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明月正盛。
辉煌的殿宇正门大敞,火一般的红木颜色浓烈,纵然在月下也照出妖冶的红。镂空的百合雕花窗泄出屋内烛光,颜色如蜜。
门外无人把守,唯有几声虫名,杂糅着门内浮沉的短促隐忍的喘息声。
又是一阵强劲的晚风袭来,吹得木门发出沉重古老的声音。在这吱哑的声音背后,夹杂着蚕丝布料滑动的响声,簌簌、簌簌,从屋顶垂落到地面的垂幔被风吹动,赤色的布料扬起半人高的高度,层层叠叠之间,隐约瞧见深处交叠的人影。
椒墙红幔,入眼皆是朱红,极度旖旎。
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垂幔簌簌的响动,音色低哑,又带着玩弄玩物的戏谑。
“知道为什么本宫宠幸你时,一定要满屋子的红么?”
朱砂一般的床单犹如笼罩海面的浓郁深沉的夕阳,波涛漫漫,天地同色,强势地裹挟着万物,将一切染成赤色。
极致的红,偏偏衬那极致的白。尤其是凝脂一般的美人皮,那青葱纤细的手指随意在红布上一搭,便是保藏在锦盒里精雕细琢的羊脂玉。
那女人接着说:“因为你白......白的人,就该穿红衣,涂红妆,这样子瞧着好看。”
随后凑到身下之人耳旁,声音更加低沉:
“本宫睡着,也舒服。”
身下的同样是个女人。瀑发如墨,香汗淋漓,她生了一张江南女子的脸孔,鼻梁秀挺,唇色浅薄,一双眸子宛如深山幽谷之中的清泉,清澈干净,没有半点杂色。
出尘绝世的沉静,在这满室春色和溢满的合欢中越发显眼,如尖锐的针,将尘封的心刺破一个洞。
怪不得姬蓉说,每每这日,一定要满屋子的红。
“呃啊!”
女子挣出床帏,却两腿无力摔倒在地,她一手裹着柔顺的丝被,一手撑着赤色红砖,吃力着想要起身,却被姬蓉抽回裹在她身上的丝被,连人带被都拽了回来。
“想跑?”
姬蓉慵懒地虚起眸子,将一缕乱横在女子脸颊的发丝拨至耳后,爱惜的同时,露出几分病态,“你知道,你跑不过本宫的掌心。”
她盯着女子的眼睛,想从这双眸子里看出一丝落魄,但却枉然。纵然身陷囹圄,纵然身不由己沦为玩物,她眼中仍旧没有半分狼狈。
姬蓉知道,就算她得了江山,得了天下,得了所有人,这女人还是会跟现在这样,清高,轻蔑,冷淡,打心里看不起她。
“犯上作乱,祸扰朝纲。”
那女人终于开口,说话慢吞吞的,音色柔和,却没有半句好听的话,“姬蓉公主,你如此作恶下去,不怕报应不爽,他日成为义军刀下亡魂,罪留千古?”
“报应?”
这两个字刺痛了姬蓉,却只是激发她的怒火,勾起她的凌虐感。只见她坐在床边,“我就是他们的报应。他们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当年,没有毒死我。司命批过了,我是天煞孤星,千古祸害,只要我活一日,王室的人,就没有一日安生!”
话音刚落,被热气笼罩的氤氲的春室闪过一道明亮尖锐的光,只听“嗤”的一声,利刃刺进肉中,一柄锋利的短刀插入了姬蓉的胸膛。而握刀之人,正是跪在她身前,眼中一片澄明毫无起伏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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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张季绒从席梦思床上挣扎坐起,噩梦惊醒的尖叫唤醒了声控壁灯,无声地点亮了两侧墙壁。
又梦到她了,又梦到这个叫姬蓉的疯癫女人。这次更清晰,能听清姬蓉说的话,以及,那个被她压在身下的可怜女人的面孔。那女人双眸清澈,眉宇清秀,但眼神却仿佛能洞穿繁琐浩渺的星空,像极了一卷散发着木香的书,沉静,低调,却拥有与众不同的睿智。
就是这卷书,举刀,刺死了姬蓉。
“写下来......”
