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鸿一梦 第4章 平阳诡事

越千绝一行三人离开芜城后，就马不停蹄地踏上了前往长裕的路途，不过由于平阳的官道被封锁，他们不得已只能绕远路前往。

林间官道上，一阵杂乱的踏蹄声由远到近传来，三个驰骋的身影在树影斑驳间如残影袭过，所过之处尘土飞扬。但不过一会儿，在越过一座小石桥后，其中一个身影慢慢停了下来。

“累死了累死了！也没人告诉我绕过平阳去长裕会这么远啊！日头还这么毒热死我了，不行不行，我要找个茶摊歇会儿！”

来人一把摘下遮阳的斗笠，正是一脸苦相的常生，只见他抬头看了眼挂在空中的残日，扇了扇风，也不管另外两人是否会停下来，张望了片刻后，策着马就要往不远处的小茶摊走去。

前面的马万雪闻言勒马，本想说常生两句，但这么一停下她发现自己早已是满头大汗，越千绝见状上前拍了拍马万雪肩头。

“算了，赶了这么久的路，歇一歇吧，大不了晚点赶到下一个驿站，没必要这么急。”

这么一说马万雪也只好应下，转过马头朝着茶摊走去，边走边嚷嚷着常生把马栓好了再进茶摊。

越千绝下马将其交托给茶摊小二栓好，随后便选了个阴凉的地界点了壶凉茶，等到其他两人叫叫嚷嚷地过来坐下后，给他们满上。

茶摊不大，但来往的行人不少，不一会儿他们就听到一旁的商人正止不住的抱怨。

“平阳禁行后连一旁的商道都不让走了，三天两头的就要绕远路，皇城那里到底怎么想的，不是请了上鸿的人来解决吗？还没个着落。”

“大哥你别说了，平阳城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都没人知道，我听说皇族专门请了解遗仙来应付此事，现下这进展只能说明事情不简单，你还是先担待着点吧......”

又是平阳......

越千绝眉头一挑，见马万雪放下了茶杯，终于忍不住问道。

“平阳到底怎么了？”

马万雪闻言一声叹气，显然对这事有点头疼：“这事说来麻烦，大师兄你也知道平阳城是人族三大主城之一吧。”

越千绝点点头，马万雪顺势便将自己知道的事全盘托出。

平阳城是名副其实的商贾之城，平日里的人流量和商品吞吐量巨大，是最能体现人族繁茂的城市，就连妖族与各宗门都与其有着各式各样的商业联系，可谓是人族最重要的关口城市。

但就是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在一天清晨突然被大雾笼罩，而里面的人再也没有出现。

事情的起因，是一名来自妖族地界的小商人，一个月前他带着自己的鬼货生意来到平阳寻找买家，但因为自己的货物来路不明，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凌晨天还没亮他就来到了平阳，城门口会有他认识的人接应他。

但奇怪的是，当他赶到地方时却发现城门口大雾迷蒙，连守城的士兵都不见踪影，他四下寻找了一番依旧找不到要碰面的人，于是心生疑惑，便尝试着走入迷雾，结果刚走进去两步就发现自己瞬间被雾气包围，两米开外伸手不见五指，预感到不妙的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好在并无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

就在他折腾的这一会儿功夫，天光渐明，其他旅客商人也陆陆续续来到了平阳，自然也看到了奇怪的大雾，妖商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他们，众人都有些犹疑，这时一名屠夫自告奋勇进去查探，他鼓动了几个急着进城的人，走入了迷雾，其中也包括了那名妖商，结果几个时辰过去，那几人再也没有回来，有不信邪的人选择了继续探索，但无一例外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他人见状一时进退不得，有心思机敏的人当下就委托了离平阳最近的试血阁前来查探，并上报了皇城，试血阁的弟子都是刺客出身，对于查探的事情十分熟练，三名弟子同皇城派来的士兵一同进了迷雾，又是几个时辰过去，结局似乎同前几次并无不同，就在众人失去耐心的时候，雾气突然剧烈地搅动了起来，众人大惊，只见迷雾被破开，一个全身是血的身影撞了出来。

“救.....救我！”

有离得近的人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三名弟子中的其中一人，正欲上前搀扶询问，结果下一秒来人手起刀落，他的首级被一把削落，顿时人群大乱，所有人都开始远离逃窜，但那名弟子的举止却变得十分怪异。

“据现场目击的人说，那名弟子嘴上不停喊着救我，面色癫狂涕泪横流，但手上的刀却一直挥舞着冲向人群，最后在砍杀了数十人后被兵士击杀，死时依旧在喊着救命。”

马万雪压低了声音，明显并不想让周围人听到，越千绝听着不由得一阵汗毛竖起，这种诡异的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事后各宗门都有出手，但都铩羽而归，甚至折了不少人，所有有幸逃出迷雾的人都和那名试血阁的弟子一般下场，自此就没人敢探足迷雾，这麻烦的差事就被派到了解遗仙手上。”常生接上话，重重叹了口气：

“解遗仙是唯一一个能神志清醒地走出迷雾的人，但当人们问及时，她却什么都不肯说，而是联系了各大宗门和皇帝，强硬封锁了整座平阳城，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受让很多人不满，毕竟有很多人的挚交亲友都在城内，再加上封锁让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再方便，现在很多人都对我们和皇族怨声载道的。”

“所以越师兄，你可千万别在外面暴露自己是解遗仙首徒的事，就怕有些脑子不好使的非要来找麻烦。”

