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 第2章 异变（下）

话说莫铮一家人打猎回家团聚着，准备这今日最后的晚餐，亏了清虚教仙人每年都来驱赶妖兽方有这宁静温馨的乡村生活。

在莫柔与莫念仁的一阵忙碌后，享受着三荤两素便是这等普普通通家庭最好的时光。

坐在桌子上，莫铮一口一口喂着小雪鸡块，忽而，小雪一阵暴跳，把伸到嘴边的一抓击飞，而后在桌上四处打滚，四肢乱动间，溅得莫铮满身都是油水。

这是九年来从未遇到过的事，莫铮不顾身上油渍，也不恼怒小雪的吵闹，而是连忙抱起小雪就往自己房间走。

“小雪怎么了？以前没见过它如此暴躁。”莫柔脸色有些担心。

“不知道啊。看铮儿如此紧张，应该有事。不过东山上的仙姑曾经说过，小雪有一场造化，还关系着铮儿的前程呢。不要管这些，我们继续吃饭。”

“阿弥陀佛，我就不吃了，我去为铮儿祈福去。”

……

门内，莫铮抱着小雪，连忙露出那右臂之上的牙印，对着小雪道：“小雪，快咬。”

小雪望着那牙印，透体墨黑的瞳仁居然发出绿色的微光，在这黑夜之中，如同两个鬼火一般，猛得扑上莫铮右臂，睁开利嘴。

莫铮会心一笑，虽然不知为何小雪过了月圆还如此暴躁，但是只要小雪咬向仙姑在自己右臂的文印，吸去一些鲜血，便会安静下来。

可是咬向右臂的利嘴却在停留在印前一寸处，便再也不动了。

“小雪，快咬啊，我没事的，明天姐姐就会做好吃的给你的，快咬啊，要乖哦。”莫铮摸着小雪柔软的白毛，像是在安慰比自己更小的妹妹一般。

可是无论莫铮如何劝说小雪，那尖牙却绝不咬向文印。

“嘭”小雪猛得从莫铮肩膀上落下，一股股鲜血从那尖嘴中涌出，那狂动的四肢也开始不断抽泣。

东山道观素仙姑，现在在莫铮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地方。

抱起小雪，打开房门，就对着东山而去，只是临走前留了句：“爹，娘，小雪快死了，我先去东山了。”

莫铮抱起小雪就往东山奔去，那里是他救小雪的唯一希望。

“小雪，你不要死啊。”每一步都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只为心中的玩伴。

“不要睡着啊，明天我叫姐姐给你炖鸡汤，求求你，不要睡了。”每一滴眼泪的滑下，都是对将要失去同伴的恐惧。

月明星稀，莫铮终于来到一个破陋的道观门前， “仙姑，仙姑快开门救救小雪啊。”声音中带着哭泣与颤抖。敲门声惊醒了里面沉睡的人，听到莫铮的呼喊声，一道身影飞快地来到门前，把莫铮与小雪接进来。

道观内，在仙姑检查完小雪紧皱着眉头后，莫铮害怕地问道：“仙姑，小雪怎么了，我每月都按时吃你的丹药再每天给小雪喂血的，而且把我娘亲给我的平安玉戴在小雪身上了啊，为什么它今天还会突然会这么虚弱啊？”

看到莫铮痛苦不堪的样子，妇人却是微微一笑，摸着莫铮的脑袋，“孩子，看来你是真的在意小雪，如果我告诉你，要救小雪你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还愿意吗？”

在莫铮心中毫不犹豫地想要说出我愿意三个字时，妇人却提前说了出来，“你先想想，想好了就进内观，我先给小雪治疗下外伤。”说完就抱起小雪就离去了，看着小雪奄奄一息的模样，摇着头心中却道了句，诶，人族啊。

莫铮盘座在地上，双手还保持这抱小雪的模样，月光洒在莫铮的脸上，莫铮不由进入沉思的状态。

从记事以来，小雪从未离开过自己，小雪第一次虚弱时自己的嚎啕大哭、自己第一次吃丹药喂小雪血时的痛苦与期盼、自家姐姐莫柔与和她指腹为婚的莫念仁哥哥，嬉笑自己以后娶小雪为妻的誓言时的羞愧与憧憬……。

最终，无数美好的回忆隐没了对生命危险的恐惧。莫铮站起来，朝着道观内门走去，朝着心中的小雪走去。

青衣妇人看到莫铮满脸无惧地走了进来，心中不由震动，人族中终究也有好人。从怀中瓶子倒出一颗与平时不同的丹药对着莫铮说道：“好孩子，你这么喜欢小雪，没有辜负仙姑对你的期盼，仙姑也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好了，现在把丹药吃下去躺在床上，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语气中带有莫大的仁慈与坚定。

“恩。”莫铮应声道，不过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哀愁，“仙姑，如果，我说如果我，我……。就求你照看下我那苦命的爹娘和阿姐，还有念仁哥哥。”

……

翌日清晨，朝阳徐徐升起，将此日的光辉照亮大地，似乎想要唤醒沉睡的人们。道观中，一团雾气围绕着小雪的床，突然，一道轻吟声从中传出，只见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走了出了。看到这一幕，一宿没合眼的青衣妇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嘴角不由宛然一笑。

“小雪，来先把衣服给穿上。”只见妇人已然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已是灯枯油尽之姿态。

