那石头,取下信纸,七拐八绕,进了豫园薛凝房间。
颜遨只道萧珩已经就范,心中极为高兴,目送他出府后,便一路回了自己居所,吩咐下人摆桌上菜。
他吃到一半,却有人上前请示:“侯爷,薛凝求见。”
颜遨不耐道:“他还没走?脸皮也倒是真厚,就说我没空见他。”
那下人迟疑道:“他说……有要事要求见侯爷,还说侯爷如果不见他,日后一定会后悔……”
颜遨大怒,半晌拍桌冷笑:“连云庄的夏紫陌和他爹爹,本就已听命于我,我管那连云庄是姓薛还是姓夏,也罢,叫他进来,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片刻后,薛凝笑吟吟推门而入,欠了欠身,一面观察他神色,一面道:“南侯大人气色大好……可是今日见到了哪位故人?”
颜遨正在夹菜的手微顿,双目厉光一现,冷冷道:“你如何得知?”
薛凝坐到他对面,低声轻笑道:“我既然有求于大人,自然要将府上的情况摸个清楚明白才好……”无视颜遨怒色,转了转手上指环,故意拖长语调:“只怕大人的计划,不会如此顺利——”
颜遨不置可否:“何出此言?”
薛凝身子歪歪靠在椅背上,看牢他双眼,慵懒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得天下,除了踏实可用的将才,强而有力的兵刃也必不可少,不过,却不是只有越王八剑才可以……”
颜遨不动声色:“哦?看来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我看萧珩不见得会将越王八剑交给大人,何况我瞧他根本拿不到转魂剑和惊鲵剑,大人不如尽早打算,另寻他剑。”
颜遨冷笑两声:“莫非你有更好的?”
薛凝直起上身,朝颜遨倾身过来,目光中透出一股狂热之色:“我家祖上炫光剑的威名,想必大人也曾听说过。不瞒您说,我已经掌握了炫光剑的铸成之法——我有把握,可以铸出媲美炫光剑的宝剑!”
颜遨半信半疑:“听说此剑是炫光老人长子祭剑而成,他长子乃是阳时阳刻出生的,你要铸出与炫光剑媲美的宝剑,上哪里去找阳时阳刻出生的人?”
薛凝唇角绽出一丝森冷笑意,缓缓道:“阳时阳刻我是找不到,不过阴时阴刻出生的人,我却找到了,而且……”停了一停,一字一顿道:“同时找到两个。”
他靠回椅背,唇边笑意不减:“有了这两人,我便可以造出威力无穷的双剑,只要大人肯协助我,帮我夺回连云庄,并答应将来您军队所用的兵刃,全部交由我连云庄铸造,我愿将这双剑,拱手献与大人。”
颜遨默然一会儿,盘算良久,心道:“我一心得到八剑,除了八剑本身的原因,亦是要得到越王座下另外三脉死士的相助。我若得了他们,自是如虎添翼,天下唾手可得,这可不是区区几把剑就能换来的。我入了颜氏宗族,八剑又在我手中,到时候把颜琛父子一杀,不愁他们不听命于我,薛凝这两把剑,不要也罢,免得分散精力,节外生枝,不过,也不要把话说死了,他既知道这些秘密,先暂时稳住也好。”
他想到此处,一改先前的冷漠神色,转动手中酒杯,沉吟道:“少庄主说的也有道理,待我先好生想想。”站起身来,一面送他出门,一面笑道:“这段时日,在我府中可还住的惯?”
薛凝见他面色犹豫不决,心知他未被打动,此刻听他此言,心下微微失望,转念一想,与他虚应两句,又笑道:“那大人好生考虑,在下便先告退。”
他出了颜遨所居院落,趁着夜色出了南厉府,一路去到护城河边,唤出青樱,低声耳语了几句,又冷笑道:“萧珩既已拿到其他几剑,你们也不必再等了。我就不信,颜遨拿不到八剑,会不来跟我合作!”
四月一过,山中白昼复长,午后的骄阳更是十分炽烈,藏剑阁内光旋流动,光芒如针,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来。
长书揉揉发痛的双眼,合上手中史籍,坐在案前发呆,半晌听得有人在耳边念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还不快回魂!”
她转头一看,明玉似笑非笑瞧着她,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下:“他回来了,你还在这里坐着干嘛?”
