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下游 第1章 流星坠雨

刚刚十岁的小烟寻踮着脚去拿货架最上层的巧克力，整个小人颤颤悠悠的，最终还是够不到，小嘴撇了撇，极不甘心地盯了盯那块高高在上的巧克力，委屈巴巴地嘟囔着：“谁要你了，吃了你，牙里一定长虫子！”

“小朋友，什么都不买嘛？”收银员笑盈盈地问着眼前垂头丧气的正在将自己挪出门的小正太，若是真的什么都没买，背后早就准备好的盒子倒是不好以赠品的名义送给他了。

“呜。”小烟寻顿住，扫了眼离自己最近的货架，眼疾手快的，最起码他是这么觉得的，一盒小孩子应该都会喜欢的玩具糖果被他抓起，递了过去,“这个。”

“嗯哼~”小烟寻在收银员银铃般的笑声中红透了小脸，把身份证在收银器上急速的扫过，便要像兔子一样飞出去,“诶诶！等下！”

像是玩木头人似的，兔子烟寻变成了木头烟寻，直直顿在收银台前了，“今天有赠品哦~”收银员手里是那精巧的盒子，若是被哪个大人看到，一定能认出这不是供给社里常供的礼品盒，更像是常常断货的那几个紧缺样式。

“谢谢姐姐！”小烟寻仔细瞧着眼前的盒子，好奇的很，却也不好意思就在这里打开，“姐姐我先回去了，晚上我再来！”小烟寻像阵风似的，自动门刚打开一条缝就一溜烟钻了出去，只留下笑盈盈的收银员。

“嘿嘿，真好看，今天的天都好看起来了呢！”小烟寻一边细细端详着手里的礼盒，一边慢悠悠的往回走着，天空中划过几道流星，在白天倒也没多少人注意，小烟寻更是心满意足了，只是那天空中的流星竟是越来越多了起来，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匪夷所思的场景，“回家！快回家！”小烟寻有些害怕了，紧紧抱着怀里的盒子向家的方向跑去。

轰！！！！！庞大的气浪将小烟寻扫飞出去，脑子里都是停不下的嗡嗡声，模糊不清的视野里有好多个大坑横亘在面前，终于，趴在地上的小烟寻眼里所有的大坑都重叠在了一起，天上的流星也紧跟着落下来了，落在了那个原本有小半座城市的大坑里。

半透明的阴影乌泱泱压下来，玻璃碎片混着碎石雨一样洒下来，小烟寻什么都不知道，却被慌乱中四处逃窜的人群裹挟起来，一双双手拖推着孩子，身边高高的身影看不清，却轮换着。人流中，到处都是染着血的碎块，也被骤然砸下的建筑残骸截断，许多大人摔倒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站起来，他们为什么不跑了，小烟寻想不明白，也不知道怎么想，只知道要跑，哪怕不知道为什么要跑，逃开的人流越来越单薄，隐约的，小烟寻终于能透过身边大人们的间隙看到些什么了。

“啊！！！”小烟寻蹬着两条小腿奋力挣扎着，想要摆脱把自己抱起来的那个人。

“放开我！放开！！”小烟寻逐渐挣不动了，整个人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这里，这里好像是供给社，“姐姐！”

小烟寻终于看清了抱着自己的是谁，那个刚刚送了他好看礼物的收银员姐姐，她正抱着自己向供给社里面跑去，一路穿过了好多门，物品也逐渐没那么整齐起来。

“小弟弟，别出声，我们躲在这，他们找到我们要好一会，那时候，边防军肯定来了。”收银员颤抖的声音在小烟寻听来是英雄一般的安心、镇定，她紧紧地抓着他，他被颤抖的她笼罩着，但这个崩碎的世界好像停止颤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咣！不知道是哪一道门被踹开了，小烟寻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被紧紧地抱住，“别怕，别怕，别怕…”咣！这次的踹门声更近了，隐约的，能听到些许脚步声。咣！“妈的，这供给社到底多少门啊，我脚都踹酸了。”“闭嘴！半座城的物资都在这了，多少人想踹都没地方踹去！”

“老大，你看，这么多东西，能折多少饷钱！”

“耽误不了你回去买人，咱哥几个，这一回算是轮着了！”

“姐姐…”小烟寻紧紧靠在怀里，他察觉不到身体的颤抖，只觉得门外踢踏的脚步声就像是踩在自己的脑子里一般，搅得什么都没办法想了。

“弟弟，你躲在这，别出声，别动，我出去找人救你好不好。”姐姐的手也是颤的、冷的,小烟寻空白的思绪被姐姐轻揉出一丝清醒，“他们找不到你的，相信我。”

“姐姐！”

门外响起物品倾倒的声音，很大，小烟寻试着去开门，应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怎么也打不开。“嗯！里面有人！过去瞧瞧！”踹门声就在隔壁，但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奶奶的，门后有东西挡着，给我炸开！”

嗡——

耳朵里都是让人忍受不了的声音，小烟寻趴在地上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企图让自己舒服些，可那声音根本挡不住，在他的头里，整个房间里，他能察觉到的所有地方，这尖锐的声音无处不在。一切都暗沉沉的，或许睡一觉，到晚上，或者明天，再去买一次巧克力。

啪——

骨碌碌—

什么东西打在了墙壁上，溅出的碎屑打在晕过去的小烟寻身上，小烟寻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痛醒了过来。