恍惚间,耳旁响起姬蓉的声音。
“把我写下来......”
就是姬蓉,张季绒认得,音色不似寻常女子柔软,反而透着一股钢铁般的强硬,这样跋扈嚣张的声音,只有姬蓉。
写你?凭什么?
张季绒抽了张纸擦汗,写你为何起兵造反,为何欺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囚禁人家反而被杀?
笑掉大牙。
张季绒折去浴室,打算将满脸的汗洗一洗。她接水往脸上泼了好几下,方才觉得异常的心跳缓了下来。她撑在洗手池前,缓缓抬头看向镜子,这一看,让她的心脏活生生停了。
只见镜中的自己并非穿着丝绸睡衣,而是一件血淋淋的盔甲。到肩的头发变长了,干练地扎在脑后,垂下两根红色发带。而眉骨、脸颊、下巴,皆是狼狈的擦伤和划伤的口子。
她跟张季绒的眼神表情一样,都是惊愕且恐惧,但也只有眼神对视的那一下,下一刻,这人的目光一凛,眉头下压,一股强烈的掌握猎物的情绪浮到脸上。
是姬蓉!
张季绒往后一撤,镜中之人却往前一步,将手伸了出来,掐住她的脖子,拽回镜中。
“啊——”
张季绒尖叫,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忽黑忽白,光影错乱,身体仿佛被抛上了万丈高空,在最高点又以自由落体冲地而下,让她以为灵魂与□□要撕裂时,脑中传来钟鸣。
嗡——
厚重沉笨的声音自胸腔往上,在大脑内部来回穿荡。张季绒只觉得当胸一口堵塞物塞得难受,猛一呕出,才发觉是粘稠漆黑的淤血。随后,体内一股强烈的热流涌出,真气在穴门肆意穿梭,狂放,叫嚣,冲出体魄。
笃!
随着真气喷出,一根利箭从肩膀的伤口抽离,飞射插入不远处的沙地。箭身的血是黑色的——有毒。
“咳咳,咳咳咳......”
张季绒撑在地上,许久许久,方从震撼的余韵中喘过气来,抬眼,才发现眼前的世界俨然颠换。
黄沙漫漫的峡谷,空气中迷蒙的飞尘,皆诉说着这方天地的荒凉与萧条。
再远一些,是从黄沙地拔地而起的狼牙状的巨石,尖锐的獠牙直指苍穹,周围是一些折断的旌旗和兵器,底部堆积着几十个古代士兵和马匹的尸体,有些缺胳膊,有些只有半个身子,大多都是不完整的,似乎被野兽啃食过。
张季绒错愕地看着这一切,起身,行到被血染红的江边,看着江面倒映的,自己的影子。
血淋淋的盔甲,破碎的猩红的披风,高高的马尾,狼狈的面孔——正是镜子里的那个疯癫的女人,姬蓉。
嗒,嗒......
唇边的黑色毒血没有擦干,滴了两滴如江,染深了水的颜色。脑中忽然闪过梦中那句:
“他们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当年,没有毒死我。”
她是看不到姬蓉表情的,但她记得无比清楚,说这话时,坚不可摧的姬蓉出现了一丝破碎,仿佛精致的白釉花瓶裂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很细,很小,但足以致命。
她几乎确定,这个下毒之人,是姬蓉无比信任之人。
是了,她穿越了,穿越成一个荒淫无度疯癫跋扈,却被亲信算计最终黑化的所谓的“公主”。而且,是公主险些被毒死的,“当年”。
张季绒冷笑,“姬蓉,老娘来教你,反杀的正确方式。”
开文啦
长公主(小说家)跋扈霸道,逆袭造反有勇有谋最终称帝
他国质子(军师)温柔睿智,运筹帷幄心怀天下终成国师
两个女人开启的盛世江山
请多多支持
ps:由于古代背景资料查阅较多,更新频率不高,每周会更1-2章,请谨慎入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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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中旖旎,公主复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