“谁回来了?”
“还有谁?不就是你想的那人?”
长书霍然站起,正欲抬脚,又复坐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还不到交班的时候,我值完再去。”
明玉笑着摆摆手:“去吧。又不缺你一人。”
长书再无迟疑,衣袂带风,眼见已飘到门口,明玉又将她唤住,上前低声道:“今夜子时,东阁外见。”
她面上娇颜绽放,瞳心灿亮,一颗心碰碰直跳,进了枕剑阁,却未见萧珩身影,陈炫迎面而来,朝她笑道:“师兄一进山门,便被带去了归宇殿,师父找他有要事。”
长书听说,便急忙往归宇殿而去,到了殿外,却见宁疏、柳平等一干玄衣弟子静立于殿门外,手持佩剑,神色严肃。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远远见宁疏朝她眨眨眼,知道不允她上前,只得在远处鱼池边的栏杆外站定,低头去看那池中众鱼逐食。
殿内气氛凝重,众长老列席而坐,韩嵩阔眉苍髯,不怒自威,端坐于上首中央。他喝着茶,沉吟许久,问下方静立的萧珩:“你出谷已有多日,越王八剑之事,可有进展?”
萧珩正心中纳闷,不知何事需要如此郑重其事,听他出声询问,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弟子无用,奔波数日,还是没有查到进一步的线索……”
韩嵩目光沉凛,搁下手中茶盏,忽而冷笑道:“果真?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
萧珩吃了一惊,正待抬起头来,韩嵩已重重一拍扶手,呵斥道:“孽徒!还不快跪下!”
萧珩心中七上八下,忙撩袍跪下,韩嵩面色森寒,其余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殿中沉静许久,韩嵩方道:“你可知罪?”
萧珩垂首敛目:“弟子……不知。”
韩嵩冷冷道:“好。你不知,我便说与你听。其一:入谷别有用心,居心不良——”
萧珩霍然抬头:“师父——”
韩嵩扬声喝道:“其二:窝藏私心,却一直欺瞒师门,虚情假意,使心作幸;其三:虚词诡说,阳奉阴违,一心欲拿到八剑以为己用。萧珩,我可有冤枉你?”
萧珩面色苍白,低着头一言不发。
韩嵩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萧珩暗叹一声,苦笑道:“弟子……无话可说。”
众人面面相觑,明奕长老咳了两声,瞧瞧韩嵩脸色,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萧珩做事向来妥当,怎会如此?”
萧珩未及开口,韩嵩已冷笑道:“妥当?就是太妥当了!妥当到这么多年来,没人发现他入谷是另有所图!萧珩,当初我受故人所托,明知你是厉洲北侯颜琛之子,看你乖巧懂事,这才打破青锋谷不收王侯子弟的规矩,收你入谷为徒,你师公也一直将你带在身边,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你信任有加,你却不知感恩图报,反而多方算计——”
旁边梅音长老不解道:“算计?”
“他本就为越王八剑而来,枉我如此信任他,把寻找越王八剑下落的任务交给他,谁知他明明找到了剑,却对我谎称没有,就是想借此机会,把越王八剑据为己有!”
几位长老听说,也不由沉了脸。明奕看向萧珩:“当真?”
萧珩沉默良久,低声应道:“确是如此。”
韩嵩轻哼一声,冷冷盯着他,摆手道:“罢了。你若把找到的剑交回青锋谷,以前的事,我便既往不咎。不过即日起,你当由玄衣弟子降为白衣弟子。”
萧珩心知若是将剑交出,日后绝无可能再从韩嵩手里拿到,当下只咬牙不答。
明亦长老劝道:“萧珩,你师父和你师公一直待你不薄,你犯下此等大错,你师父也没说要逐你出师门,不就几把剑嘛,只要你知错能改,日后还怕铸不出好剑来?”
半晌,萧珩垂着头,竟然答道:“恕弟子——不能交出。”
此言一出,众人相顾失色,韩嵩不料他竟敢违抗师命,一时气急攻心,将手边茶杯狠狠一扫,拍案而起,指着他怒道:“你——”
那茶杯摔落在地,“啪”的一声,四下碰碎开来,声音传出,殿外众人齐齐一惊。
萧珩抬起头来,迎上师父怒颜,平静道:“师父,弟子不交,是有原因的,弟子有错在先,不敢请求师父和诸位长老原谅,可越王八剑关系重大,您听我说——”
韩嵩额角青筋跳动,截口喝道:“住口!既不愿交回,哪里这么多理由?我再问你一句,你交是不交?”
