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酷暑渐消。
晨早温煦灿烂的光静静照在朱红宫墙上,明黄琉璃瓦熠熠生辉。
“是我对你不好吗?”
忽而响起的一声诘问蕴着丝丝的笑,语气轻快,声如莺啼。
叫人辨不出其中真意。
“自然不是!”
否认之言脱口而出,年轻郎君似未思考便已给出答案。
立在年轻郎君面前的李妩轻笑一声。
“不是?”
话音才落,她唇边笑容越深,骤然抬手,一巴掌扇在眼前之人脸上。
“不是为何不珍惜?”
眼前晃过一片大红衣角,紧跟着“啪”地一声沉闷的响。
郎君脸颊火辣辣,李妩眉眼徒留冷艳与淡漠:“你可当真是不知好歹。”
说她对他好却背着她和别的小娘子纠缠不清。
可不是不知好歹?
她对这些事本不那么在意。
左右前些日子撩拨这人不过一时兴起,也未真的把人放在心上。
但偏要不识趣故意来拦她、要同她解释便招人厌烦了。
难道还妄想她原谅他,给他机会?
收回手,李妩慢慢理一理衣袖:“往后你我再无干系,你愿意同谁亲近也与我无关。别再来碍我的眼。”
年轻郎君似羞愧低头:“殿下……”
李妩冷笑,余光瞥见一抹身影,当下视线越过他,落在此刻自宫门迈步而出的另一人身上。
一袭绯红官袍、头戴官帽的男子年轻英俊,长身鹤立。
在深宫的一片金碧辉煌里,他眉目冷淡、气质疏离,愈显出几分出尘淡泊,亦无声之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贺知余。
李妩看清楚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
离开京城三年时间,与贺知余也有三年未见。
虽说她从边关回来已有一阵子,但对许多事皆没留意。
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他。
如今再见,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人相比,变化颇多,乍一下,倒叫人恍惚。
但一副好皮相比从前更甚。
李妩微弯了下唇,哪怕被撞见极不淑女的一面,她脸上亦丝毫不见偶遇旧情人的难堪尴尬。
那种平静的神色与目光,像他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过。
贺知余从宫里出来便瞧见李妩。
她仍如往常,一袭张扬的红衣,乌发如瀑,靡颜腻理,一张生得极美艳的脸,若灼灼芙蕖、似海棠春醉。
无论在何处、无论在何时,皆为最惹眼的存在,轻易引人注意。
李妩打人的那一幕,他看见了。
抬眼对上李妩勾着笑的一双妩丽眸子,贺知余淡淡回望。
和李妩一样,他脸上没有撞见旧情人的窘状。
反而本面对李妩、背对贺知余的年轻郎君注意到李妩的目光,回头看一眼,望见贺知余,顿时心生窘迫。他压着情绪转过身,与贺知余见了个礼:“贺大人。”只是脸颊残留手指印,有几分滑稽。
贺知余眉眼不动,客气回礼道:“凌公子。”
随即方才与李妩见了个礼,语声疏离:“长公主殿下。”
他表情冷淡,口吻同样冷。
李妩不以为意一笑,更无半分异色,随意点了下头,权当应下。
被贺知余唤作“凌公子”的凌越实则乃户部尚书之子。论起来凌越身份不低,但他无官无职,面对身为长公主的李妩和身为朝廷重臣的贺知余不免挺不直腰板。
但比起这些,此时夹在他们二人中间的凌越,只觉心底那一份压不住的尴尬愈演愈烈。
因他知晓长公主殿下同贺大人之间曾有过一段情。
彼时贺大人尚是新科状元。
长公主殿下费尽心思追求贺大人一事在京城闹得可谓沸沸扬扬。
不久之后,贺大人拜倒在长公主的石榴裙下,那一阵子,他们两个人蜜里调油,如胶似漆,似感情极好。
但后来仍分开了。
其后长公主殿下更去往边关,一走三年之久。
直到前一阵子才回来京城。
凌越暗忖间不动声色看一眼李妩,复又看一眼贺知余。他正准备同贺知余寒暄几句化解尴尬,便听李妩淡漠开口:“还不滚,是想我请你用饭?”
凌越愣一愣。
李妩又笑,眼尾勾起,顾盼生辉,她容颜中的那一抹妩丽之色更显妖冶。
凌越没来得及说话,她已径自走向停在宫门处的软轿。
从头到尾不曾与贺知余说半个字。
待凌越回过神,抬眼已只能望见李妩的背影。
贺知余也朝李妩背影看去一眼。
那样风姿绰约、秀美姿容之下,藏着的却是一副冷硬心肠。
多年之前,早有领教。
贺知余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垂眸之间,他敛起眼底燃起的一团炙热。
礼貌同凌越告辞之后,贺知余也未多留,大步离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凌越终于抬手摸了下红肿的脸颊,他耸拉着眉眼,垂下脑袋,丧气转身。
……
李妩乘软轿去往临华殿见李深。
宫门外发生的事情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三年前,李妩一母同胞的哥哥李深继承大统,是为新帝,而她被册封为平阳长公主,赐住长公主府。她今日进宫,便因嘉和帝李深有事相召。
去往临华殿的路上,李妩百无聊赖中想起方才偶遇贺知余。
她回来京城,只要贺知余在,他们迟早见面,早见、晚见、以何种方式见,于她并无太大区别。
然数年不见,那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依旧赏心悦目至极。
尤其他一袭绯红官袍的模样……
李妩随口问道:“贺知余如今在何处任职?”
