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子佩一路小跑进承明殿中,“昨日陛下离开了宣室殿,去了长门宫。”
李容华不以为意地说:“陛下又不是第一次去长门宫了,你这么毛躁做什么?”
“昨夜,陛下宿在了长门宫。”子佩道。
“什么?”李容华震惊地抬起头,“陛下在长门宫留宿了!”
子佩沉默地点点头。
“陛下最近明明很宠爱邢娙娥,怎么会扔下她跑去长门宫呢?而且,废后既为庶人,也就不在侍寝之列了,陛下为何……”李容华紧皱着眉说。
“奴婢已遣人去向女御长打听一二,但这毕竟事关陛下,她们的嘴都紧得很。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陛下确实宿在了长门宫。”子佩禀报道。
“没想到,本宫竟小看了废后,她退居长门这些年,着实长了些手段。”李容华讽刺地笑了,“就连陛下,也被迷得颠三倒四,为她破了规矩。”
子佩悄悄地比了个手势:“娘娘,咱们是否要……”
“不必,如今情况还不明朗。再说,这未央宫里最恨废后的人,可不是本宫。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
宣室殿里一片狼藉,杏雨捧着一碗银耳羹小心翼翼地走到邢娙娥身边,劝道:“娘娘,您从昨夜就没睡下,喝些羹后好好睡一会儿吧。”
邢娙娥恍若未闻,只是痴痴地流泪。
“娘娘,不值得啊!”杏雨也心疼得滚下泪来,“气坏了您的身体,不值得。”
“杏雨,你说他爱我吗?”邢娙娥忽然问了一句。
她没说是谁,杏雨也知道,可杏雨不知如何回答。
“陛下当然是爱您的。”杏雨低头回道。
“是吗?”邢娙娥笑出了泪花,“让我成为合宫的笑柄,也是爱我吗?”
“可是娘娘,之前您想模仿先代文人,写些新巧诗句,陛下陪着您一起作诗了呀。”杏雨急忙安抚她,“还有那次,您想吃张太中大夫从西域带回的珍果,陛下特意把自己那份儿给您了。”
“那你说,他爱废后吗?他爱皇后吗?”邢娙娥问。
“娘娘!”杏雨急得去捂她的嘴,“这种揣测帝后的话,切不可再说了!要是被有心人听到,这是犯上之罪啊。”
邢娙娥挣开杏雨的手,继续说:“他不爱。他如果爱废后,就不会什么位份也不给她,让她以庶人身份重回宫闱。他如果爱皇后,就不会宠幸废后,还特许她不用向任何人行礼,让皇后难堪。”
邢娙娥苦笑着说:“可是,他宁愿破例也要宿在长门宫中。他之前还将出身低微的皇后一手扶上中宫之位,让她做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这是不是爱呢?”
她看着杏雨问:“他究竟是爱还是不爱呢?”
杏雨怔怔地,说不出话。
“以后,你就好好在陈娘娘身边伺候吧。她久不经宫闱,难免会有疏漏,你要更警醒些。”刘彻对敛秋说。
“诺。”敛秋行礼领命,“陛下,奴婢斗胆一问,以后奴婢的主子就是陈娘娘了吗?”
刘彻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奴婢愚钝,请陛下明示。”敛秋低头道。
“你的主子当然是陈娘娘,”刘彻顿了顿,“但,朕是这天下的主人。你明白了吗?”
“回陛下,奴婢明白。”敛秋俯身退下。
转过一个拐角,敛秋突然发现前面是许濯衡和几名侍卫。
“阿衡,你被派去长门宫时我还为你不值。你武艺这么高强,怎么偏偏被派去了那种冷清的地方。”说话的侍卫并不知晓许濯衡的暗卫身份,“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陈娘娘复起,你也水涨船高了。”
“是啊,我听说陛下刚刚下了提升你品阶的圣旨。”另一个人笑着调侃,“我们都该称你一声,许大人了。恭喜啊,许大人!”
许濯衡淡淡说:“多谢你们。”
“哎,你怎么兴致缺缺的?”那个侍卫奇道,“别闷闷不乐的,今日轮值结束,我去御膳房要点小菜,给你庆祝一下。”
“好。”许濯衡应答道。
几个人走远了,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敛秋收回目光,轻轻叹息了一下。
“娘娘,您身上可有酸痛,需要奴婢安排沐浴吗?”拂冬恭敬地问阿娇。
“酸痛?”阿娇讶异地反问,“我身上为什么会有酸痛?”
拂冬年纪小,瞬时红了脸,嗫喏着说:“就是,娘娘昨日……”
恰好,敛秋走了进来,拂冬立刻求助地看向她:“敛秋姐姐……”
敛秋忍着笑意,沉稳地低声对阿娇说:“娘娘,昨夜陛下留宿,奴婢怕您身上不舒服,所以让拂冬问问是否需要准备沐浴。”
阿娇愣了愣,失笑道:“我昨夜没有侍寝。”
这下轮到敛秋和拂冬愣住了。
“您的意思是,陛下只是在这里睡了一觉?”拂冬嘴快,直接问了出来,随即意识到不对,“奴婢僭越了,求娘娘恕罪。”
“没事。”阿娇摇摇头,“陛下确实只是睡了一觉,便早起上朝去了。”
她想到昨夜,刘彻抱住她说:“阿娇姐,以后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她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阿娇曾经想过很多,刘彻会怎样对她,唯独没想过这样。
与其说没想过,不如说是不再有奢望。没有奢望,就不会伤心。
可是,在她泯灭了对他的一切期待以后,他突然说:“我们以后好好的吧。”
阿娇不得不承认,听到这句话,她心底升起了隐秘的欢喜。因为无论再怎样掩饰,她终究残存着对刘彻的爱恋。
“阿娇姐,朕累了。”刘彻赖皮地说,“朕今日就宿在你这儿。”
“不,陛下,我这里……”阿娇被他吓得结结巴巴。
“朕已经决定了。”刘彻朝她笑了一下,然后开始自己更衣。
阿娇立刻转过身去。
“躲什么,你又不是没看过。”刘彻调笑道。
阿娇轻轻抚了一下脸,发现暧昧的热度漫上了脸颊。
刘彻已经坐在床上了,阿娇却还站得远远的。
“陛下,我睡在这边便好。”阿娇走到卧榻边。
刘彻收了笑容,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明亮的烛光映在他的眼眸中,阿娇下意识躲避了他的目光。
“阿娇姐。”刘彻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向她伸出了手。
就像很多年前他们大婚的夜晚,他穿着玄黑镶红边的婚服,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那时候,他大概不是真心的吧。现在,阿娇望进他深深的眼眸中,却看不懂他了。
年少时爱人伸出的手,她终究没办法拒绝。
刘彻握紧她的手,一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他慢慢走近床榻,轻柔地放下了她。
随后,刘彻也躺下了,不由分说地搂住了她的腰。阿娇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身体,莫名有些恐慌,她并没有做好和他亲密的准备。
然而,刘彻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只是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睡吧,朕明日还要上朝。”
阿娇闭上了眼睛,听着刘彻匀长的呼吸,忍了很久的眼泪悄悄滚落。
女御长:官名,一作女长御。女御长如侍中。掌统女御以备帝寝。见汉王宏《汉旧仪·下》。
秦汉时举行婚礼,帝王的婚服都是黑色的,镶着红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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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