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洛日 第33章 收网

众人等着这名亲卫说完后，都静默无言。

亲卫好似耀武扬威地对众人笑着说道：“无论大家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匡扶正义大家都是辛苦的。”

进而转向沈如卿，伸出手：“督令，辛苦。”

沈如卿明白他的意思，拿出督令令牌，沉沉地交到他手上，一字一字咬出：“别忘了殿下答应的报酬。”

亲卫微微颔首，收起督令，离去。

当下太阳正盛，大家都在阁内避光。

沈如卿自顾自地低眉苦笑，早就料到太子的目的不止于探查消息，可看到大军压城的情况不知道京城会传出什么消息，“有趣......”。

转身踱步之余，他发现高阁中、雕花屏风后站着一人。

沈如卿：“周叔？你也来了？”

武之峰回首，邀请周叔出来。

周叔也是九泉中人，略懂八卦堪舆之术，除了沈幻，他从不与旁人相交，沈如卿偶尔能像这样远远看见他。他和一般的成员一样，穿着一身行行列列打着补丁的黑衣，不过常年以面罩遮面、带着帷帽。他也从不讲话，只是与旁人用手势交流。据沈幻说，他早年受过重伤，不便与人相见交流，故以此貌示人。

武之峰道：“沈老哥请他过来的。你们谈，我收拾收拾也该回了。”说罢对周叔作揖，然后下了高阁。

林泽衡也是对周叔问好，眼看着这两人似乎有话要谈，他就识趣主动提出回客栈收拾行李，准备启程返回长安。

这下，高阁只有这两人了。

沈如卿三年未见未闻沈幻的消息，如今难得看到沈幻的身边人，自然要问一问。可他往前走一步，周叔就条件反射一样后退两步。

“......”

沈如卿考虑到也许因为他面容以毁不愿与人相近，立即驻足，道：“好吧，我们就这样......”

周叔顿顿地点头。

沈如卿：“我爹怎样了？他还好吗？”

周叔点头。

沈如卿低头咬着嘴唇道：“他什么时候来看看我？三年前不告而别，我想他了。”

周叔依然点头，意思是快了。

沈如卿看他这有些木讷的样子，忍俊不禁，“好，周叔，我信你。你如果见了他，告诉他我快要过二十岁生辰了，你帮他算一卦，让他给我取个字。”

周叔这下连连点头，似乎在高兴地说着“沈幻一直记得你的生辰，已经为你取好字了”。

紧接着他又用手拍了拍自己胸脯，用双指做出个走路的步伐。

沈如卿明白，叹气道：“周叔若有事就走吧，我也要回家了。”

周叔微微低头，翻身就下了高阁。

又留下沈如卿一人了。

望着空旷的阁楼，沈如卿心中也是空旷。

“大家都很忙啊。”

沈如卿悠悠地走向大老板躺过的榻前的酒桌，翻起一枚精致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面无表情，眼帘低垂地盯着手上这小巧的异域长颈金镶翡翠酒杯，其中白酒荧荧。

外表精致，内中虚无，“空有其表罢了......”

最终还是没喝下去，放下酒杯，走出高阁，去寻林泽衡吧......

整个城中都是临近城池的驻军，正在忙着登册人口。

太子的亲卫换了身干净衣服，正与一名知州样的官员交谈。

“城门闭关，任何人不得出入！”

“小臣知晓，待到城内人员物件登记完毕后才能开门让各位大人回京。”

沈如卿装作没看到，转身悠悠地走了另一条路。

客栈内外的大多数人都是一脸疲惫，唯有秋臣满心欢喜地拿着草料喂四匹健硕的马儿。

沈如卿见到认识的人，立刻换做一副微笑的表情。

秋臣看到他来了，喜悦道：“沈少主来了！他们都在里面吃东西，你去吧，我喂饱这几匹马，咱们就能回去了！”

沈如卿：“辛苦。”

进了大堂，只看见林泽衡换了自己的衣服，正在吃面。

林泽衡抬头看见他来了，回首让小二又给做一碗羊肉面。

林泽衡：“你来了，看你挺开心的，饿了吗？”

沈如卿笑着点头，甩开衣摆坐下。

林泽衡伸出手，“伸手，我看看你身体怎么样。”沈如卿摘下袖箭，乖乖亮出手腕。

林泽衡为他把脉，稍候，说道：“还好，他们说给你灌了药，吓死我了，看这脉象，果然是普通的蒙汗药罢了。”

沈如卿看了身上“林泽衡的”衣服，道：“他们还是怕我，不相信我真被打晕了。这是你给我换的衣服？”

林泽衡一时口舌打结，不知道是说“是”还是“否”才能让他不把这件事挂心上，毕竟无论身子被谁看了都令人难堪。

“当时什么情况？”沈如卿当时意识模糊，只记得自己被扛起来，然后被迫喝下了什么东西，并不知道真正晕过去后发生的事情。

林泽衡想到后来沈如卿的手下送来的衣服和武器，才支支吾吾道：“呃......他们把你身上的暗器都卸了......”

沈如卿饶有兴致地接着问：“还有呢？你看到的我是什么情况？”

林泽衡脑子里突然浮现那个画面：沉睡的美好人儿~被绑在柱子上......

