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 第22章 被迫流浪

一切都显得那么缓慢、模糊不清。哈利和赫敏一跃而起，抽出魔杖。许多人刚刚意识到发生了变故，银色的猞猁就消失了，人们仍然扭头望着。沉默像冰冷的河水，从守护神降落的地方一波一波向外扩展。接着有人尖叫起来。

哈利和赫敏冲进惊慌失措的人群。陋居周围的保护魔咒已被破坏，宾客向四面八方逃窜，许多人在幻影移形。赫敏大声喊着罗恩的名字，哈利则在四处寻找秋，他们穿过拥挤的舞池时，哈利看见人群里出现了一些穿斗篷、蒙面罩的身影。然后他发现了卢平和唐克斯，两人都举着魔杖，还听见他们同时大喊：“盔甲护身！”

声音在四处回荡，紧接着，又一道声音清晰地响起，秋也加入了保护众人的行列。哈利拉住赫敏的手，试图向秋挤过去，他们的头顶上嗖地掠过一道光，不知是防护咒，还是某种更加凶险的东西。哈利本能地抬起魔杖反击，就在这时，罗恩出现了。他抓住赫敏的另一只胳膊，哈利感觉到赫敏原地转了个身。

“不！秋——”

黑暗向他袭来，眼前一片模糊，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秋举着魔杖，她向他转过头来，神情焦急地伸出了手……

他没能抓住她，在最后一刻。赫敏带着他和罗恩，三个人被挤压着穿越时空，离开了陋居，离开了那些从天而降的食死徒，离开了伏地魔，离开了秋。

当他们降落在托腾汉宫路的时候，哈利猛然感到一阵揪心的恐惧。

“婚礼上的那些人——所有的人——他们……”

“有凤凰社的人照看大家，应该没事的。”赫敏勉强挤出一个安慰的表情，拉着他们匆匆来到一个没有人的街区：“哈利，你最好把隐形衣穿上，罗恩，赶紧换衣服。”

她边说边从串珠小包里摸索着掏出哈利的背包和罗恩的牛仔裤，也给自己加了件外套。

“无痕伸展咒。”她解释道：“很不好弄，但我做成了。”

趁着罗恩换衣服的工夫，哈利披上隐形衣，从背包里拿出了那面联络的镜子。小天狼星在婚礼上肯定不会带它，如果他能回应，那就说明他已经回到了格里莫广场。

“小天狼星，你在吗？”哈利焦急地晃了晃镜子，对面却没有回音。

“快走，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停下。”赫敏推了推他，哈利只好先把镜子胡乱塞回背包，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他们重新走过那条小街，回到大马路上，对面一群男人唱着歌在人行道上走着。巫师的地界对于他们来说太过危险，可在麻瓜的街区，他们却又毫无目标，不知道该去哪。

“赫敏……”罗恩看了看四周，不确定地说：“你不觉得这地方有点儿太暴露了吗？”

“除了这儿还有哪儿？”赫敏问：“总不能在破釜酒吧定几个房间吧？至于格里莫广场，如果斯内普能进得去，肯定也完了……我想我们可以到我父母家去试试，不过他们恐怕也会去那里搜查的……”

“我们去过的其他安全屋不行吗？”哈利在隐形衣底下小声问道。

“我不知道。”赫敏紧张地摇了摇头：“但既然陋居失守了，我想从前凤凰社给那些安全屋设下的保护魔咒应该也都失效了。”

“也就是说，我们不仅不能回去，连其他凤凰社成员的家也去不了了。”罗恩的情绪有点消沉，他全家人都在陋居，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样……

“不会的。”哈利下意识反驳，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此刻他正被一阵巨大的担忧笼罩，只能勉强地告诉他：“他要的是我，如果我不回去，那大家应该不会有事的。”

他忽然记起两年以前，就在他打算不顾一切去救小天狼星的时候，秋就是用这句话说服了他。

不能再想了，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样穿着隐形衣冲回去。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吧。”赫敏也很不好受，在三个人引起更多的注意前，她赶忙随便指了路边一家小咖啡馆：“看，这儿就行，进去吧！”

塑料贴面的桌子上粘着一层薄薄的油腻，但至少还算清静。哈利首先坐进一个火车座，罗恩坐在他旁边面对赫敏。赫敏背朝门口，很不自在，不停地扭头看看。隐形衣下，复方汤剂的最后一点效果也在消失，哈利的手恢复了正常的大小和形状。他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

嚼着口香糖的女侍者懒洋洋地走过来，赫敏要了两杯卡普奇诺。两个膀大腰圆的工人走进咖啡馆，挤进了旁边的火车座里。赫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要我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幻影移形到乡村去，然后可以给凤凰社送个信。”

