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在外面围观的,还是在里面坐等吃席的,都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或许是由于村民们不太关心摄影的原因,卢比鹌他们带着设备从门外进去的时候,没有人转头看他们。所有人的脸都朝着新娘子的方向——那个全场唯一一个穿着大红色嫁衣的人。人们或鼓掌或喝彩,让现场的气氛显得十分热闹。排山倒海的声音充斥着几个玩家的耳膜,让他们本就混沌的大脑变得更加滞涩起来。
“我去,大晚上的还这么多人啊?村民们都这么喜欢凑热闹的吗?”薛凯伸手捂住了耳朵,尽量避免往人多的地方走,左闪右躲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
“在村子里,这种叫做撑场面,哪家有喜事都会拜托同村的邻里过来撑场面,热热闹闹的才叫办得好。”卢比鹌受了一天的熏陶,已经把小羊村的习俗摸了个大概,“要是哪家办事的时候没人来,或者请不到人,那肯定就不是什么好人家。能把乡里乡亲的关系处得那么差,可想而知是多么不受人待见了。”
“别科普了,这里人是多,可是压根就不见关键人物的影子。”林莎顶着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酸酸涨涨地巡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另一个穿着红衣的人影,“洞房不在,婚礼也不在,这新郎官难道真的是鬼?”
“呸呸呸!”卢比鹌想找个什么东西把林莎的嘴给塞上,“你能不能别说那个字啊?多不吉利!”
林莎嫌弃地瞥了胖子一眼:“你还真被小羊村也腌入味了啊?还帮人家考虑吉不吉利,真有你的。”
“我哪是帮他们考虑啊?我是帮咱们自己啊!阿飘这种东西呢,就是你不提,它不找你,你一提,那完了,晚上必会来找你。”卢比鹌被整得心力交瘁,干脆破罐子破摔,“也就我迷信,你们不信,没事,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哎哎?你们看得清楚不,我怎么看见礼堂里面没一个人啊?”林莎把胖子揪了过来,这还没算完,她又揪了一下薛凯,踢了一腿伍泽承,“帮忙看看,我怎么觉得……”
话还没说完,几人就看见新娘子被两个小童搀扶着进了礼堂,待喜婆也跟进去了之后,大门就被一下子合上了。
“不好,快跟过去!”林莎大力拍了一把胖子的后脑勺,一马当先“嗖”地冲了出去。
然而,他们过去的路并不是那么好走。
原本还在各忙各事的村民不知怎么渐渐围拢了过来,人山人海地挡在了他们前面。不论林莎怎么扒拉,都扯不动他们分毫。他们就像是粘在了一起的果冻块,一推就晃晃悠悠,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但要扯开却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突破不了一点。
“靠!”林莎骂了一句脏话,让卢比鹌蹲在地上,踩着他就想跑到人群头顶上去,结果还是失败。别说她半天没找到地方下脚,就算好不容易踩中了一个人的肩膀,也会像踩到什么滑溜的软体动物似的,不一会儿就被冲落在了地上,然后迅速被人群挤出。过程之丝滑流畅,没有给她留下一点抢救的余地。
“现在怎么办啊?”卢比鹌的额上疯狂冒汗,连林莎都挤不进去,就跟别说他这个二百斤的胖子了。
唐思思也是一脸焦急,她被debuff的影响很深,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虽然能勉励维持住不依靠他人自己行走,但要她像林莎那样冲过去撸人还是有些太为难了。
“哦,那算了呗。”刚刚还积极主动要去救人的林莎,忽然就摊了摊手,从人群后面退了回来。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衣服被弄皱的地方,一副“收工”准备回去休息的架势。
在场的四人一脸问号。
“看我干什么?”林莎脸不红心不跳,“一个剧本杀而已,你们还真以为新娘子会有什么危险吗?”
“不是啊,”卢比鹌急得又疯狂冒汗,“我们的拍摄任务还没完成呢,不进去咋拍啊?”
“哦,”林莎像是才反应过来,从卢比鹌手里拿过了那架体型庞大的摄影机,毫不费力地扛在了肩上。转身对着村民就是一顿输出,恨不得镜头怼他们后脑勺上,以报自己刚刚被他们“排挤”之仇。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镜头里,村民们并不是背对着他们,而是正对着!开机的那一刹那,她就迎面遭到了暴击。一张张没有五官的脸正挤在一起,全在朝她这边看!
