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季若望回到家中,刚打开门,却被唬了一跳!
一头凶兽趴卧在院中,身上黄黑条纹交错,恐怖的体形衬得院子空间狭小许多。
白玉瑱站在桃树下看书,落花缤纷,衬得他眉眼温柔许多。
季若望打眼一看,却尴尬地发现,白玉瑱看的是自己买的狗血感情流话本,类似于“霸道王爷爱上俊俏大理寺卿”“探花郎上龙床,清流还是佞臣”之类的。
“这是什么?”季若望略过话本不问,“妖兽?”
“飞渡虎。”白玉瑱答道,“它有一丝龙族血脉,你不是练习游龙诀嘛,它可以加快你的进度。”
不知为何,季若望突然有些想笑。这情景,怎么有点儿像睡过之后那个啥呢?
“你笑什么?”白玉瑱眼尖看到他笑了,耳朵尖都红了,但语气还是正经的,“不许笑!”
“我没笑……”季若望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他走上前,站在那具虎尸的旁边,仔细端详。
近看更加能感觉到这头老虎的庞大,百兽之王就算死了,还是有那股气势在。虎眼闭着,身上散发着妖气,让人觉得它下一刻还会睁开眼,重新站起来。
季若望见猎心喜,伸手摸了摸虎头。入手都是粗糙硬实的毛发,有些地方跟针刺似的。
他在看虎,别人却在看他。
白玉瑱在季若望凑近的那一刻,浑身的肌肉就绷紧了。他僵硬着脸,嗅着季若望靠近时,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
不是什么脂粉味,而是皂角淡淡的香气,很干净,不浓烈,十分温和。
他的目光落在季若望露出来的皮肤上,又转移到腰肢,然后向下……注意到那起伏的弧度,白玉瑱像被烫到了似的,飞快移开了视线。
他的心砰砰直跳,神思恍惚,连季若望跟他说话都听不清楚。
“……你今晚在这睡吗?”季若望的手指在白玉瑱眼前晃晃,“哎,回神了!”
白玉瑱反应过来,心里一惊。他习武多年,还从未出现过有人在一旁,陷入神思不属的情况。要是在战斗中,他这一分神,下一刻可能就是一具尸体了!
季若望见他冷着脸,以为是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比白玉瑱大了三岁,有了那层关系后,季若望看他总会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宽容。
“是不是累了?这么大一头妖虎,不好打吧?”季若望体贴地说,“你去屋里睡会儿吧,我把这老虎处理了。”
白玉瑱已经是炼神大宗师的修为,不过是在附近山脉打了一头妖虎又运过来罢了,能有多累?
但不知怎的,他却不想反驳季若望,而是顺势点头承认了下来。
季若望信以为真,赶紧推他进屋休息。床上的被褥换了新的一套,趁着艳阳天晒干后收进木柜里的,除了朴实的木质香气,还有淡淡的阳光味道。
白玉瑱当着季若望的面脱了外衣,进了被窝。
他把被子拉上,盖了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季若望。
白玉瑱身上桀骜不驯的少年棱角全都收敛了起来,看起来温和无害,大眼睛眨呀眨,好像没满月的小奶狗,望着人,把人心都要看化了。
季若望也不例外,他全然忘记了自己面对的不是什么乡下小狗崽,而是一头已经成年的狼王。
他的声音情不自禁柔和下来,甚至带上了哄人的语气:“你好好睡一觉,开饭了我再叫你。”
白玉瑱点点头,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季若望为他捻了捻被角,才出去了。
白玉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出了门再也看不见为止。
被窝里还残留着季若望的味道,窗棂被扣下来,室内顿时黑暗许多。
白玉瑱深吸了一口气,把季若望的枕头抱进怀里,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屋外,季若望干劲十足。他利索地将一整头猛虎拆皮卸骨,动作行云流水。
整张威风凛凛的虎皮被完整地剥了下来,季若望爱不释手地摸着。虎皮可以做大袄、帽子、靴子、靠垫、地毯……
虎骨熬汤,虎肉用大锅烹煮,各个部位还有那些零零碎碎的内脏都被季若望规划得井井有条。
饶是季若望是个武人,干这些活也累得不行。
幸亏做了不到半个时辰,白玉瑱便从屋内走出来帮他。
“你不再睡会儿?”季若望问他。
白玉瑱摇了摇头,“我已经休息好了。”
他动作柔和,巧妙地从季若望手中拿过尖刀。
季若望成了打下手的,两人协作分工,庞大的虎尸处理得很快。
一根粗壮通红的物事被白玉瑱扔到案板上,季若望瞥了一眼,那是一截儿虎鞭。
他有些好奇:“这东西拿来干嘛?”
