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玄诚子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叶安忍不住靠过去用肩膀抵着他道:“我这是命好吗?!祥瑞良种乃实打实的东西,能给大宋逆天改命!你不知,她能不知?!”
玄诚子自知失言,面露尴尬望向珠帘,低声道:“权且放下此事,你现在已是正五品的朝散大夫,司农少卿,朝仪!朝仪何在?!”
肚子发出缓缓的鸣叫,像是有一只饿兽在里低嚎,叶安悄悄的挽起袖子,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正午了,看着精神奕奕的朝臣们不得佩服,一上午不吃不喝,连出恭的都没有,着实厉害啊!
“下午还要于官家讲学,我现在能走吗?”
玄诚子瞪大眼睛的望着叶安赌气道:“你还真敢说,能走!”
瞧见叶安把腿便走,玄诚子猛的拉住他,苦笑道:“你就不能规矩些?这是大庆殿的朝堂,是大朝会,若非紧急谁人敢擅自离开?”
叶安看着朝臣们向刘娥表功的模样,便一阵烦躁:“眼下都是在说虚话,没有什么意义,何不早些散朝?”
“你说的轻巧?怎生就是虚话了?祥瑞之事昭告天下自有章程,此时若是不商议好了,反倒失了体统,再说朝臣上奏杂事也都是为了圣人和官家,也为了国朝稳定!就你一个人要封赏?其他人就干看着?!那才是你倒霉的时候!”
叶安知道玄诚子说的对,无奈的叹息一声靠在柱子上,瞧见殿中御史们不注意,在玄诚子惊讶的表情中,低头咳嗽一声便迅速把手中的肉脯塞进嘴里。zuowenbolan
这是秦慕慕送他的猪肉铺,味道极好,咸咸的盐味在口中化开,带着一点桃木的熏香,叶安忍不住闭上眼睛微微享受这朝堂上难得的轻松。
玄诚子咽了下口水,伸手戳了戳叶安,手指头一招一招的示意,很快一沓鲜红的猪肉铺便拍在了他的手上。
于是这上清宫的师徒二人便一人一声咳嗽,一口一个猪肉铺的吃了起来,看的边上最近的驸马都尉李遵勖目瞪口呆。
没错,叶安玄诚子站班的队伍就是外戚所在的队伍,或者说是闲杂人等站着的地方。
这些人既算不上是文臣,也不算武将。
或是外戚,或是六品以下九品的上官之子,但这些人多是家门显赫,荫恩入仕,虽无品秩,但按年对其功过行能进行考课,经三考逐级升转,转迁试判后便可入流,成为正式品官。
因为相熟,李遵勖便悄然拉了拉玄诚子的衣袖,玄诚子无奈的再次向叶安示意,谁知叶安并不买账,把剩下的一叠猪肉铺全部放入口中。
兴许是早已看见,兴许是由机缘巧合,此时珠帘之后传来刘娥“亲切”的询问:“叶侯久咳不止,可是染了风寒?今日于资善堂读书,若是传了官家可就不妥了。陈彤,传御医院提领前往资善堂偏厢等候,给叶侯瞧了风寒!”
满嘴猪肉铺的叶安明显感觉到刘娥淡淡的威胁,立刻捂嘴咳嗽同时吐出猪肉铺藏于手中道:“谢圣人恩典!只是叶安今日吃咸,又久不饮水,嗓内干涩,非受了风寒。”
“那便忍着!”
随着刘娥的呵斥,叶安低头退回横班之中,一群“闲杂人等”投来羡慕的目光,在他们看来能得圣人这子侄般的呵斥也是一种殊荣。
其实这场朝会刘娥抛出了一个极大的诱饵,在这个诱饵下所有人都在争抢与瓜分属于自己的利益。
文武官员大多得到了加封和赏赐,连司农寺都得到了来自刘娥的嘉奖,也得到了三司的拨款。
三司得到了属于皇帝的左藏库贴补,并且免去了之前从左藏库中借出补贴国库的钱财。
左藏库便是皇帝的“小金库”从太祖朝便开始设立,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即便是常常贴补国库,也有着大量的存余。
最终大朝会也在文武百官的心满意足中散去,但这其乐融融的画面在叶安看来并非是成熟的御下之道。
一团和气,所有人都获得了奖励,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玄诚子仿佛看出了叶安的不解,笑眯眯的问到:“怎生?还在腹诽圣人对你的赏赐?”
叶安微微摇头:“师傅说的对,叶安能有一个侯爵已是邀天之幸,不敢奢求过多,眼下圣人对满朝文武皆有封赏,倒也是其乐也融融。”
玄诚子微微一笑道:“看的见是封赏,看不见的却是外放!”
说完又低声道:“你可知这些朝臣表面上高兴,可心中早已悲愤相交?此次大朝会被外放之臣达二十有三,明升暗贬者更不知几何!钱惟演被圣人留身对奏,这已经算是给了他颜面的,真以为今日参朝之人都得了赏赐?十年寒窗,谁不想在这繁华如烟的东京城中待着?”
叶安微微一惊,他还是真的没有察觉出来刘娥在对谁下手,小声道:“师傅,列举一个给我看看?”
玄诚子抿了抿嘴不打算开口,但早就跟在他们身后的李遵勖却凑了过来道:“小子…………哦,叶侯!刚刚在殿中弹劾你的刘郜,好好的一个殿中侍御史,现在却被“升任”到了广南西路安德州为司户参军。
一个是七品朝官,一个是正六品的府官,看着自然是升迁的,可问题是升迁在哪里!安德州的边上可就是越李朝,当地民风彪悍不通教化,土地荒芜蛮夷众多啊!此去安德州路途遥远,山高水长,且要路过瘴气之地,嗞嗞…………”
瞧见微微咂嘴的李遵勖,叶安拱手道:“多谢李将军……世伯提点!”
见叶安改口,李遵勖笑眯眯道:“你就不能和文臣武将混在一起,某家也不是武将,更不是文臣,所以你和我算是一类人!”
“嘁!你明明是一个外戚,怎生?还想把这小子往你外戚那一堆里拉扯,断了他的仕途?!钱惟演可正在殿后于圣人留身对奏,他这枢密副使怕是也到头了!曹利用可是下了大本钱,否则冯拯怎会以殿中请辞来说项?!”
李遵勖微微尴尬道:“你这老倌说的什么话!某家只是与叶侯亲近些罢了!常闻其诗才绝艳,家学渊源,某家好的便是此道,怎生?你不知晓!谁把他往外戚里拉扯,谁便是细犬!”
玄诚子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你这人当真是古怪的脾气!问学如痴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免得让人误会。”
“求学问道之心又不是坏处,某家改他作甚?!”
叶安笑了笑,没想到眼前这个中年大叔却是这个时代的另类,居然对杂学感兴趣。
三人到也开始熟络起来,谈笑风生而去,自然而然的忽略了从身边经过的小内侍。
小内侍陈彤急急的向后殿而去,圣人让自己多多留意叶侯,却未曾想他居然和李遵勖如此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