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引 第23章 认罪

门内瞬间静寂无声，似乎连呼吸声都停住了。沈清安屏住呼吸，悄悄望向那扇门，心中忐忑不安，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衣摆。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似是有人披衣而起。李观尘却不急着动作，她轻轻靠在窗前，用手指戳破一个洞，观察里面的情况，露出一抹略带寒意的笑容。

沈清安学着李观尘的动作，轻轻地戳破窗纸，将一只眼睛凑了过去。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陆幽在房间里不知所措的模样，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陆幽披着一件看上去略大的外套，袖口垂到手背，站在窗前，身影被昏黄的烛光拉得有些单薄。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瞪得极大，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某处。嘴巴微张，似乎想要发出声音，但却像是被什么力量压住，连一丝喘息都显得困难。

“青青……”陆幽终于开口了，声音微弱而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被拉长、挤压。他的目光充满恐惧，像是见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事物。“我……我为什么会看到你？”

沈清安皱眉，顺着陆幽的目光望去，却什么都没看见。房间里只有摇曳的烛影和空气中淡淡的草药味。他有些疑惑地转头，发现李观尘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正在压抑着某种得意的笑意。

“他在对谁说话？”沈清安低声问，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你看不到吗？”李观尘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透着一丝意味深长，“他面前可是有个‘人’啊。”

沈清安后背顿时一凉，汗毛竖起，眼神游移了一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些：“你是说……他在对鬼说话？”

李观尘笑而不语，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你想不想看看？”

沈清安先是一愣，随即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他本想摇头，但看到李观尘微微挑眉的神情，又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想……想。”

李观尘从袖中摸出一张黄纸符，动作熟练地在指尖一转，轻轻贴在了沈清安的肩膀上。符纸触肤的瞬间，沈清安只觉得一股凉意窜过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再看看。”李观尘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神秘。

沈清安咬了咬牙，重新将眼睛凑到破窗纸上。这一次，他看到了那个“女孩”。

那是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一件破旧的粉色衣裙，裙摆上还沾着点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她比陆幽矮半个头，头发乱糟糟地垂在肩上，皮肤苍白得发青，一双眼睛黑洞洞的，没有一点生气。女孩静静站在陆幽面前，虽然看似毫无恶意，但那种从灵魂深处涌上的寒意却让沈清安感到呼吸困难。

“你看到她了？”李观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揶揄。

沈清安抬手捂住了嘴，双眼瞪得比陆幽还大，死死盯着那“女孩”。虽然他一直自诩不信鬼神，但此刻的景象，却让他的信念彻底崩塌，不得不让他开始对鬼神敬畏了起来。

“她……真的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观尘轻轻拍了下肩膀，“别怕，她现在可没什么恶意。”

沈清安点了点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心已被冷汗浸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小心翼翼地移向陆幽。

“小幽，咱们真是好久不见了。”女孩的声音飘忽而低沉，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带着几分阴森森的寒意。

陆幽的脸色顿时煞白，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女孩的脸，嘴唇微微颤抖着。“青……青？是你？这不可能……”他声音干涩，像是喉咙里塞满了沙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出。

沈清安吃惊地看向一旁的李观尘。只见李观尘神情淡然，指间夹着一张黄符，微微扬起唇角，竟然重复着女孩一样的话，处处透露着诡异。

“青青，是真的好久不见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陆幽的声音颤抖，仿佛看见鬼魂的不是他，而是某种无法承受的罪恶重现。

“我来看你呀，你不开心吗？”女孩的脸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唇角扬起一抹冷冷的笑意。她的眼睛深邃而空洞，没有焦距，似乎直视着陆幽的灵魂深处。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幽急忙摆手，手指却因剧烈颤抖而抓不住衣袖。“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女孩静静地看着他，像是欣赏一幅令人满意的画卷。片刻后，她才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透着难以言说的幽怨：“是啊，当年，可是只有你活下来了呢。”

