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下楼吃饭的时候,客餐厅里的气氛正值最紧张的时刻。林莎、卢比鹌站在距离内门最近的地方,玄闫和宋澜站在外门旁边,李丸和唐思思站在角落里,景韶音则坐在桌边。而他那两个小弟,居然没有和他在一处,而是远远地占据了后方的另一个角落。
“怎么回事。”江夜看向林莎。
林莎回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苏珊死了。”
青年愣了一下,没有理解“死了”是什么意思。他只好看向身边的江夜,希望他能够说出一个可以令他安心的解释。比如……苏珊只是因为剧情,又或者因为违反了什么规则而出局,“死了”只是符合剧本杀情境的说法。
然而江夜并没有先回应他,而是问林莎:“怎么死的。”
“尸体就在外面空地上放着,今天早上村民给抬过来的,玄闫最早知道这件事情。”林莎说道,“脖子上有一处横切伤,目测是割喉死的。但尸体在水里泡了很久,已经呈现巨人观了。”她说着,看了一眼黎林可,“小可爱最好还是别去看了,会做噩梦的哦。”
青年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起来就好像在听天书。
【什么啊……?不是玩游戏出局吗?为什么会对她的“死法”有这么详细的描述啊?】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表现出了极大的困惑。
林莎对于他的反应有些讶异,继而对江夜神秘一笑:“哟,保护得挺好嘛。”
“你别乱说话。”江夜微微压低眉毛,给予警告。又抬眸看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都在互相怀疑,很正常。”林莎看起来不甚在意,“不过刚刚看到苏珊尸体的时候,李丸立刻就问景大少爷是不是他杀的,看来是知道些事情。她这一指证,其他人不管相信了没,总归来说要对嫌疑犯避而远之。”
“你没问?”江夜挑眉,似是在质疑对方的业务能力。
这可触到了林莎的逆鳞,她压着怒气,咬牙切齿道:“问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没吭声,我总不能对一个女孩子用强的吧?”
“你不是女的?”江夜反问。
“靠!”林莎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我不就是个女的吗?”
“那你上吧,没人会说你。”男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留下这句话后就不再管她。只跟黎林可说了一句“在这等我”,就径自穿过客餐厅,来到了前院的空地。
空地的中间,放置着三张竹板凳,上面盖了一张白布,依稀可见有类似人形隆起。
江夜走过去,伸手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苏珊浮肿发臭的尸体就这样展现在了他的眼前。和林莎说的一样,她的脖子上有一条很深的伤口,皮肉外翻很明显,应该是生前所受,不出意外的话是致命伤。至于为什么在水里——
江夜注意到了她紧握的右手,强行打开之后,发现她手里除了水里的泥沙之外什么也没有,但僵硬的尸体皮肤上却留下了深深的印痕,这说明,她死时手里是握着东西的。
而那样东西,在他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被人取走了。
从大概的形状上来看,似乎是一件四四方方的物体。
会是什么呢。
检查完尸体之后,江夜起身回了客餐厅,里面的几人总算已经好好坐下来。只是有人在怡然自得地吃饭,有人却各怀鬼胎没心思动碗筷。
林莎见他回来了,便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江夜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道:“刚刚都有谁检查过尸体?”
“不知道。”林莎嗤笑了一声,“谁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尸体手里有东西,我也发现了,但没人说实话,这事儿没法查。”
“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江夜来到黎林可身边坐下,特意看了一眼对方有在好好吃东西才将视线挪开。
“河边。”林莎今天选择是西式餐点,正往吐司上抹着黄油,“说是被水流冲过来的。哦对了,我先前观察了一下地形,那条河的上游就在树林后方的湖泊附近。”
“她昨晚去了湖边!?”伍泽承失声喊了出来。
林莎往他那边一瞥:“你反应怎么这么大?你们很熟?”
“我……没有,我只是……”中年男人正欲组织语言反驳,后面的句子却淹没在了林莎轻飘飘的一句话里:“你欠的钱,一时半会儿还不上吧。”
伍泽承的冷汗从额角滑落,不知道对方还掌握着自己多少底细,因此没敢说话。
而林莎则乘胜追击:“这两天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给你借钱的那个人叫老马吧?他早年也是我大哥的一个兄弟,两人现在也还挺熟。有次喝酒的时候,我听了一嘴,是欠了多少来着?三百个,还是五百个?”
伍泽承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对方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不是哥们儿,你一个干摄影的,怎么有能奈欠这么大一笔钱啊?老马说下个月出就得带人上门办你,账已经到期了吧?”林莎抹完黄油又开始抹果酱,脸上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想拣回老本行?倒点明器出来周转周转?”
