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 第4章 重新生长

“是我主动的。”哈利说：“我本来没想过——但那儿长了槲寄生，我是说……嗯……诅咒什么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罗恩似乎被吓着了：“哥们儿，你竟然就这样亲了一个还没答应和你谈恋爱的女生？”

“你得对她温柔点儿。”赫敏担心地抬起眼睛：“你有没有啊？”

“嗯……”哈利既有那么点洋洋自得，又想把这件事带进坟墓，脸上烧得难受：“我——我跟她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她一直哭，然后……嗯……我抱住了她，然后拍了拍她的背。”

罗恩坐在一边嘟嘟囔囔：“唔，说不定是因为你让她不舒服了呢……”

“不会的。”哈利有点恼怒：“她说不是我的错，还说了谢谢——是她主动靠近我的。”

“噢，不算糟糕。”赫敏耸耸肩，继续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你打算还见她吗？”

“有D.A.集会呀，难道不是非见不可吗？”哈利决定装傻。一想到他要和秋约会——只有两个人消磨时间，他就觉得胃部痛苦地紧缩着。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赫敏不耐烦地说：“反正，你会有很多机会约她的。”

“要是他不想约她呢？”罗恩一直盯着哈利，脸上现出一种不常见的精明。

“别犯傻，哈利早就喜欢她了，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赫敏说的不错，他是早就喜欢秋了，尤其在发生了那样一件事以后，哈利从《男巫恋爱守则》的建议中，尝到了一点甜头，这让他更加期待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当他和罗恩一起回到宿舍，躺在四柱床上时，脑子里还在想着秋。从前他认为女孩子的心思最难猜，但今天他发现，好像他只要听她说说话，稍微哄一哄她，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此外，对塞德里克的前女友描述他死亡的场景也没有那么难熬，哈利现在甚至想不起自己当时是怎么做到的，就秋和赫敏的反应来看，他表现不错。

也许只要简单点，试着多主动一些就好了。哈利翻了个身想道。

他梦见他回到了D.A.集会的房间，秋埋怨他把她骗来了，说他答应只要她来了就给她一百五十张巧克力蛙画片。哈利试图辩白，然后秋叫了起来：“塞德里克给了我好多好多巧克力蛙画片，看！”

她从袍子里掏出一把把的画片撒到空中，然后她又变成了赫敏。

“你答应过她的，哈利。我想你最好给她点别的……你的火弩箭怎么样？”

哈利争辩说他不能把火弩箭给秋，因为被乌姆里奇拿走了，而且这一切是荒唐的，他只是到D.A.房间里来挂一些多比脑袋形状的圣诞彩球……梦境幻化了……他身体柔软灵活，在闪亮的金属栅栏间滑过……

哈利陡然被伤疤的刺痛惊醒，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辨认不清，他只知道不断重复着他看到的——他做的事情，大蛇咬伤了亚瑟·韦斯莱。

随后他满头大汗地被麦格教授带走，去了校长室，接下来……他自己也有点记不清楚，只有满心愧疚和不安，这一点直到在圣芒戈重新见到能说能笑的韦斯莱先生以后才有所缓解。可当他透过伸缩耳听见穆迪说神秘人可能会附在他身上的时候，一种强烈的、被玷污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想逃跑，可邓布利多不让他一个人离开。

和一群可能被他伤害，也可能正在怀疑他的朋友待在一起，令哈利觉得无比孤单。他不知道卢平当年被发现是狼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就是那种明知道自己正被黑暗一步步拖下水，却无法从原有的生活中抽身的感觉。

圣诞节的气氛被小天狼星的快乐装点得十分浓郁，但他宁愿一个人待在楼上给巴克比克喂死耗子，直到被赫敏和罗恩合力拖出来。最初他拒绝和他们谈这件事，但最后他们用种种例证让他相信，那条蛇袭击韦斯莱先生时，他正待在四柱床上翻来覆去，完全没有离开霍格沃茨的可能。

这个结论短时间内很有效地安慰了哈利。

次日早上，他从自己床头的一堆礼物中拆开一个蓝色的精致礼盒，发现秋送了他一个精美的吊坠，是金色飞贼的形状，上面有哈利的名字。他还从礼盒底部找到一张卡片，上面是秋秀气的字迹：圣诞快乐，哈利。