“回殿下的话,贺大人如今在大理寺任职,是少卿大人。”
“贺大人上任不久便办了几桩陈年旧案,大家都夸贺大人手段了得呢。”
软轿外的太监陈方堆着笑说起贺知余的好话。
李妩品了下大理寺少卿这个官职,笑道:“他三年前在春闱科考中蟾宫折桂,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不假,可才两三年而已,他这官是不是升得太快了些?”
“殿下这几年不在京城,有所不知。”太监一一与李妩细细解释,“头两年宣平侯将贺大人认回去了。据说贺大人乃是宣平侯流落在外的嫡长子,此番也算认祖归宗,贺大人的嫡长子身份当时是上了贺家族谱的,便不会有假。”
“宣平侯将贺大人认回去后,又上折子向陛下请封贺大人为侯府世子。”
“因而,如今贺大人不只是大理寺的少卿大人,也是宣平侯府的世子,身份委实不一般。”
说清楚贺知余身世这一桩,那太监揣度着再道:“这些年上贺家说亲的媒婆甚多,贺大人却不曾点头,至今未娶妻,也无婚约在身。奴才听过一耳朵,道京城里的小娘子有不少评价贺大人实乃高岭之雪、云端之月,高不可攀。”
李妩才回京城不久,诸事繁杂,也是忙碌的。
这些旧闻她此刻将将听说。
回想三年前初见贺知余,他才十八岁,身上几分少年郎君的青涩与傲气。
彼时一袭干净齐整的布衣便如松如竹、仪表堂堂,眼眸清亮无比,与如今犹如深潭望不见底的一双眸子截然不同。
原是经历这许多的事。
但所谓高岭之雪、云端之月……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人,偏偏折在她手里过,在那些人眼里,同她之间一场过往,岂不是贺知余的污点?
李妩沉吟中闲闲一笑。
“这样有出息的郎君,贺家如何会不想把人认回去?”
“殿下说得极是。”太监恭维,复道,“像贺大人这般一表人才的郎君,委实不多见。贺大人又曾护驾有功,陛下待贺大人也是颇看重的。”
“护驾有功?”
李妩拧眉,掀开帘子一角问,“怎么回事?皇兄遇到过危险?”
太监连忙道:“不过几个宵小之徒,未伤陛下分毫,那时也已将他们一网打尽,请殿下放心。”
跟着才与李妩解释当时的情况。
简而言之,乃新帝李深在三年前的冬狩之际遭遇埋伏刺杀。
彼时贺知余伴随君侧,替新帝挡下一箭,于是有太监口中的“护驾有功”。
正是因着此事,新帝待贺知余越发看重。
宣平侯与贺知余父子相认之后,上折子请封贺知余为宣平侯府世子一事才会如此顺利。
自贺知余任职大理寺少卿,朝堂内外已然默认贺知余是新帝面前的“红人”,与旁的朝臣终有两分不同。
目下几乎无人明面上随意轻视这位年轻臣子。
李妩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她放下心,闲谈间软轿稳稳停在临华殿外,她扶着太监的手下得软轿,独自步入殿内。
……
李妩到临华殿时,嘉和帝李深正在批阅奏折。
听见大太监禀报李妩到了,他搁下手中的朱批御笔,屏退殿内宫人,微笑看着李妩走上前。
“皇兄万福。”
李妩与李深行了个礼,起身后笑问,“皇兄急急派人寻我来,所为何事?”
李深比李妩略长三岁。
兄妹两个人倒是自小关系极好,李深对李妩这个妹妹十分疼爱。
“你先看一下这个。”
李深手指轻点一点龙案一角放着的东西。
李妩将东西拿起来,展开。
这是一封国书,是一封来自与大晋相邻的小国鞑靼的国书。
迅速看罢这封国书上的内容,李妩不由挑眉:“鞑靼想要同大晋和亲?”
“是。”李深颔首道。
他站起身,负手来回踱得几步:“鞑靼往年与大晋多有不和,他们的人每逢秋冬,总要闯入大晋的境内,掠夺百姓的钱财与粮草,以致边关百姓每逢年尾时常胆战心惊。此番倘若能握手言和,边关的百姓们也能过安生日子了。”
李妩在边关待了数年时间,对这般情况有所了解。
这些鞑靼人异常狡猾,通常一击即退,想要追击颇为艰难,而鞑靼又对这些生事的人横加庇护。
倘若大晋和鞑靼能借着和亲一事从此和平共处,边关的百姓们日子确实会变得更安生。
不过……
“皇兄想同我说的,大概不止这个吧。”
李妩暗忖间抬眸看一看李深,“所以那个将要去鞑靼和亲的人,是我?”
“是鞑靼点名要你。”
李深纠正她。
入坑提示:
①在和男主的这段感情里,女主从头到尾都是更强势更冷静的那一方,男主控谨慎入坑。
②男主从头到尾只爱女主唯爱女主原则就是爱女主嘿嘿嘿嘿嘿嘿男主控谨慎入坑。
③男主控谨慎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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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阿妩和贺大人来给大家拜年啦!
祝大家除夕快乐!新春愉快!新的一年身体健康、钱包鼓鼓、工作学业都顺顺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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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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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