“娘，你怎么啦，娘你不要吓我啊，雪儿好害怕啊！”小雪扑向妇人的怀中关切地问道，然而这声音中的颤抖似乎预示着心中不详之事将要来临。

“傻孩子，娘怎么会有事，我们妖皇一脉怎么会如此轻易坠入冥府呢？好了，去向你的铮哥哥道个别，然后去闭关修炼熟悉一下道体人身。不过你要始终记住铮儿对你无悔的付出，我们是妖，但是我们也要讲究人情，走吧。”妇人抚摸着小雪，眼中尽是爱与希望。

莫铮床前，小雪注视着仍在熟睡的玩伴，嘴角的笑意不经意中流露出来。

想起与娘亲多年的逃亡生涯与同莫铮这些的快乐生涯，小雪轻吻了下莫铮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声道：“铮哥哥，你要等我哦，我定不负你的痴情心，待和你三拜天地后，决不让你的誓言沦为笑语。”

“娘，你真的没事吗？要不我陪你几天再去修炼。”看着妇人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小雪不安道。

“傻孩子，娘没事，你现在灵气不稳，快点去地宫修炼，道体未稳固之前不能出来，不要白费了铮儿的一片苦心啊。”说完就领着小雪走向隐秘的地宫，紧紧地抱了下小雪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给了小雪，“这是娘和你爹的一些修炼功法，还有娘对你的一些话，好了，很久了，就去吧。”

看着女孩进去的身影，妇人暮然一咬牙，双手结印，最后一指指向洞口，“妖血献苍，以镜迷天，封。”终于，吾之一脉不会断绝啊，沉压心中的重担终于放了下来，只是，只是，苦了我的雪儿啊。

莫铮床前，妇人看着眼前的孩童，沉睡着但是却气息越来越安稳，不由地伸出手抚摸着莫铮的额头，轻声道：“铮儿，希望你和雪儿不会如我和他一样人妖殊途，悲情一生。”

“不会，不会，他们那么般配，定不会如了那贼老天的意愿的。”

只是，以往的画面倏尔涌来，那强烈的刺痛，多少年啦，萦绕在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中，妇人突然崛起头来，拼命的摇着，改口道：“不，不要，雪儿不能和铮儿在一起。”

因为她明白：天意难违，你之命运一切只能按照苍天旨意运行。

“啊”，一声多么熟悉却晴天霹雳般吼声传来，打断了妇人的动作，妇人出去朝着莫家庄望去，只见莫家庄上空充斥着漫天的剑气，然而这剑气却不仅只有道家遵循大道之亲和，还带有妖族独有的妖气。

伴随这吼声不断传来的是，一声声怒骂和惨叫声。妇人长叹一口气猛然回到莫铮床前，盯着莫铮身旁换下来的破衣服，上面的血迹已然多了丝淡紫色，这是女儿未化形受伤之痕迹，也是莫家庄命运转变之征兆。

看到这，对天道之不公，内心极度怨恨，妇人一口鲜血喷出，手指着天道：“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人妖结合就得受罚吗？老天爷，睁开你的双眼看看吧，有罪之人是我啊，不是这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要罚你就罚我吧，放过他吧，求你了，求你了……”

回应妇人控诉声和乞求声的只有,那继续的杀戮之声。

不久，那杀戮之声终于停了下来，妇人却是满脸憔悴，一副魂归虚无的样子。

妇人缓缓地转过头来望着莫铮，满身的自责和怜爱：“孽缘啊，我昨日种之恶果，如今却也要你来承受。早该走的不祥之人，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却害苦了你。铮儿，对不起，仙姑我对，对不起你啊。”

“也罢，自己这种逆天之人就别想妖皇重生之幻想了，铮儿，仙姑走了，这最后的遗赠希望你不会用到。”说完，妇人双手做起妖皇一脉独有的手印来，双手直对莫铮。

“双魄供天，六魂归地，妖求天地，三跪九拜，不求来生，只为守护。祁毅哥啊，你所造罪孽我也一并承担吧，人妖终归是殊途，天意难违啊。”妇人身体慢慢消散，最终只余一点绿光冲莫铮。

只是上苍的旨意真的就是仅仅一条生命能扭转的吗？痴人啊!

……

莫铮悠悠醒道来，无数次的呼喊小雪与仙姑后，才明白道观内早已人去楼空，心中突然出现一种莫名的悸动害怕感觉。

莫家庄，失去小雪的莫铮，满身颓废，只想回去找到家人，在姐姐的怀抱中，诉说自己内心的苦。但是，老天爷貌似很想捉弄这个孩子，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家人和睦、亲情交织的幸福画面，而是，满目疮痍，一座座熟悉房屋只剩下漫地烟尘，夹杂的是点滴的血肉。

南山脚出，莫铮用尽最后的余力奔向自己那曾经暖人的地方，比其他多的也紧紧只是一个坟包和一个木牌。

“岳母莫茹岳父莫浩之墓”熟悉的字迹告诉的自己，这个养育自己的家园如今只剩下念仁哥和自己、阿姐三人而已,甚至姐姐还不知去向。

“娘亲每日诵经拜佛；姐姐待人以诚，处世以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往日种种不断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带不来一丝温暖，而是犹如一座炼狱包围自己，肆虐讥笑着痛苦之人被老天遗弃的孤苦。

蓦然，莫铮双手紧握拳头，朝天挥去：“苍天呐，我不服，我不服，我定要那双手沾满鲜血的恶徒来此忏悔，要让它的血肉抚平这三百多亡魂的咆哮，要让你摧毁我的旨意烟消云散。我莫铮，不做娘说的莫与天争，一切皆为天意，我莫铮就要如那逞强的爹，铁骨铮铮，恩仇分明。啊！”

冰冷的雨淋在莫铮的脸上，伴随着泪水顺流而下。是安慰？是嘲讽？抑或是两者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