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洛日 第56章 破庙

夜幕将至，沈府周围虽然安静，却并不宁静。

“盯梢的人在外，在暗中，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们发现。”

沈如卿和林泽衡轻装上阵，穿着夜行衣待在只有一支蜡烛的幽暗房间里密谋出行计划。

林泽衡小声问：“那怎么办？”

沈如卿指了指窗外，故意贴近林泽衡道：“走地下。经过这几天观察，我发现他们申酉交接时会换班，咱们趁这个时候从九泉密道出去。”

“申酉交接？快了？”

仅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这时虽然木窗紧闭，但仍能感到夕阳余晖正在下滑。

东院内仅有晚风吹过的余韵，舞动葱郁的枝叶。

“咕——咕——”声音空灵，分不清是鸟叫声还是人模仿而出现的声音。

沈如卿警觉，拉紧林泽衡，“该走了。”

两人拉起黑色面罩，吹灭蜡烛，眼前顿然一阵黑。林泽衡跟着沈如卿摸索来到房后窗户，从这里翻出去，伏在墙边，隐蔽性极好。

房间和院墙中间狭窄的小道恰好有一人宽，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东院门旁，沈如卿突然停住，不知在做什么。林泽衡立刻屏住呼吸，仔细听周围的动静。

“咕——”又是那个声音，听起来是从很高很远的地方传来。

沈如卿半转过头来，低声说：“跟好了，不要被发现。”

林泽衡小声回应，紧接着就看到沈如卿“唰”一下从墙边飞到院外，不见踪影。

“好快。”他心里惊讶，好在距离不算远，以他的轻功还能做到。

“唰。”林泽衡也闪过去，停在东院门外，跟在沈如卿身后。

随后并没有发生什么。依旧一片寂静。

两人轻步穿过廊下，在阴影中移动，很快便到达假山后。

这时根据计划，应该等阿鸿的下一步行动。

恰好天上炸开一朵烟花，“轰！”，沈如卿趁着巨响打开假山下的密道，两人闪进去后，烟花恰好消逝。

石门关闭，密道两边的灯火纷纷亮起。

两人却不敢放慢脚步，反而跑得更快，必须抓紧时机离开这里，防止那些人给门派传信。

沈如卿：“多亏阿鸿把握好时机放了烟花掩人耳目。马儿在城外备好了，我们抓紧时间赶过去。”

经过密道必须先来到九泉，两人放慢脚步。大厅里白白净净的阿洛正伏案休息，其他人在讨论最新的悬赏讨论得不亦乐乎，少有人注意到刚刚进来的两个人。

从他们进来的门到离开的门需要穿过底部大厅。两人不约而同贴着石壁走，绕开这些交谈的人。

路过他们身边时，偶然能听到只言片语。

“接下这一单，老子稳进天涯榜前三！”

“嗯嗯嗯......话说最近的悬赏都是打探消息了，没意思。”

“活轻松钱还多，偷着乐吧，趁现在捞一笔大的！”

“有刺激的活儿啊！那什么红莲教复兴，正招人呢，你报名去？哈哈哈......”

“去你的，那邪教，令人不齿！这些年还没完啊？”

......

红莲教？好像在哪听过？林泽衡听了这些人的话并不过多思考，只是跟上沈如卿，完成眼下的事情最好。

沈如卿走着走着忽然加快脚步，回头对他说：“我们走快些，从这条小道去城外还得要一段时间。”

“好。”

离开大厅又进入一条小道，这条路比来路更宽阔一些，两人一路上还能遇见其他从城外进来的杀手。

半柱香的时间，两人才走到这条小路尽头，沈如卿在一侧墙上摸索，终于在破布条中找到一块摸得有些发亮的石头，按下去，正前方訇然出现阶阶石梯，顺着阶梯看去，上方似乎有点点星光。

从这上去就回到地面。地面上是一个小破房子，两人正处在房屋背后。那条烛火幽咽的小道正嵌在房屋脚下，石门缓缓闭上。

一阵山林冷风吹来，惊得林泽衡微微一颤，习惯了黑暗后说道：“这就到城外了？”

“是......来这边。”沈如卿在微弱的星光中听到另一边传来的马儿的嘘嘘声。

四下无人监视，两人翻身上马。

沈如卿牵引缰绳，叱马走上小路，对林泽衡说道：“华原城。三天。”

随后一声令下，两匹被栓了很久的马儿就撒开腿跑起来了。

夜里出发的确不引人耳目，沈如卿精心挑选的路线甚至避开官道，一路上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几条树枝偶尔从林泽衡头顶闪过。

在又一个树枝掠过头顶后，林泽衡无奈道：“这条路倒是安全。”

沈如卿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似乎还有些笑意：“委屈你了。”

林泽衡发觉这些树枝似乎打不到沈如卿，自己又将身子压得更低一些，不过这个半趴的姿势真的难受，脖子疼腰疼，还得扒着头发别挂在树枝上。

沈如卿回头，恰好与林泽衡无奈的眼神对上，平淡的声音又传来：“马上就出这片林子了，上大路就好了，忍耐一下。”

林泽衡应了一声，不禁感叹沈如卿身体是真好，见过世面有经验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很快，沈如卿带他走上官道，这样才能挺起腰杆看路。大半夜的也没几个人，旅途十分顺利。前半夜没遇见一个落脚点，就一直赶路。山风习习，吹入衣襟还是有些凉。

