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照夜明 第6章 第六章 练气

朝阳升起，天光渐亮。

穆简一晚未睡，一直在深潭边盘膝打坐。天色还有些暗，能清晰看见她周身萦绕着星星点点的光点，光点还闪烁着五色光晕。

若放眼朝四周看去，便能发现，在朝阳的映照下，带着五色光晕的光点自深潭中升起，慢慢向着四周的树林飘去。树林周围的动物仿佛也感受到了异样，早就聚集在深潭附近，仰起头来在光点中沐浴朝阳。

穆简睁开眼睛，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世界，她从未见过的世界。

空中飘浮着五色光点，她轻轻地伸手去触碰，有些红色的光点涌进了她的身体中。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几近尖叫出声，手指也不由得颤抖起来。但这光点并没有给她带来痛苦，她只觉得一股暖流涌进了体内，让她感觉特别舒畅。

她大胆起来，站起身去触碰不同颜色的光点，绿色和棕色的光点也与她颇为亲近，但并不像红色的光点那般可以直接被她吸收。

她又向四周看去，篝火早已熄灭，深潭边聚集着许多的动物，兔、牛、羊、鹿，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一只狼，它们没有厮杀与奔逃，都安静地蹲坐在深潭边。

穆简感到自己仿佛踏入了仙境，也许，这便是秘籍中说的富含灵气之地。想到这，她连忙盘膝坐下，继续打坐吐纳。

日上中天，天光大亮，光点消失。

动物们静静地四散而去，穆简再次从入定中醒来。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气，一晚未睡也没有半分疲累。她张开双手握了握拳，走到附近，轻而易举地搬起了一块巨石；她又向着山崖攀去，高达数丈的山崖轻而易举地便上去了，在崖上，她感觉自己五官分外清明。她抬眼向四处望去，发现自己能清楚地看见数百步外树叶上的蚜虫；她静下心来闻听，发现自己能清楚地听到四周的声音——微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兔子啃食东西的咀嚼声、蜂群掠过时的振翅声。

这便是踏入仙途的感觉吗，她自诩从小习武，但从未有过像此刻般的感受，身体是如此的轻盈又充满力量，五感更加灵敏了，仿佛能随意掌握周围的每一丝异动。

穆简感觉好极了，她想，她应该是引气入体成功了。

她跳下山崖，热泪不禁涌了出来，她能修仙了，她终于有可能替师父、师叔们报仇了，天下之大，不会再有人能践踏他们的性命。

她擦干眼泪，急忙取出油布将昨日猎到的羊包好，踏上返家之路。回去时，她还不忘一路做好记号。如此福地，应当让镇子上的人都来试试，说不定大家都能引气入体。

紧赶慢赶，日落前，穆简终于下了山。山下葬着穆家人，姜毅正在穆兴杰的坟前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听到了声响，姜毅走到穆简身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接过了她背着的羊。镇子中出事后，姜毅便一直如此，不再玩笑，俏皮话也不再说，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

穆简拍了拍他，问道：“这两日可有什么事发生？”

“玄天宗的人把镇子的废墟变成了平地。”

“什么？”

姜毅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向了镇子所在。

穆简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在晚霞的映照下，之前焦黑的房梁、砖块，镇子中的淤泥，一切的废墟都已不见了，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平坦的土地和那棵老柿树，从渌水起，往北二三里地，所有的废墟全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原。

“这……这是如何办到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昨日夜间，没有人看到是怎么做成的。”

“是谁做的？玄天宗的人？”

“不知。”

穆简笑了出来，又叹了口气。她仔细思量了自己的实力，她才刚刚能感受到灵气，在吐纳时可以有意识地带动灵气在全身游走，尚且不能将灵气外化，也不能使出任何法术，离玄天宗这些人的实力太远了。这移山填海之力，还不知要修多久才能拥有。

穆简暗恨，又问道：“你们可有人能引气入体了？”

姜毅摇摇头，说道：“并无。”

说着他们便走到了厨房前，姜毅把羊扛进去，穆简大声道：“今晚加菜！”

众人果然分外欣喜，纷纷夸赞穆简，紧绷的气氛也有些和缓。这几日下来，还活着的镇民心绪难安，居处被毁、粮食被烧，即将到来的冬日不知如何度过，每个人都有亲朋死去，悲伤之余，每日还要收殓故人的遗体，再一一埋葬，给向来平静度日的村民带来极大的压力。昨日镇子变成了一片平地，有些还未挖出的遗体永远被埋在土地下了，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为了节省粮食，这些天众人只能吃早晚两餐。渌水仍然浑浊，一条鱼都不见，能吃的肉都是打猎来的，极其有限。今天穆简带来了一只羊，正好可以打打牙祭。厨具和调料都有限，羊肉便只煮了一大锅汤，大部分肉都直接切块烤制。虽烹调简单，但也是这些天来难得的美味，众人都吃得很开心。