门外的声音嘈杂混乱，是他从没听过的不堪入耳的咒骂和一下下打在心尖上的枪声，不时的又传出几声惨叫。渐渐的，声音愈来愈小，一切都被新的脚步声取代了，就在门外，他们在搜寻什么，或者说，是在翻看屋内的尸体。

“班长，全歼叛军的一个步勤班，还有一个应该是供给社的志愿工，躲在这，结果被这群畜生…”

“两分钟，收集物资，我们还要向北走，这个城市应该有一个排，拖久了不利于我们突围，找个袋子，能带走的，能装起来的，尽量都带着。”

“谁！”小烟寻狠狠地撞在门上，隔壁将这扇门遮的严严实实的货架猛然颤了一颤，叮咚掉下不少东西，“这还有扇门，开门！”

刺眼的阳光一下子闯进了房间，眼睛的刺痛让小烟寻本能地去挡住眼睛，在那刺眼的阳光中，一下子就将他提了出去，“班长！是个小孩。”

“妈的，畜生！”听不出是哪个糙汉，一口唾沫狠狠地啐在地上某个畜生的脸上。

“别看。”一只大手轻轻盖在小烟寻眼前，那人就把他夹在怀里，都是冷冷的，盔甲上的寒铁味。黑蒙蒙的烟飘过来，小烟寻耸耸鼻子，闻到的都是混着鞭炮味的还算新鲜的空气。

“叔叔，还有个姐姐带我躲起来的，你看到她了吗，她说要去找你们的。”

“没，可能你姐姐已经找到大部队了，正在向这边来找你，我们也要向北去找他们，我在这边留个记号，你跟我们一起去找好不好。”

“好。”

“班长，我们已经进入中央区，距离我们最近的撤离隧道按照我们的速度，十分钟。”人流量最大的城市中央娱乐区只剩下三分之一，像一座科幻的高墙伫立在叛军的登陆区外。被炸毁的车流横亘在队伍和建筑之间，错综复杂，玻璃幕墙整块拍落在地面上，露出建筑精致的骨架，而那些仍挂在建筑外架上的玻璃幕墙蜘蛛网般的裂隙正捕捉着阳光，楼内熄灭了灯光，一切视线都被阻挡在玻璃幕墙之外。

“注意！快速通过路面，从幕墙脱落段进入中心广场，警戒环形天桥，跟随队尾推进，各单位交替掩护，警惕幕墙段，自由开火。”小烟寻抓着班长身后的垂带跟在队伍中段，队伍在残骸中穿行，只过了几分钟，就已经走过了一半。幕墙像是肃穆神圣的城墙，高耸的伫立在面前，破洞之后的景象也清晰了些许。

啪——

幕墙破碎，玻璃碎片如雨一般四散落下，光在碎幕之中肆意绽放着，细长的子弹自光幕中迸出，穿过防卫激光，直直穿过战士的胸甲，一个庞大的血花在他的背上炸开，直挺挺地倒在队伍中。

嘣——

爆燃烟雾干扰弹在幕墙和天桥边上爆开，混着铝屑的烟雾随风散漫到队伍两侧，像是天上的云慢慢压了下来，队伍最后的两个火力手扔掉已经烧红的一次性火箭筒，拎起几辆车扔到两侧废弃的车辆上，“十秒钟！”

子弹如雨，防卫激光就像是阻拦雨滴的伞，不断有近炸榴霰弹在队伍身周五米外爆开，挤在路面上被烧的不成样子的车辆在这片火力网里被撕成碎片，小烟寻被护在怀里，那些被挡住的近炸弹爆开的破片对护具齐全的士兵而言完全无害，可对他而言，是致命的危险。

借着掩护抵近的尖兵高高的扔上去两根爆破索，等班长把捂着小烟寻耳朵的手放下来，外面已经被灰蒙蒙一片尘幕遮掩着，两个火力手也从尘幕中追出来，“好么，你俩这一手，从三楼往上，得断了有五层楼板。”

“原地休息两分钟，侦察组哨戒，我们得弄明白这埋伏了多少人。”广场内的一切都被爆炸摧毁的一干二净，一丝广场的原貌都看不出。整个建筑内部像是旧时代的烂尾楼，或是被烧坏的毛坯，“撤离隧道就在地下了，来返这么多次，也不知道这回埋伏了多少人，我们得快些发动最后一班列车了，同志们还在那头的撤离区等着我们。”

“逢春没了。”

“等我们打完星浪，就回来，一定会回来的！”

第一次和大家见面。也不知道写的东西会不会太生硬或者无聊。

我的产能应该做不到日更，现在的计划是周六、周日、周三各更新一章。

如果大家能看到这，还愿意说些想法，emm，说感激不尽之类的，也太肉麻了。。。（抓狂.jpg）

还是很感谢每一位读者。

最后，《长河下游》是一本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背景完全架空的文学作品，拒绝一切带有政治目的的过度解读和曲解。

关于《长河下游》这个名字：

当我们在入海口向大海望去，或许不会想到在许多年后，此地会变为一节普通的河道，而那入海口，早在永不停歇的前进与沉积中，毅然决然的迈向了大海。或许，我们现在所在的奔流不复的书写着历史的入海口，仅仅是不远的将来，后人脚下、地图上的一节九转回肠的下游河道。若抬头望去，在那一节节不绝的进步的河道里河岸边，枯去的繁茂的杨柳和永不停歇的前进与进步的江河，正在与我们倾诉，一篇篇盛大的，礼赞。

此致，

敬礼

2024年9月23日12点54分

枕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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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流星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