“你也会变出那种会说话的守护神？”罗恩问。

“我一直在练习，应该没问题。”赫敏说。

罗恩喝了口泛着泡沫的灰乎乎的咖啡，立刻露出了难以下咽的表情。女侍者朝他狠狠瞪了一眼，懒洋洋地走过去招待新来的顾客。现在哈利看清了，两个工人里块头较大的那个一头金发，身材魁梧，他挥挥手叫女侍者走开。

罗恩又强迫自己喝了两口，哈利则绞尽脑汁想着这个大块头他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无疑是眼熟的，但上次见到这个人肯定不是在女贞路那样的地方，似乎跟魔法有关才对。哈利从自己回到德思礼家的日子往前开始推算，他见过最多陌生巫师的时候就是邓布利多的葬礼。邓布利多死去的时候，他只记得自己在拼命地奔跑，想要追上斯内普，秋的一道光照亮了草地上的三个人影……

哈利忽然伸出了魔杖。他现在已经可以比较熟练地使用一些无声咒了，六年级的时候他要陪秋练习黑魔法防御术，秋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每次都让他尽量用无声咒。因此，当他以闪电般的速度击中那个金发大块头食死徒的脸时，他的同伴一瞬间甚至没反映过来那道看不见出处的红光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块头往旁边一倒，另一个食死徒起身的间隙，哈利又一次如法炮制，但这次，他刚刚成功击中，身后的墙就炸了开来，玻璃碎片和灰尘扬了他们一身。

女侍者尖叫一声，向门口出去，罗恩手疾眼快地将她击昏了，然后一脸震惊和茫然地看着哈利：“哥们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认识这个人，他们是食死徒，邓布利多死的那天来过学校。”哈利匆匆对目瞪口呆的罗恩和赫敏解释道：“赫敏，我们最好现在就走。”

赫敏的惊慌只持续了一小会，然后，她强自镇定地看了看哈利：“那这间咖啡馆怎么办？我们有目击者，万一他们就此找到你……”

“我们只需要抹去他们的记忆。”哈利说：“这样更好，这样他们就没有线索了。如果把他们杀死，会暴露我们来过这里。”

他把那两个食死徒和女侍者交给赫敏，自己和罗恩把炸毁的墙面恢复原样，然后把两个食死徒扶回到火车座上，让他们面对面坐在那里。随后，他掏出背包里的镜子，试探地敲了敲光滑的镜面：“我想我可以问问小天狼星，过了这么久，他应该已经回去了。”

他满怀期待地等着，小天狼星的脸却过了好一会才出现。

“嘿，小天狼星……”

“哈利。”小天狼星严肃地望着他，声音低沉沙哑：“我们都平安无事，没有人受伤，你不必担心。”

“噢，那真是太好了。”哈利想起最后看到的秋，松了口气，旁边的罗恩和赫敏也相视一笑：“格里莫广场现在怎么样？”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被搜过了，我相信短时间内他们不会重新回来。”小天狼星皱起了眉，似乎是很不情愿地说道：“但是不要回来，不要去任何一个从前能够庇护你的地方，我们现在都被监视了，他们很可能通过我们的见面找到你。”

“可是……”哈利的脑海里短短几秒中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他问道：“秋怎么样？”

“她回去了。”小天狼星说：“跟唐克斯一起走的，现在应该已经在家了。”

“能不能……嗯……能不能告诉她，我没事？”

“我会的，但我认为你最好还是先避免和她见面，毕竟她现在算是被魔法部管辖。”小天狼星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哈利，神色担忧：“我想你们三个人可能会需要照顾，哈利，我之前把克利切的所属权交给你的时候，曾经要他发誓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哈利的心中一片滚烫。他想起了那个挂坠盒，还有被迫一个人在格里莫广场待着的孤独的教父，他的日子相比之下恐怕也并不好过。

“我想克利切最好还是回去照顾你，既然其他人都不能去格里莫广场的话。”他说。

但小天狼星只是疲惫地摆摆手，最后强调了一遍让他不要回来，然后匆匆消失在了另一端。

哈利的肺部从挤压感中解脱出来时，意识到他们正在一片树林中。罗恩咳嗽了两声，环顾着四周：“我们在哪儿？”

“举行魁地奇世界杯的那片森林。”赫敏说：“我想到的第一个隔离、隐蔽的地方。如果要待在这儿，就得在周围设一些防护魔法。”

她走开了几步，举起魔杖，开始在哈利和罗恩旁边绕着大圈，嘴里念念有词：“平安镇守……统统加护……麻瓜屏蔽……闭耳塞听……你可以把帐篷拿出来，哈利……”