底部还有一行小字：飞贼是我自己做的，希望你喜欢。

哈利捧着吊坠，顿时希望能把海德薇送出去的那个发卡换成什么别的东西，至少也要看起来更昂贵精致一点。

罗恩向他抱怨赫敏送的是一个学习计划簿的时候，哈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平常常地举起吊坠：“嗯……秋送了我这个。”

他酸酸地说：“是啊，她恨不得你每天硌得慌呢。”

哈利没理他，等到赫敏进来的时候，他忍不住问她：“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赫敏怀疑他只是为了炫耀。

“这意味着你情人节或许可以约她出去了。”她夸张地说：“或许她更希望你圣诞节也能邀请她呢？”

哈利没听出来这话里的嘲讽，他认真地思索着以后和秋一起过圣诞节的可能性。说实话，在乌姆里奇的条令、临近的考试和斯内普补课的数重压制下，倘若不是秋和D.A.，假期结束时他根本不想再回到霍格沃茨去。

从末路狂飙的骑士公共汽车上下来，哈利吃力地拖着箱子沿着结冰的车道往城堡走去，想到明天的大脑封闭术单独补习，他倒有点希望自己还在车上。

第二天哈利大部分时间都在为晚上害怕。上午的魔药课丝毫没有消除他的恐惧，斯内普还是那么可恶。课间不断有D.A.的成员满怀希望地来问他晚上要不要聚会，令他的情绪更加低落。

“我会通知你们的。”哈利一遍遍地说：“但今天晚上不行，我要补魔药课。”

午饭后扎卡赖斯·史密斯把哈利堵在门厅里，好好奚落了他一番，等他趾高气扬地走开时，罗恩气愤地瞪着他。

“要我咒他吗？”他举起魔杖对准了史密斯的后背。

“算了。”哈利沮丧地说，“谁都会这么想，是不是？觉得我笨——”

“嘿，哈利。”哈利身后一个声音叫道。他转过身，发现秋站在那儿。

“嗯……”哈利的腹部揪紧了：“嘿。”

“我们在图书馆，哈利。”赫敏果断地抓着罗恩的胳膊把他朝大理石楼梯拽去。

“圣诞节过得好吗？”秋问。她头上戴着那个哈利送她的发卡，他本来想买个粉色的蝴蝶结，因为店里不卖茉莉花，但赫敏坚决制止了他，于是他只好在她的建议下换成了一个淡蓝色的叶子。现在那叶子被别在秋的鬓边，和她的领带很配，哈利由衷地庆幸自己没买那个蝴蝶结。

“嗯，还不错。”哈利说。他想起那个精致的飞贼，连忙补充道：“那个飞贼，我很喜欢……我是说真的。”

“哦，那太好了。”不知为什么，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嗯……下个月又要去一次霍格莫德村，你看到通知了吗？”

“什么？哦，没有，我回来后还没看过布告栏呢。”

“是在情人节……”

“哦。”哈利下意识地答应着，他刚想问她是不是也来问下次D.A.活动的时间，脑子转了两秒后，陡然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

情人节？

哈利的心脏在胸腔中怦怦跳。

她是在暗示我约她出去吗？我要是说了会不会被拒绝……

“咳……秋。”哈利清了清嗓子，决定还是用D.A.来做开场白，但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秋已然热切地开口：“要是你愿意。”

哈利呆住了，他本以为自己要在无关紧要的聊天上浪费一段时间，结果却得到了这样一句话。他沉默了两秒，有些不太确定，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呃……你是说真的，你想在情人节跟我去霍格莫德吗？”

秋羞红了脸，灿烂地一笑，在哈利看来，这个笑容比之前在猪头酒吧看到的那种要更加明亮。

“好……那么，就说定了。”哈利感到这一天还不算完全失败，他在下午上课前到图书馆去找罗恩和赫敏时，脚步不觉也抬得高了。

到了晚上六点钟，就连成功地约了秋·张也不足以减轻哈利的不祥之感，这感觉随着他朝斯内普办公室迈出的每一步而增强。斯内普对他的厌恶刻在他脸上和衣袍的每一道纹路里，想到他要窥探自己的大脑，哈利就觉得一阵反感。