不过他们面前的不是哪个小萌新,或是怕鬼的小朋友,而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已经产生了肌肉记忆的林莎。她只不是是手微微抖了一下,随即便稳住了机器,没有中断拍摄。并且,还深情并茂地开始胡诌讲解词:“「七日嫁」的婚礼,选在午夜十二点举行。今天,小羊村所有的村民都来到了这里,观摩并参与了这件举世瞩目的盛事,他们将在今天,见证两位新人喜结连理,共赴誓言的绝美片段。”
说着,她尝试着往前踏出了一步,镜头给到了挡在正中间的村民脸上:“我们可以看到,这位村民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想必他也在内心诚挚地祝福着两位新人,希望他们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林莎每说一个词,就往镜头里村民的方向挪动一点,而那位村民竟然没有继续挡着她,而是真的往旁边稍稍让开,让出了一小块地方可供前行。
她的感觉没有错。
怪不得这个剧本杀要搞出摄影师团队这几个路人甲乙丙丁,原来是因为开挂啊。
“让我们再来看看这位村民。”林莎又将镜头怼到了下一位拦路村民的脸上。
就这样,在她把人生当中所有的婚礼祝福语都说了个遍,即将头顶冒烟的时候,总算是开辟出来一条通往礼堂的路。
后面几个人已经完全傻眼了。
一个字:绝。
直播间:
【啊啊啊啊啊啊!!!姐姐抱我!!!!】
【卧槽我好吃这种人设啊~~~看似漫不经心插科打诨的,结果最靠谱啊~~~】
【大教堂的水准还是高啊……】
【马德,我被镜头里的画面吓鼠了……换了我不仅机器要掉地上,我人都当场去世了……】
【我也……第一反应就是扔机器跑……】
【她是怎么忍住不跑的,呜呜呜呜,姐姐心理素质太强了吧~~~】
【不仅没跑,还怼脸拍……真是“迎难而上”的楷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看到后面简直喜剧人~~~我都怕她哪一秒就词穷了,结果居然给续上了~~~】
【简直用尽了毕生所学……那么多成语都不带重样的,666~~~】
【咱就是说,摄影团队的工作人员(甲)超有用的好不好!姐姐才不是跑龙套的~~~】
【噗哈哈哈哈,你居然还记得这个全称……笑不活了……】
【果然连名带姓的,不是龙套角色!!!】
……
“在感受完村民们的热情之后,接下来就是「七日嫁」婚礼现场的画面了。”林莎给卢比鹌使了个颜色,示意他过来把机器接过去。
老队友之间的默契自然不用说,卢比鹌两步跨了过去,略弯曲膝盖让自己的肩膀和对方齐平,接过机器的时候,甚至都没怎么让镜头抖动。
他对于小羊村传统习俗的了解要比林莎更全面,选择在这个时候把机器给到他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林莎做完交接之后,就来到了礼堂的门前,回头确认镜头已经跟了上来,就伸手推开了门。
礼堂里空无一人。
但林莎已经从卢比鹌紧张了一瞬的表情中看出,镜头里绝对不是什么都没有。
她默默地从门边走开,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胖子旁边,撑着脖子往里看。
待看到画面时,却没有太过震惊,反而有一种意料之中的索然无味。
镜头里没有人,却有两幅棺材。
礼堂正对着门的墙上,还放着两个灵位。
林莎用眼神加比划地对胖子示意:你往里面走走,看看到底是什么。
胖子没有偏头,而是用没有扛机器的另一边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他扛着镜头慢慢地往前推移,同时还不忘临时造句进行解说:“礼堂布置得非常喜庆,连天花板四周的帷幔上都用特制的金线绣了龙凤呈祥的纹样。村里的十几个绣工花费将近三个月才完成,上面的龙凤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宛如祥瑞降世,赐福于我们今天的两位新人。”
“两位新人,额……”镜头怼到棺材上的时候,卢比鹌的额头又开始冒汗,难得卡壳了一下,不过一秒钟就接着睁眼说瞎话,“新郎官面色红润,长相俊朗,兰芝玉树——”
说着,他还艰难地回过头给林莎使眼色让她把棺材盖给推开。
林莎摇了摇头,用嘴型告诉他:试过了,根本推不动。
好吧。
卢比鹌只能继续苦逼打工,他将镜头推往另一边的棺材:“新娘头戴一顶鸳鸯戏水的红色盖头,指若削葱尖,口若含朱丹,风姿绰约。二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佳偶天成——”
“噗……”林莎没忍住,轻声笑了一下,在卢比鹌不明所以看向她的时候,继续用口型说道:让那位知道你这么蛐蛐他,你就死定了。
“……”
咱就是说,本是好同事,相煎何太急啊?
卢比鹌内牛满面,更悲催的是,工作还得继续。
“主桌上摆放着小羊村特色的传统食品,分别是——蒸蒸日上,珠圆玉润,多子多福,蕙质兰心……”
趁着胖子“数来宝”的时候,林莎给唐思思和薛凯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把门关上,自己和武泽承则来到了棺材边上。
新郎官的棺材可以不开,新娘子的是万万不能啊。
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柄匕首,对着棺材和板之间的间隙就插了进去,准备大力出奇迹,将棺材板给撬开。然而,任凭她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棺材板就是纹丝不动,如同千斤巨石一般。
她没辙了,就把这事交给伍泽承,但没指望他能办成事。
果然,那位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竟然没用任何工具就开始徒手扳,这要是能扳开就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