越千绝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但对于平阳城的情况产生了疑惑。

解无牵告诉自己平阳现在是一座死城，进去必死无疑，但这个情况她似乎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平阳上万的人口死于非命，官方却封锁消息，是为了防止引起恐慌吗？可这么大规模的死伤太过反常，她就没想过凶手会再向其他城镇下手吗？目前看来他们甚至没有任何反制措施，她究竟想做什么？

突然地，他想起来自己的委托，在地图上，长裕城外往西......不刚好是长裕到平阳的主官道吗？越千绝皱眉，感觉自己好像扯上了什么麻烦事，一旁的常生见状拍了拍越千绝的肩膀。

“哎呀你也别担心，我们又不用管这些事，这世上有谁能奈何解遗仙啊？”

常生的话拉回了越千绝的思绪，他抬头看着常生笑呵呵的模样，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他们平阳死城的事，毕竟在线索都不明了的情况下，不说太多是最好的保护。

“嗯，也是。”

其他二人见越千绝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一一应下，随后就开始聊一些身边的风闻趣事转移话题，越千绝笑了笑，抓起桌上的茶点吃了起来。

茶摊依旧人声嘈杂，日到中午商客也多了起来，茶摊的小二明显有点应接不暇，吆喝着后厨赶紧来人帮忙，结果一个回头脚下一歪，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刚入茶摊的客人身上，叮铃咣当一阵响，茶水瞬间打湿了对方的衣裳。

坏了！小二心下一凛，看到对方金丝红绸缎的衣裳被自己弄得脏污不堪，眉目间更是染上了不耐烦的神色，眼前一黑直直地跪了下去。

“客......客官，您没烫着吧，我我我......都是我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小二一声凄厉的大叫引得众人侧目，就连越千绝也被吸引了目光，只见小二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一旁满地狼藉，再往前一看，一名气度不凡的红衣男子正无奈地抖落着身上沾染的茶叶，似乎对于衣裳被打湿有些苦恼。

嗯？越千绝的目光落到男子的脸上，突然脑中一阵刺痛。奇怪？自己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他？

“你跪什么？我还没说什么呢。”红衣男子叹气，看自己成了众人的焦点似乎很苦恼：“你先起来，我没准备把你大卸八块，搞得我好像是什么乡村恶霸一样。”

“噗。”马万雪一个没憋住笑了出来，悄咪咪地嘀咕起来：“这人说话怎么和他的外貌气质一点也不搭调。”

越千绝闻言揉了揉脑门，再看向男子又没了刚刚那种刺痛感，但确实如马万雪所说，男子面相温和，看着就像一位翩翩公子，但说出的话却刺的不行。

跪在地上的小二并没有起来的打算，他看清了男子身着显贵，肯定是什么富贵角色，他在这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最清楚这些权贵的手段，嘴上说着没事，私底下指不定要怎么折磨他们这种毛手毛脚的平民，这时候如果傻呵呵地应了那才是大忌，自己一定要把姿态放的足够低才能活命。

“你别跪了，地上碎片会伤着的。”

“......”

“我说话你听到没？”

“......”

“你到底想做什么？”

“......”

红衣男子三言两语依旧劝不动小二，反而只看到对方把头俯得更低，似乎将自己的话当成了什么夺命预告，颇感无奈，眼见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终于不耐烦地低下声：

“我再说一遍，我没准备把你怎么样，但你再这样把我架在火上烤，就别怪我不客气。”

越千绝眉头一挑，对此人的认知又刷新了一个度，男子突然的态度转变吓得小二猛地一个哆嗦，他抬头就看到了对方微眯的双眸，顿时往后爬了几下，心里止不住地嘀咕：

上一秒还在好声好气地跟自己说话，怎么下一秒就要对自己不客气了！这些权贵果然两幅面孔！

心里这么想着，小二却还是连忙起身一个俯首三作揖，大喊着贵人饶命，小的这就走！一溜烟跑进了后厨。吃瓜的众人一看好戏散场，吁——的一声全都作鸟兽状散了。

马万雪好笑地看着随口拒掉那姗姗来迟的店家赔偿意图，站在门口拧着衣服的男子。

一身金丝名贵衣裳，长得也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哪家高门子弟，怕是新手初出茅庐想闯荡江湖，结果在这里先被淋了个落汤鸡。

这么想着，马万雪不禁笑了出声，她的声音清脆，打量的目光又不遮掩，一下子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只见他收拾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马万雪。

马万雪暗道一声糟糕，她可不想被对方友好问候一番，正想心虚地移开目光，却发现那人短暂地和她对上目光后，竟头也不回地走到了远处的空座上，似乎并不想管那么多。

越千绝对此倒是毫不意外，那人的言行举止摆明了不想招惹麻烦事，只要别舞到他面前他怕是理都不会理，不过......越千绝看向他被打湿的衣衫，那样大面积的污垢，如果不及时清理他这身名贵服饰怕就是废了。

这么想着，越千绝全然没察觉身旁突然起身的常生，等他回神，常生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了。

“朋友，我看你似乎没带换洗的衣物，如果不嫌弃的话要不先换我这身，前面的驿站有浣洗所，否则可惜了这身好衣服。”

一道阴影笼罩上男子的桌面，突如其来的好意让男子诧异地看向了这位热心人士，而常生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好意来的有点太直接了，径直把手中的包裹递了过去。

一时间，两人间沉默不已。

越千绝和马万雪见状连忙追上去，看着男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和一脸大义凛然的常生以一种奇怪的氛围僵持着，越千绝觉得好笑，正想帮常生解释，一抬眼却对上了男子疑惑的红瞳，一愣。

稀奇了，这世间他原以为除了个别妖族只有自己是这般的瞳孔。

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笼上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