陆幽听到这话，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他的眼神骤然慌乱，脸上的血色全无，手紧紧攥着衣袖，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当……当年是我爷爷把我保下来的！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你们……，你不能怪我的！”

女孩缓缓靠近，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响，像是一团阴冷的雾气飘了过来。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陆幽脸上，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冷漠：“我没有怪你，你活了下来，是件好事。”顿了顿，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像是压抑许久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出口，“但我不能接受，你为什么要让我哥哥去杀人！”

女孩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直直刺进陆幽的胸膛。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眼前这个曾经的玩伴，现在却成了对他控诉最深的人。他原以为自己的复仇是为了替他们讨回公道，但此刻，这一切却像是变成了可笑的闹剧，换来的只有女孩的愤怒与指责。

“我……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们啊！”陆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喊道，声音中满是无助和绝望。

“你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你自己？”女孩的声音恢复了冷静，那冷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如果真是为了我们，该死的人应该是那个道士。而你……”她缓缓地蹲下身子，盯住陆幽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想到，你连你爷爷都能下得了手。”

陆幽的身体猛然一颤，低垂的眼睑下藏着不敢直视的痛苦。“都是因为他……”他低声说道，嗓音微哑，“都是因为他当年支持那个该死的道士，才害得你们那么多人死掉啊！”

女孩的目光更加幽深：“那我哥哥呢？他又有什么错？”

陆幽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最终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方大哥他是自愿的……”

“自愿的？”女孩冷笑了一声，那笑容像是结了一层冰霜，“没有你的煽动，他会去做那些事吗？他会去染上那些人的鲜血吗？”

陆幽语塞，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张嘴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幽语塞，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张嘴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有，张婆婆的事，不是你做的吗？”女孩忽然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诡谲的试探。

陆幽猛地抬头，眼神中透着疑惑和几分惶恐：“你……你怎么会知道？”

“当然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女孩微微一笑，笑容却透着森然的冷意。

提到张婆婆，陆幽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像是对一个死人毫无顾忌。“哼，那老婆子，我不过是吓唬了她一下，没想到她这么不中用。她以为做了两年的好事，就能抵消她当年的罪吗？哪有那么简单。”

女孩默默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而且，她会被吓死，只能说明她心里有鬼。这两年，她怕是天天提心吊胆吧？”陆幽抬头，看着女孩的脸，声音中透着一点自嘲，却也带着强烈的不安。

沈清安站在窗外，目光复杂地盯着屋内的陆幽。他紧攥着袖口，指节泛白，心里五味杂陈。这个曾经一脸稚气的少年，竟然在短短两年间变得如此阴郁和执拗。沈清安感慨万分，不禁想，究竟是怎样的伤痛和压迫，才能把一个人逼成这样？

还是说这个少年本身就是如此？

反观一旁的李观尘，表情却平静得出奇。她微微扬起下巴，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对陆幽的表现没有一丝意外，甚至透着几分冷漠的无所谓。

她忽然开口，语气淡然却带着逼人的力量：“陆幽，难道你没有下毒吗？”

这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巨大的涟漪。陆幽的身体猛然一震，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他愣了一瞬，随即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声音陡然拔高：“是我下的又怎样？！”

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句话，情绪彻底失控，仿佛胸腔里积压已久的愤懑终于爆发。他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神色，显然无法接受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全盘否定。他眼神中的挣扎和绝望，像一个溺水之人，在无边的黑暗中拼命寻找一根救命的稻草。

李观尘听着他的喊叫，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目光冷冷地扫过他，带着些许轻蔑：“是吗？”她将手中的符纸缓缓点燃，火光明明灭灭，将她的侧脸映得分外冷峻。符纸化为灰烬，李观尘轻轻一吹，那些细碎的灰尘随风而散，仿佛什么也未曾留下。

“进去吧，”她拍拍身旁愣住的沈清安的肩膀，语气不轻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你已经听到了答案，不是吗？”

沈清安回过神来，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屋内的陆幽，点了点头。尽管心里仍有些忐忑，但他还是迈步跟在李观尘身后，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