萧珩闭口,亦不愿再低头,只无言看着韩嵩。
韩嵩面沉如水,胸口却起伏不定,怒目与他对视许久,无奈之下,缓缓坐回座位,一字一顿道:“你欺瞒师门在先,违抗师命在后,不知悔改,其心可诛!来人!即刻将萧珩押入思过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殿一步!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许探视!”
门外众弟子应声而入,萧珩默默摘下佩剑放于地上,慢慢站起身来。
韩嵩皱紧眉头:“你在思过殿里好好反省,若是你一意孤行,拒不悔改,那你就在思过殿呆上一辈子吧!”
萧珩心下凉透,朝韩嵩躬身行了一礼,走出归宇殿。
一池清泉,倒映着玉阑葱树,也映着池畔一抹素影。
萧珩出了殿门,瞧见池边栏杆处伫立的那人,胸口一热,心弦一颤,不由跨前两步。
身后两名玄衣弟子长剑出鞘,立时横在他身前,柳平道:“师兄,思过殿在这边。”
长书远远听见,心头顿时一凉,再瞧他身边众人剑拔弩张的情形,只得打消上前相见的念头。
两人数日未见,此刻遥遥相望,目中都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靠近一步。
萧珩凝望她片刻,终是掉转头,大步往思过殿方向而去。
傍晚暮云迭重,山岚渐起,长书候在枕剑阁中,见宁疏回来,忙上前问他道:“师兄,你能不能帮我把柳师弟的阁主令牌偷出来?”
宁疏道:“你要去思过殿看萧珩去?”说罢双手一摊:“不是我不帮你,就算拿了阁主令牌你也进不去。师父说了,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一步,何苦白费力气?你不如去找师公说说情。”
长书咬唇不语,宁疏长叹一声,在她耳边低语道:“师弟这次捅的娄子可大了,我都怕师父当场宰了他。”他耸耸肩,又皱眉道:“我打赌你也不知道,原来他找到了越王八剑,竟一直藏在外头——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他可将咱们瞒得好苦……”
他话未说完,长书早已闪身出去,急急奔往后山天泉涧。
她疾步来到天泉老人的茅屋前,敲门唤道:“师公!”
门内久久无人应声,长书心头焦急,顾不得许多,咬牙推门而入。
此时天色苍瞑,屋中一片晦暗,窗户大开。香炉内的檀香早已燃烬,晚风过窗而入,吹得案上一叠素签四处飘飞。
她忙将纸签收好,挑开里间门帘。
天泉老人一动不动伏在榻上,长书鼻端闻到一股血腥之气,心头大骇,忙上前扶起天泉身子,急唤道:“师公!”
天泉身子一歪,倒在她臂上。
她右手触到天泉胸口,只觉触及之处濡湿粘腻,伸掌一看,竟是满手的鲜血。
长书心跳似漏了一拍,浑身冰凉,颤抖着将手指伸到天泉唇上,停了许久,果然没有感到丝毫气息。
他身体仍然温热,显见断气不久。
此时一人喃喃道:“这门是谁打开的?既然来了,怎么也不点个灯?”说话间,提着一盏油灯进来,却是天泉因病从谷中调来的一名侍药童子。
长书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僵硬,茫然抬起头来。
灯光下,她目光发直,右手鲜血淋漓,左手青筋隐现,仍紧紧抓着老人胳膊。
那童子“呀”了一声,张嘴指着她道:“你、你……”忽然大叫一声,将手中油灯药碗一摔,夺门狂奔而出。
碗碟破碎之声响在耳边,长书倏然惊醒,又木然坐了片刻,将天泉身体轻放于榻上,思忖道:“师公今早也还好好的,他病逝虽重,但也决不至于咳血而亡……”
她一时心乱如麻,浑然未觉一人悄悄走进屋来,到她身后,往她肩上伸掌一拍。
长书跳起身来,转身之际,将腰畔长剑一抽,喝道:“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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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六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