“卖给有需要的人。”白玉瑱头也不抬,“虎鞭酒很有名。”
不是给他吃的就行。季若望松了一口气,这玩意儿他还真接受不了。
大部分肉都被贮存起来,白玉瑱说虎骨可以泡酒,这个季若望倒是能接受。
当晚是一场虎妖宴,季若望十八般武艺齐用上,煎炒烹炸……
白玉瑱拿刀行,进了厨房颠勺儿跟灾难现场似的。想有得吃,吃好了,还得看季若望。
开了一坛青梅酒,酒还没酿够时候,酒味不够浓郁,少了些醇厚,多了几分青涩。
白玉瑱不在乎这个,他什么美酒没喝过?季若望这角店打来的家酿土酒他照样喝得津津有味。
吃过下午饭,时辰还早,白玉瑱看了看天色,问季若望要不要跟他去黑市,今日十五,正好是尚水县黑市开门的日子。
季若望一听,十分感兴趣。要是他自个儿,当然不会去那些不熟悉又不算太安稳的地方,但有白玉瑱这种级别的高手在嘛,那就不一样了。
一般去尚水县需要坐船,至少几个时辰,骑快马去的话可以减少一半的时间。
白玉瑱和季若望来到镇外,吹了声口哨,不一会儿,便有一匹黑色的骏马奔驰而来。
那骏马生得高大威猛,一身乌黑的鬃毛随风飘扬,仿佛草原上的雄狮,奔跑起来又如同一团黑色的火焰。
它亲昵地凑到白玉瑱身边,用硕大的头颅拱白玉瑱的手,白玉瑱笑着摸了摸马头。
“它叫流风,”白玉瑱对季若望道,“流风是妖兽和凡兽结合而生的后代,天生不凡,性情温良,可日行千里。”
季若望学着白玉瑱的样子,将手轻轻放上流风的脸颊。
流风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珠子盯着他,季若望竟然从中看到了一抹人性化的色彩。
两人共乘一骑,季若望在前,白玉瑱在后。
此时,季若望才发现,曾经和自己视线平行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比他高多了。背后就是白玉瑱温热的胸膛,让季若望稍微有些别扭。
流风十分通人性,白玉瑱只是拍了拍马背,流风便打了个响鼻,脖子一昂,四蹄发力奔驰起来。随着速度越来越快,身后只留下滚滚尘烟。
他们走的是乡间小道,人迹罕至。
白玉瑱手臂揽在季若望腰间,手掌贴着他的肚腹。
一股暖流从白玉瑱手上传递过来,季若望只觉得吃了妖虎肉却未能完全消化掉的妖力不断转化为真气内力,一点一点地提升着他的修为和资质。
人族不同于妖兽,妖兽可以将吃进去的食物迅速转化为各种能量和修为,人族则必须通过其他方式,比如说打坐、炼丹等,才能吸收那些游离在外,本不属于自己的灵气。
修武者没有灵根,无法吸收灵力提升修为,但可以利用灵力和进食妖兽肉改善自身的身体素质。这一点连凡人都不例外。
仅仅过了大半个时辰,季若望就看到了尚水县的城门。
相比清溪镇,尚水县不论是面积、人口还是城池规模都大多了。
流风被留在了城外,它目标太明显,不适合带进去。
在黑夜降临,尚水县关闭城门的前一刻,季若望和白玉瑱走了进去。
发财赌坊,尚水县夜晚最兴隆的地方之一,还未走近,季若望便感受到了激烈而喧闹的气氛。
热浪扑来,混杂着酒气,喝骂声、耍骰子的声音,赌徒们或是兴奋或是失望的大叫大嚷。
季若望望来望去,觉得个个面目狰狞,这副众生百态,与其说是赌场,不如说是地狱。
前世季若望听人说过,有些赌场不安装镜子,为的就是赌徒看不见自己脸上那骇人的表情,极致的贪婪和**丑陋得让人生理不适,再神经大条的人看见自己赌博时的神情,都会落荒而逃。
一个面上带笑的女子迎上来,领着他们穿过一张张赌桌。
绕来绕去,最后来到了一扇玄色大门前。门口守着两名彪形大汉,季若望感受了一下,震惊地发现,这两人竟然都是明劲武者!
这赌坊果然不同凡响,要小心行事才是,季若望暗暗想着。
白玉瑱向那两人出示了一块木牌,大汉点点头,回身将门打开。
先前领路的女人掏出两张面具和两身黑色的斗篷,递给两人。季若望先观察白玉瑱的动作,看见他戴上后,也戴了面具,穿上斗篷。
这斗篷不知如何做的,穿上之后,如果不是体格相差太大,大部分人的身形都变得差不多。而面具是白色的,露出鼻子、眼睛和嘴巴,摸上去质感不错。
“贵客请。”女人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没有跟着进去的意思。
季若望跟在白玉瑱身后,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