林泽衡：“你知道的，就是你被绑在柱子上”，突然对他坏笑，“你身材......哎呀，面来了，快吃吧。”

小二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浇了一些辣子，诱人。

林泽衡：“吃完去换衣服。”

沈如卿点头。

林泽衡：“喝酒了？”

沈如卿：“没有。”

......

太阳方斜。沈如卿洗浴后，换下这身在他看来有些“鲜艳”的衣服，穿上自己的素衣。他坐在床边，抚着林泽衡黛蓝色的外衣，指腹摩挲过刺绣鳞纹，这起伏的刺感传入心中，连带着表情也轻松不少。

林泽衡出门打探过情况，现在才回来。推门而入，恰巧遇上沈如卿叠起自己的衣服。

林泽衡刚回来口干舌燥，给自己到了一杯水，“换好了。”

沈如卿：“嗯，你衣服挺好的，舒服。”

林泽衡笑道：“是啊，我舅舅给我准备的。阿卿啊，我觉得你也应该穿穿鲜艳一点的衣服，衬得你气色好一些。”

沈如卿平淡道：“日后有机会吧。”

他这句话“日后有机会”大概又是一贯的推辞了。

其实和他日常相处也能发现，他喜欢素净的物件，素衣浅绣、疏院简植，就连性格也是冷冷淡淡的。

林泽衡：“休息吧，下午城门就开了，咱们还是早些出城为好。”

两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楼下，秋臣在个无人的角落偷偷查看得到的种子，这种子有一个拇指的大小，黝黑黝黑的小球。除了无味，和丹药也没什么区别。

“这东西真是种子？”

在拍卖会上拍来的奇花也在身上。

“花还不错，师尊一定满意！”

一切都做完，秋臣闲来无事，在屋檐下躲太阳，感受午时轻风。

“风起之时......宜卜卦。”说着摸出罗盘和三枚铜钱即刻起卦。

魏鸯找了他很久，终于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发现这孩子，于是他偷偷摸摸从秋臣身后靠近，伸手他摸肩膀，想吓一吓他。

魏鸯附在他脑后：“哇！”

“啊！”秋臣浑身一个颤抖，发出尖叫。

秋臣白眼看他：“......”

魏鸯坐在秋臣身旁，看他手上的罗盘。“还不去休息吗？林公子说下午便启程。”

秋臣：“那我更要好好算一卦了，算算我们出行是否顺利。还有你会不会再次陷入他人之手哈哈哈哈！”

魏鸯摇摇头叹气道：“别给我算了，省省力吧。我休息了，不许偷偷替我算。”

秋臣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好好好，我不算！”待他从视线消失后，秋臣小声嘀咕，“才怪！”

认识这么多年，每次都拒绝。如今秋臣实在没事可做，偷偷算一卦，不告诉他就当没算吧......

“魏鸯啊，你，终究还是落我手里了！让我看看你的家庭人际姻缘......”

秋臣甩出铜钱，落地后立即掐指卜卦。

“你的生辰，我好像还记得......”

几卦下来，秋臣连着确认好几遍结果。

“嘶......这卦象若是真的......”最后一遍算过，秋臣脸色很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失望，他看向楼上魏鸯的房间，“魏鸯？你究竟是什么人？”

秋臣只是心里这么想，却没有开口问魏鸯。魏鸯既然要休息，那便休息吧。

回了房间，两人仍然睡在同一张床上。

秋臣看着身旁人入睡的安颜，皮肤白皙，眼睛闭着显得眉色更浓。

这明明就是个好人嘛！

算了，来日方长，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吧。

于是，四人完成各自的任务，就这样放心休息了。

将近夕阳，这回轮到太子亲卫坐镇高阁，俯瞰城中大小人。知州在他旁边汇报事件。

“大人，造册完毕，随时可以打开城南门。”

亲卫躺在榻上，闭目问道：“那便开吧。把这封信加急传给太子殿下。再派兵押送那个姓袁的。”

知州双手接过，弯腰答诺。

信件中装的是所谓袁尚书勾结异族的证据和督令。沈如卿接下这个委托，到头来竟然只是太子的计划的一环。

太子亲卫或许是跟在太子身边久了，做起事来还有几分像太子。他在高阁上盯着城中每一个角落的动作，沈如卿和他身边人自然也不会被落下。

秋臣早就备好骏马，城门一开，四人一同骑马如离弦之矢冲出震马关。

秋臣：“魏鸯！我们说好的比赛，这回不许半夜出发，咱们公正再来一场！”

魏鸯：“好啊！你输了可不许找借口几天不理我！”

两人策马，很快便驶离林泽衡的视线。

林泽衡：“他们还真是活泼啊。”

沈如卿：“嗯。”

这时夕阳西下，晚霞映在城墙上，明暗交错，更显出城墙上的坑坑洼洼，和来时相同。

林泽衡回顾这座边关小城，它确实换了主人了，以后也许就没了那些丧心病狂的武场了。

沈如卿看着林泽衡道：“回家吧。”

林泽衡：“嗯。”

“驾！”两人策马，赶上前方消失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