她狡黠地看着伍泽承,点明了自己的目的:“说说吧,想挖什么?说出来或许我们还能帮上忙呢~”
“我没……”伍泽承还在负隅顽抗,却被一声呵斥下掉了魂——
“糊涂!你那点事儿最多也就写个检讨书的程度,至于这么躲躲藏藏的吗?现在都已经死人了!你觉得钱比命还重要吗!?你要是知道什么内情,最好赶快说出来!不然下一个——”林莎挑了挑眉,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对方,“搞不好就是你。”
“我……”伍泽承又被吓出了一声冷汗,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又战战兢兢地看了看桌上的其他人,最终说道,“我……哎,姓苏的小妹昨晚来找到我说,可以带我去找那个红棺材,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上我,但是也跟着她去了,那棺材就藏在她家。”
伍泽承睁大眼睛看着林莎,露出了极为骇人的表情:“她昨天晚上就有点疯疯癫癫的了,说她每天晚上都能从棺材里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所以她要找人帮她把棺材撬开。她知道我是土夫子,肯定有办法对付棺材上的七星封门钉,我……我是被逼的啊……她神神叨叨的,我怕我不答应她,她就要杀我……”
“你们撬开了棺材?”林莎目光如炬,谁都以为她全心全意在听对方说话的时候,她还不忘将吐司上面快要滴落果酱的那一角送进嘴里。
“是……”伍泽承擦了一把汗,瘪着嘴又咽了一口唾沫,“可是那棺材里面,什么也没有啊。”
林莎嘴里的食物还没嚼烂,此时无暇说话,就趁机观察了一下其他人的表情。
“什么都没有?”薛凯扒在桌子上,好奇道,“那为什么还要用钉子封起来啊?”
“说不定——原本被封印在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了呢?”宋澜本意是开玩笑,却不料自己这话一出,其他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
“你们还真信他说的,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啊?”林莎用手里的刀子一下一下轻点在桌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伍泽承,“要是什么都没有,那苏珊手里拿的又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伍泽承拔高音量,“她自己跑到湖边去死的,关我什么事!”
“跑到湖边死的?”林莎的笑意渐冷,“怎么就不能是被人抛尸湖边的呢?”
她一把将小刀插到桌子上,气势一下子震慑住了对方:“你和她二人在棺材里发现了宝物,于是分赃不均你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杀了,这在你们土夫子行当是常有的事情,杀了她,宝贝全都归你。再将尸体扔到平时没有人会去的湖里,让湖水冲刷掉所有作案的痕迹。”
林莎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段话,却不带一点喘,仍在持续输出:“反正这里没有警察根本就找不出凶手,等到工作完成你就带着宝贝跑路,神不知鬼不觉,待转手换了一大笔钱,你就能够还清欠款。”
“我说的——对也不对?”她面无表情,像在给对方盖棺定论。
“不是!不对!你说的不对!”伍泽承很激动,他的面部抽搐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人不是我杀的!我说的全都是真的!如果我杀了人,我今天会这样惊讶她去了湖边吗!?会被你发现破绽吗!?”
“哦,的确不会。”林莎重重拿起,轻轻放下,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那么说说吧,你为什么会那么惊讶,她去了湖边?”
“你——”伍泽承指着她,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你炸我。”
“哎呀呀,这事儿在咱们道上不是常规手段嘛~你还没习惯呢?”林莎都没正眼看他,“你说你的,继续。”
中年大叔被一个小辈噎得说不出话来,顺了好久的气才继续开口:“她很怕水,我去她家里的时候,发现她家没有一点水,连喝的水都没有!我辛辛苦苦开了一晚上的棺,连口水都没喝着!还什么屁都没捞着!她那么怕水,怎么会去湖边呢!”
林莎和江夜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经意间发现景韶音也脸色有变。
果然大家对于“怕水”这个词都很明感,应该是联想到了苏珊的姐姐,以及「七日嫁」。
“她怕水?可是她曾经说过,她姐姐在「七日嫁」时才出现了怕水的情况,她为什么也会有相同的症状?正在「七日嫁」的人,不是……”玄闫看了看黎林可,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但他的话停在这里,其他人也早就明白了意思。
“她怕水不是因为「七日嫁」。”江夜淡淡开口,“而是因为,她被替换了。”
“替换?”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的。”江夜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说法,“昨晚我潜入了那片湖泊,在湖底,我发现了很多人的尸体。那些尸体身上的衣服有的很新有的很旧,腐烂程度有各有不一,应该是不同时期落入湖底的。与此同时,我还发现了一些排位,那些排位上面,全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殷显。”
“殷显?”玄闫被这两个字勾起了回忆,“这不是村长的名字吗?”
“村长!?”薛凯睁着大大的眼睛,“他们把村长的牌位扔到湖里去干嘛?”
“重点不应该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同样的牌位吗?”林莎跟着问了一句。
“还有还有,那些尸体又是谁的啊?”卢比鹌接着问道。
在大家讨论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黎林可弱弱地举起了手:“那个……我……”
“怎么了。”江夜第一个注意到了他,撇下众人私下问他。
“我也不知道,但是……”青年撩开了自己的袖子,把上面歪歪扭扭的自己展示给对方。
男人在看清那上面的字后,瞳孔微缩,杀心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