见众人基本吃饱，都在木棚中休息，穆简便咳嗽了一声，高声说道：“我昨日追一群野羊，到了紫霄山深处。那里好生奇怪，我此前从未去过，那是一座深潭旁，靠近一处山崖，周围被树林包围。猎到野羊后，当晚我便在深潭边打坐。不知为何，今日清晨我便引气入体成功了。早上时，我看见深潭边萦绕着五色光晕，还有许多野兽也在深潭处吸收灵气，想来我能引气入体和深潭有关。”

“什么？你引气了？”

“妹子，你没乱说吧？”

“这是如何做到的？”

众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胡木匠用烟斗敲了敲桌子，问道：“你确定是引气了？回来时你可做了记号？那里离镇子远吗？”

“是，我确定引气成功了。我回来时，一路做了记号。若是不背负重物，快去快回，脚力好的人，大半天的时间足够了。”

穆春宜听闻穆简已经引气成功，急忙问道：“师姐，引气入体是什么感觉？”

穆简握住她的手，看了一眼在座的众人，知道大家都对这事很好奇，便说道：“我也才引气入体，很多感受可能也不甚准确。昨日我到那处深潭时，已经是晚上了，等收拾完那只羊开始打坐时已很晚了，初时我还能大约察觉到周围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我整个人便完全放空，脑子里没有任何东西。待到清晨我醒来时，见到的便是五色光晕笼罩深潭周围，红色的光点在慢慢飘进我的体内。”

穆简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开始，我也没发现我已引气成功。但过了一会儿，我就发现身体分外畅快，和往常都不同。随后便发现我的五感变得极其灵敏，百步内的声音再细微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力气也大了很多，我是单手提着那只公羊回来的。”

说着穆简还站起来演示了一番，一手抓着姜毅，另一手抓着穆春宜，轻松将他们提起举过头顶。

“这也太厉害了，只是入门而已！”

“真的很有用，感觉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回来后我又细看了一下秘籍，那些五色光点大概就是灵气化形，只有浓度特别高的灵气才能有这样的效果。灵气分五色，对应的就是五种灵根，如我这般能吸收红色灵气的，便是火灵根了，今后修习法术，也要修习火系法术。”

“秘籍我也看了，那里说了很多修仙的事情，的确如阿简所说，红色的多半就是火灵气，按五行相生相克，木灵气和土灵气应也同你亲近才是。”乔夫子点了点头。

穆简看向他，笑着答道：“是，绿色和棕色的光点也与我很是亲近，有极少的绿色光点也能被我吸收。”

胡木匠又用烟斗敲了敲桌子，说道：“既然修仙这条路走得通的，咱们还是得好好修，只是这房子还得盖，地里的东西也得收，不然冬天可难过了。事情繁杂，总要拿个章程出来。”

“是这个理，要做什么得盘算一番，咱们也只剩下这些人了。”乔夫子说道。

见众人都不说话，穆简眼光掠过在座的人，盘算了一番，说道：“现在镇子里只剩下二十二人，五人伤重，尚不能起身。还有一个孩子，也做不了太多，有三位长者，也不宜做体力活，我婶子要看护伤者，也不能做其他的。我想的是，剩下的人暂且分作三队，每队四人，一队去深潭中修习，一队在镇子中修房子、烹饪饭食，一队去田里收粮食，四日一轮。孩子也带去深潭那里，长者便轮流去深潭修习。”

汪娘子首先便拍手叫好，同意穆简的想法。

“还有，只要伤者不需人经常照料，我婶子也一起参与轮换。伤者好了后，也要做事。”

胡木匠也同意这般做法，他赞道：“阿简啊，你琢磨得真够仔细的，考虑得很是周到。你们家常年上山猎兽，对山上熟门熟路。要我说，干脆你们仨——你、阿毅和春宜——各自带一队人去猎兽。这样既认得路，又能保证安全。再说，深潭那地方对第一次去的人来说确实危险，前两次探路的时候，最好阿简你亲自带路，这样更稳妥。这么安排的话，肯定能省不少事，大伙儿也安心！”

乔夫子也说道：“是，山上的情况你们家最熟悉。对了，我刚才突然想到，去深潭修行的人回来的时候，也要顺手打点猎物回来，如今鸡鸭等畜类都死了，咱们肉食还是不够，那些受伤的人还是得吃点肉。”

胡木匠看了看木棚，又说道：“咱们得赶在十一月前把房子修好，不然天冷了可要挨冻，这事儿，我带着大家干。还有去安平城的事儿也得早做安排，趁着天还没冷透去一趟买些东西，省得冬天到了抓瞎。”

“说得不错，过冬的其他食物和衣料都得去城里换呢。”

当下胡木匠便分起队来，因着人数的确不多，只能确保每队都有壮劳力，相熟的人也尽量分在一块。也决定了明日开始，先由姜毅他们去深潭修炼，穆春宜他们队伍盖房，穆简的队伍去收粮食。队伍分好后，众人便散去了。回到家中后，穆简先去看望了穆康，他仍是昏睡着，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家里人也不敢和他说太多，但他仿佛也从身处的木棚中发现了很多事情，知道如今一切都不同了，他的情绪也慢慢消沉下去。

穆简也不敢打搅，寻了一处地方继续打坐，姜毅等人也都学着穆简的模样，盘膝打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