但他偏偏无法反抗。

五岁时他看着达力骑在红色的新自行车上，心中充满了嫉妒；九岁时他被看家狗利皮赶到树上，德思礼一家在草坪上哈哈大笑；他戴着分院帽，听到它说他可以去斯莱特林；赫敏躺在校医院，满脸黑毛；秋在槲寄生下向他靠近……

不，哈利脑子里有个声音大喊道，你不能看这个，你不能看，这是私人的——他感到膝盖一阵剧痛，斯内普的办公室回来了，他发现自己倒在地上，一只膝盖在桌腿上重重地磕了一下。他抬头望望斯内普，见他在揉着手腕，那儿有一道红肿的鞭痕，像一个烙印。

“你全看到了？”哈利怨恨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知自己想不想听到回答。

“一些片段。”斯内普说着撇了撇嘴：“那条狗是谁的？”

还好他没问自己吻的那个女孩是谁，否则他一定会给他一个蜇人咒。

他完全站起来，准备另一次抵抗。一次，又一次，斯内普咆哮着训斥他，翻看他最痛苦的回忆和最可怕的噩梦，他的大脑反复失守，到最后几乎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哈利简直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进到宿舍以后，他不能自已地狂笑起来，仿佛十四年中没有什么比这更让神秘人高兴。

很快他就在报纸上看到了原因——十名阿兹卡班重犯一夕越狱。后面的版面还有一条缄默人博德在圣芒戈被植物缠杀的新闻，但相比海格被留用察看的消息，在霍格沃茨几乎没有激起一丝水花。这一天大家看哈利的眼神从怀疑纷纷变成了好奇，教师们也在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第二天早上，学院的布告栏上又贴出了新的告示：霍格沃茨高级调查官令兹禁止教师向学生提供任何与其任教科目无关的信息。

因为食死徒出逃的缘故——同时也为了报复乌姆里奇，哈利加倍投入D.A.的活动，同时他发现大家也练习得更加刻苦，尤其是秋。在那个圣诞节他把塞德里克的事情和她完完全全地说开以后，秋似乎正在逐渐摆脱那种终日忧伤的情绪，而是将精力更多地放在了训练上，这让哈利有一丝隐秘的自豪感。

他觉得自己付出的一次耐心为以后都铺好了路，也许还同时帮助一个女孩子走出了阴影。说不定等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又会是那个快乐的样子，哈利梦想中的样子。

或许他们现在已经算在一起了？

哈利脑子里有点乱，想着自己还没有亲口对秋说过他喜欢她，秋也没有对他说过。

他忽然不那么高兴了。

秋没有对他亲口说过喜欢，而且那一次也是他主动去吻了她。万一到时候她说，她还爱着塞德里克……

哈利的心沉了下来，带着一点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苦涩。

五年级学生熬夜的惊人作业量、秘密的D.A.集会、斯内普的定期辅导……种种烦心琐事使得一月份过起来快得可怕。不知不觉中二月已经来临，天气变得温暖湿润，以及本学年的第二次霍格莫德之行。哈利自上次约定之后一直没什么时间跟秋说话，现在突然要跟她度过整整一个情人节。

哈利决定做些什么，但自己又拿不定主意，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对秋的了解其实少得可怜，于是他只好又回去翻书，随后忐忑地去问了赫敏。

“花、玫瑰、百合，什么都行。”赫敏匆匆忙忙地越过特意打扮了一番的哈利，走向一只陌生的褐色猫头鹰：“你总得带些什么去接她吧？”

哈利没告诉赫敏自己其实准备了花，但没想到要去接她。

“赫敏从那只猫头鹰嘴里抽出了一封信，急切地撕开信封，抽出一小张羊皮纸，读了起来，目光迅速地来回移动，脸上现出欣慰的表情。

“还算及时！”她抬头看着他：“哈利，这很重要……你中午能到三把扫帚来找我吗？”

哈利心里“咯噔”一下，他本来准备在那个时候和秋在某个装潢精致的餐馆表白，或许吃了好吃的以后她心情会更好一些。

“嗯……我不知道，”哈利没把握地说，“秋可能希望我一直陪着她。我们还没说过今天要干什么。”

“那就带她一起来好了。”赫敏急切地说着，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为什么。她匆匆走出礼堂，一手拿着信一手捏着片面包，留下哈利满心挫败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