林泽衡不禁拉紧衣领以减少凉风灌进身体着凉。他看向斜前方的沈如卿，这人却是仍然目视前方，丝毫不为凉意所动。

林泽衡一颗担忧的心又开始躁动，担心沈如卿会着凉，于是加速赶上他道：“夜深了，我们走慢些。”

而沈如卿神情一滞，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图，回答：“我记得前面有一个破庙，咱们进去歇歇。”

沿着这条路走没多远，沈如卿就慢下来，林泽衡也跟着他的节奏，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远离道路的深林中果然立着一座漆黑巨物。

“吁~”

两人调转马头，逐渐走向深林突起的巨物。穿过几层树林，终于看见破庙“全貌”——漆黑一片。

推开陈旧木门，“吱呀”一声，木门摇摇晃晃为他二人让出一条路。

林泽衡迅速从包裹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稍微照亮，将马儿安排在破庙一隅，也好让他们寻个平坦干净的地方睡一觉。

趁沈如卿去栓马，林泽衡在地上扒拉出几块木板简单拼个床，又翻出包里的被子铺开，就当床褥了。包里的青鸟闷了一路，林泽衡把它捧出来透透气，也能充当个亮光。

林泽衡坐在上面试试感觉，对着缓缓走来的沈如卿招手说道：“来试试。今晚勉强能睡。”

沈如卿面无表情坐在搭好的床上，“床板”嘎吱一晃差点被坐塌。

两人互相扶持住彼此，重新摆好木板。

沈如卿：“辛苦。”

林泽衡看着他有些疲惫的双眼道：“没什么，今天你受累了。休息吧。”

两人在外，情况特殊，就不脱夜行衣了，平躺在狭小的木板上枕着包裹，盖上一张单薄的棉布。

破庙内一片寂静，但时不时会传来马儿抽吸的声音。外面就只有树叶摇曳的尖锐刮擦声。

林泽衡躺在硌人的木板床上，感觉周边越来越冷，不禁侧躺着蜷曲身子守住热量。

“山里好冷......”

他长这么大还没独自在深山老林里过夜，这是头一回，好在有沈如卿陪着，自己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有些激动。

沈如卿？

他睡了吗？不知道他以前有没有这样睡过，小孩的他这样过夜一定会生病染风寒。

想到这，林泽衡悄悄睁开眼。虽然是黑暗中，但能看到沈如卿背对着自己，也是侧身躺着，同样是蜷起身子睡觉。突然联想到他小时候，内心产生一丝心疼，想要好好抱住他温暖他，告诉他不必感觉孤独。

“阿卿？”林泽衡小声叫他，不知道他睡没睡。

沈如卿倦倦地睁开眼，沉沉地“嗯”了一声。

林泽衡没想到他还醒着，但心中决断已定，于是朝他移动几下，说道：“好冷。”

沈如卿小声回应：“我也冷......睡不着。”

林泽衡当然知道他冷，于是又向前移动几下，一只胳膊垫在头下，另一只胳膊搭在沈如卿肩膀上，轻轻将他搂进怀里取暖。

沈如卿感受到身后的人，忽然全身一颤，原本些许困意全无，自己也不敢动、不敢说话。

林泽衡见他没反应，又收紧胳膊，前胸贴紧他的后背。

两人紧贴在一起，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都有些加快。

沈如卿良久才敢说话：“不冷了。”

林泽衡收到他的回应，又有了下一步行动——额头轻蹭沈如卿。

林泽衡感觉自己太不正常了，呼吸都有些紊乱。他向沈如卿耳边呼出一口热气，压低声音问了半句话：“阿卿，我觉得你......”

他不再说下去。沈如卿紧闭双眼，一只手紧张地扒着床板，“我怎么了？”

林泽衡：“我们之前说好的，我陪你做没做过的事情，这样，你开心吗？”

沈如卿：“这样啊，可是我们早就......同床共枕睡过了。”他说“同床共枕”四个字的时候，似乎有些颤抖，“怎么突然说这个？”

林泽衡忽然将搂住沈如卿的胳膊换了个位子，从沈如卿的手臂和腰间的缝隙插进去，迅速收紧，手掌抚在他腹部。

林泽衡红着脸说道：“以前没这样过。”

沈如卿一只手搭在林泽衡手上，问：“你没事吧？生病了？”

林泽衡反手握住沈如卿的手背道：“你还问，都怪你......我问你几句话，我们马上睡觉。”

沈如卿不说话，林泽衡就接着说：“你不正常，让我也不正常了。”

林泽衡反正看不到和沈如卿的表情，今晚说了什么就当梦话，反正明天也不一定记得。

沈如卿语气坚定：“没有。”

林泽衡不乐意了，手在沈如卿腹部捏了一把，深吸一口气道：“沈少主不敢承认了？今晚我说的话你可以当梦话，但我就要说。”靠近沈如卿耳垂，“你对我是不是有特殊的想法。我只问这一次。”

沈如卿扭头移开耳朵，咬牙道：“是。”

林泽衡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如卿也许思考了，但并没回答，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

林泽衡：“也许是几个月前见到你的时候，也许是前几次你对我......”他突然反应过来了，又在沈如卿小腹上捏一下，“我在问你。”

沈如卿轻笑一声，“十年。”

“啊？”

在林泽衡还处于脸红脑胀困惑时，沈如卿忽然转过身来，撑起上半身，捧住林泽衡的脸俯瞰他。

“我说十年，你听清楚了吗？泽衡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