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两人已经定下了各自的方向,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从眼睛上把鸡蛋拿下扔在了胖和尚的碗里,叶安不满的对站在花厅外的王帮和铁牛道:“以后一起上桌吃饭,若是不想在侯府中待了,那便自己滚蛋!这便是我侯府的规矩!”
铁牛的脸立刻便笑成了一朵花,而王帮还想说什么却在叶安“凶神恶煞”的眼神下给憋了回去。
两人匆匆用了点吃的便去准备,今日叶安上朝还是铁牛赶车,玄诚子看着他还未彻底消散的黑眼圈没好气道:“便是新婚燕尔,也不可旦旦而伐!”
单单这一句话便让秦慕慕羞涩的背过身去,也让刚刚收拾好心情的叶安落荒而逃。
谁能想到“仙风道骨”的观妙先生居然开口便是男女之事,内容并不刺激,但从先生口中说出来便十分“刺激”了。
叶安的年龄有些小,往多了说也不过十六岁的模样,即便是身体里装着一个二十六岁的灵魂,可也没有现在就生孩子的打算。
优生优育不光是秦慕慕的意思,更是两人商议下的结果,对未来的恐惧,对这个世界的陌生,使得这两个刚刚抵达宋世不过半年的情侣产生了一种迷茫和恐惧感。
虽然已经成婚,但在他们二人看来算不得安身立命,只有真正的强大后,他们才敢把自己的血脉带到这个世界上。
孩子就是负责人,诚然孩子会使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孤单,但同样也是他们需要负责的存在。
原本一人在这宋世,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自己活得舒坦就行,但他们有了对方,有了彼此之间的牵挂。
要为对方负责已经成为心中的羁绊,这时候再添一个孩子,他们心中的不安和恐惧会再度增加。
年龄固然是一个重点,但心理准备和物质条件同样也是他们所考虑的。
秦慕慕作为侯府的女主人已经开始参与到侯府的管理之中了,这让原本还打算教她如何管理后院的张家娘子十分尴尬。
没办法,侯府的后院实在没有多少人,除了秦慕慕带来的秦叶叶和秦安安两位侍女外,便没有别人了,而这两位侍女在慕慕的教育下已经非常自主,甚至成为她的得力助手。
瞧见叶安上了牛车后离开,没有娘家可回的秦慕慕也带着两位侍女上了自己的牛车,顺便还把张家娘子叫上:“张氏,这宅院中没有甚的事情可忙,你且随我接管三叔的债务去!”
张氏微微一愣,随即扭捏道:“奴家可做不来这种事,女人家的抛头露面不合适,店中还在卖酒…………”
秦慕慕皱眉道:“怎生就做不来?我教你便是,叶叶安安两人也是要学的,多个人也好多个助力,再说那些人家岂能没有女子?让你来便是给我做个考量,总不能因为没了男人就不独当一面了吧?日子还怎么过!”
软硬皆施之下,张氏便硬着头皮的上了牛车,在她看来妇人就该在府中把这一大家子照顾好,在外奔波操劳家业算怎么一回事?
铁牛给叶安赶车去了,府中又没有多余的车把式,王帮只能暂代车把式一职,秦慕慕笑道:“明日便从兰桂坊把万姐姐请来驾车,否则还要多开一份工钱给王管事嘞!”