哈利打开地上的串珠小包，用了个飞来咒。一堆帆布、绳子和杆子飞了出来，哈利认出这正是他们在魁地奇世界杯那一夜睡的帐篷。

“这不是魔法部那个珀金斯老头儿的吗？”他问，一边开始解开帐篷的钉子。

“他显然不想把它要回去了，他的腰痛那么严重。”赫敏说，她现在正用魔杖画着复杂的八字形花样：“罗恩的爸爸说可以借给我。竖立成形！”

她指着乱糟糟的帆布，那堆东西立刻升到空中，一下子便全部搭好落在哈利面前的地上，最后一枚钉子从惊讶的哈利手中飞起，“噗”地钉入支索末端。

里面和哈利记忆中的一样：一个小套间，配有卫生间和小小的厨房。赫敏从小包里翻出了水壶和杯子，去煮了热茶回来，到现在为止，虽然还不饿，但他们每个人都精疲力尽了，围坐在一张圆几旁，捧着热茶不说话。

克利切在霍格沃茨，不在格里莫广场，这倒是让哈利觉得放心了不少，至少再召唤他的时候，魔法部的人不会跟着。他放下茶杯，准备起身去洗漱，明天再召唤小精灵，就在这时，什么东西闪过他的脑海，就像一道强光掠过水面，他的伤疤又剧烈地灼痛起来。他看见一片很大的阴影，并感到一种不属于他的怒火在尽头腾腾烧过，像电击一样强烈，转瞬即逝。

哈利痛苦地叫了一声，把罗恩和赫敏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罗恩问道：“是不是看见了神秘人？”

“不，我只是感到生气——他气得要命——”

“他在哪儿？”罗恩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你还看见什么了？他是不是在陋居？”

“不，我只是感到生气——我不清楚——”哈利捂着伤疤，觉得迷惑又不知所措。赫敏战战兢兢地说：“你的伤疤？又疼了？怎么回事呀？我以为那种联系已经断了！”

“确实断过一阵子，”哈利低声说，伤疤仍然在疼，他无法集中思想，“我——我想，他一失去自控就又连接上了，以前就是这样——”

“那你必须封闭你的大脑！”赫敏尖声说道，“哈利，邓布利多不希望你使用那种联系，他希望你把它断掉，所以才让你用大脑封闭术！不然伏地魔就会把虚假的想法放进你的头脑，你还记得——”

“我记得，多谢你了。”哈利咬紧牙关说。他不需要赫敏提醒他伏地魔曾利用他们之间的这种联系，把他诱入一个陷阱，差点导致小天狼星死亡。

伤疤的疼痛达到了顶峰，哈利想回房间去，却无法控制地摔倒在地。在压倒一切的痛楚中，他感到那种不属于他的愤怒占据了他的灵魂。他看见一个火光照亮的长长的房间，那个大块头金发食死徒在地板上惨叫、挣扎，一个较为瘦弱的身影举着魔杖站在他旁边，哈利用高亢的、冷漠无情的声音说话了。

“罗尔，是再来一些，还是到此为止，拿你去喂纳吉尼？伏地魔大人不能保证这次是不是原谅你……你把我召回来就为了这个，就为了告诉我哈利·波特又逃跑了？德拉科，再让罗尔感受一下我们的不满……快，不然就让你尝尝我的愤怒！”

一段木头落在炉火里，烈焰腾起，火光照着一张惊恐万状的苍白的尖脸——哈利如同从深水里浮出来一样，大口喘着粗气，睁开了眼睛。

他四肢摊开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罗恩和赫敏担忧地看着他。马尔福那张憔悴、惨白的脸似乎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刚才看到的一幕，以及伏地魔现在让德拉科充当的角色，都使哈利感到恶心。

他坐起来，在罗恩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到床上坐下，等了好一会，才能完整地把刚刚的场景复述出来。罗恩和赫敏面面相觑，到现在，他们才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哈利，你说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哈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去了能想到的任何一个地方，我想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他想起了那些可能同样被食死徒审问的凤凰社成员们，想起秋可能被钻心咒折磨，就感到焦灼像烈火一样炙烤着他的心。

“等到明天早上，事情差不多都过去的时候，我再和小天狼星联系。”哈利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两个好友的肩膀：“小天狼星没事，我想说不定以后我们可以回去看看，只要正好显形到台阶上就没事，是吧？”

赫敏不放心地看了他几眼，才慢吞吞地去自己的房间了，罗恩连衣服都没有脱，几下爬到上铺，又探出头来确认哈利是不是真的已经没事，才又躺了回去。

已经很晚了，疲惫紧追着忧虑和恐惧而来，哈利没多一会儿就听到了罗恩的鼾声。他躺在床上，静静地盯着床铺上方的木板，忽然动手把背包拿了过来，轻手轻脚地从夹层里翻出飞贼吊坠，重新戴在了脖子上。

飞贼凉凉的，但哈利依然将它紧紧地按在胸口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抑制那痛苦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