王帮道了一声“不敢”,但他的态度其实和张氏一样,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主母同是不让人省心的。
抛头露面不说,还是做这等锱铢必较的事情,收债可不是简单的活计,更不是女人家能做得好的…………
在车中翻看葛善书的账本,虽说他已带人走访了几家,但在秦慕慕看来却是远远不及格,效率低不说,还没有详细的描述这些人家的情况,几乎等同于无功而返。
既然她以接手这些事情,那就是她说的算,昨天晚上叶安已经把所有债务装在木匣中交给她了,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自己将会负责侯府的债务问题,同时清理不良资产。
这在宋人看来根本就是毫无头绪的事情,但秦慕慕却并不觉得有多难。
牛车中便与叶叶和安安两人把这些债务从高到低的排列出来,在把其中位置靠近的地方标注出来,如此便得到拜访这些人家的先后顺序。
简单的几个步骤便让边上的张氏听得目瞪口呆,相比之下葛善书之前的速度着实无法与夫人相比。
只不过这一切才是张氏惊诧的开始……………………
叶安的牛车到了宣德门前的待漏院,此乃百官晨集准备朝拜之所,当然也不是谁都能进待漏院用早饭的。
从三品上的高官可如待漏院中用皇帝赐下的鲜美羊汤,至于其他臣子早饭自便…………
于是叶安便蹲在待漏院的门廊下看着阴沉沉的天空神游天外,反正他早上吃过饭才来,今日来了也只是例行参朝站班罢了。
嗯,待漏院中聚集的都是大佬,瞧瞧人家王曾的做派,便是靠在小圈椅上,整个人也是气质俱佳,便是身旁坐着吕夷简也无法与之相比。
叶安瞥了一眼里面的人就不愿看了,显然现在的朝堂上依旧是拉帮结派的,吕夷简与王曾之间的不对付便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王皞作为王曾的亲弟弟,自然是站在兄长这边的,至于王臻……却是与吕夷简稍稍亲近些。
这样的朝堂叶安甚至不愿多看一眼,党争误国,党争害国,任何一个精明的君王都不会刻意的去制造党争来维系自己的统治。
当然后世那个几十年不上朝的皇帝除外,人家是真有本事把党争甚至是群臣玩弄于鼓掌之中,嘉靖皇帝是历史上少有执政能力可达“变态级别”的帝王。
只是眼下的宋世…………好吧……天家无法驾驭这些妖孽一般的臣子,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平衡之道来维系天家统治地位。
不希望出权臣的最好办法就是大家都是“权臣”,且是权利范围相互重叠的“权臣”。
政治,朝堂,手段,阴谋,小小的待漏院充斥着叶安所不喜的所有前置因素。
当然也让他置身事外,他本就是一个意外的客人,做客在大宋,没有牵绊,即便是在待漏院中,也多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给皇帝授课?不过是他的一次大胆尝试,新鲜刺激却并不于己相干。
“诸位相公,朝会快开始了,还请移步大庆殿!”
伴随着内侍的声音,待漏院中的大佬们动了起来,叶安自觉得的站在了廊下,这是一次正式的朝会,看着同僚们三三两两的排队,他也不能例外。
看着身穿和自己一样绿色公服的中年人微微一笑:“范子渊,范少卿?”
范子渊看了叶安一眼露出同僚之间的职业微笑,叉手行礼道:“叶候,今日参朝?”
“嗯,参朝,没有意义的参朝……我在这里就如同不在……”
这话毫无头绪,甚至充满了吊诡的怪异,原本是打算让范子渊这个伪君子离自己远一点,但效果恰恰相反。
范子渊惊诧的盯着叶安看了一会忽然笑了:“叶候说的不错,确实毫无意义!唯有把那些良种推广至天下,才是咱们司农寺该做的事!”
说完便不在言语而是跟着前面的人缓缓进入了大庆门,叶安与他并排进入心中却充满了诧异,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对范子渊的判断。
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无论是范子渊看待叶安,还是叶安看待范子渊都是如此。
从一开始范子渊便不觉得叶安是个正正经经的文官,更不觉得他能把司农寺少卿做好,就他这样的人能把土豆和地瓜这样的祥瑞良种推广出去?
而叶安也有同样的感觉,在他看来范子渊不过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只能在司农寺坐在长案之后写写画画,哪里像是个在田间地头出现的学者型官员?
但就在刚刚,两人之间的极少的交流中,叶安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看走眼了,范子渊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