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 第18章 18.谈谈

弄了小半个时辰，才把绳子挑开。晋王活动活动手脚，马上给成都和成思也松了绑。不过，这药效得一阵子才能过，现在走也走不了。

日上三竿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饶是昨天晚上吃得很饱，到了中午，也饿了。进来的看见几人挣脱了绳子，很是稀奇地睁大看眼睛。宇文成都的力气一点都使不出来，气势倒是半分未减：“你们是谁？”领头的有点结巴：“轮......轮不到你们问，我......先问你们，是......是......谁？”

宇文成思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成都仍然对着妹妹苦心教导：“思儿，嘲笑别人的先天不足是不对的。”晋王说：“我们是北边来的皮货商人，想在江南看看皮货生意能不能做。”晋王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却是冷冷的，“不过，你恐怕没有资格同我说话，叫你们管事的出来。”结巴很不高兴地将手里的鞭子甩一甩：“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怎么......怎么敢这么猖狂？”说着便要过来打晋王。

晋王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能动武的只成思一个，成思身形未动，小指翘起来，刚刚的针便飞出来，鼎进了结巴的手里，杀猪般的声音响起来。晋王、成都、成思无一例外地皱了皱眉头。围观的几个，尚且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晋王说：“行了，找你们管事的去吧。”

果然，只两刻钟，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便进来了。一进来，汉子便问：“你竟敢伤我的人？”声音嘹亮，如同钟鸣。晋王席地而坐：“要是因为这个，不如直接杀了我们好了，没什么好谈的。要是因为别的，或许还可以谈一谈。”

汉子问：“你想谈什么？”

“我的确是想在江南做生意，一路走来我也看见了，江南繁荣，必定有利可图，只不过做生意的利也太大了些，若是有旁人肯稍稍让利，恐怕现如今在江南的几位富商都不高兴。请你们过来，不就是瞧着我们一路打听，怕我们分了利吗？”

“你很聪明。”

晋王自得地得了这句赞：“说到底，还是为了图利，只要您几位肯让我在这儿把生意做下去，我得的利，可以分大家一半。”汉子想一想：“从江南往北方做生意，这条门路比在江南得的利多多了，我要七成。还有，现如今，你在我手里，我还单独要三百人的盔甲弓箭。”

晋王挑眉：“我就是个商人，哪里去给你弄兵器？”汉子“哼”了一声：“这么说就没意思了，隋军刚刚把金陵打下来，这两天才把后陈的人驱赶干净，长江上还封锁着，你是北方人，竟然有本事现在就过江，要说军中没有门路，我可不信。”

晋王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七成就七成，就此一次，下不为例。”汉子指着宇文成都“他去报信，兵器来了我再放人，也好让我看见你们的诚意。”晋王在成都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宇文成都便离开了。

汉子走了，宇文成思问：“你在哥哥耳边说什么了？”晋王道；“那我可不能告诉你。”成思绝扥无趣，亦不再问，晋王却过来，在成思耳边悄悄说：“我让他出去就在这周围等着我们，等我恢复了力气，就想法子逃出去。”宇文成思悄声问：“有什么好法子？”“硬闯。”

“......”

宇文成思大声叫：“来人！我要出恭！”结巴闯进来：“嚷......嚷什么！屋里不是有恭桶吗？”成思指着晋王道：“他是男的，我是女的，不方便。”大概是得了吩咐，结巴没有为难成思，差人领着去了。

晚间，估计这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晋王佯装闹肚子，叫人开了门，两人便一起冲出去。宇文成思的武功是极好的，又善使暗器，晋王也算是多少年历练出来的宿将，恢复了力气，便冲了出去。外头宇文成都早早等候着了，吃亏就吃在没有马，所幸关着他们的地方在杭州城郊，也不算远，兜了一夜的圈子，才把一干人甩干净，回到城中，重新找了个驿馆。

宇文成思连着两夜没有睡，上眼皮早就耐不住下眼皮的勾搭了，进了驿馆，饭也没用，衣裳也没有脱，就睡过去了。从清早睡到黄昏，才算是醒过来。匆匆洗漱了一下，肚里早就饿得不行了，便下去前厅，喊小二做两个小菜上来。晋王和宇文成都也不知去了哪里，宇文成思毫不担心，要是真有什么，逃不过自己的耳朵。他们尚且放心将她自己一个人丢在驿馆里，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她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虽然是清粥小菜，也算合口，况且宇文成思是真的饿了，便埋头大吃。半个时辰以后，成思摸着又一次圆滚的肚皮喊小二上来收拾餐具的时，晋王和成都回来了。宇文成思对两个人将自己扔下的事实极为不满：“你们去哪里了？”晋王道：“听说湖边有午市，我们去逛了逛，看你睡得香甜，不忍心喊你。”

所以两个大男人去逛街了？

晋王掏出一方帕子，里面包着一支素银簪子，递给成思：“怕你不高兴，特意带了簪子给你。里面是中空的，以后出门可以忘里面藏一些毒针。上面别有技巧，簪花上的机括一打开，里面的暗器就出来了，紧要的时候，可以救命。”他这么一说，宇文成思果然不好意思生气了，只款款道谢，将簪子插入冠中。

宇文成都吐槽：“我觉得这簪子太素了，我妹妹正是青春年华，不应该配这样的首饰。”晋王道：“行了行了，你都说道了一路了，谁说俏佳人一定要穿得花花绿绿的，回去裁一身青灰色的袍子，看着清淡雅致。”宇文成思得了好处，赶紧拉架:“这个样式也挺好的，我也喜欢。只有喜不喜欢，哪里有什么应不应该。”

晋王找个地方坐下：“出去的时候我订了车马，明天早上就走，尽快回金陵，我们住在杭州城里，也还是不大安全。”宇文成思凝眉：“我们换了家这么小的驿馆，要是那伙人还能找到我们，这江南商贾的力量也太强大了。”晋王冷笑：“不论江南的商人有多么强势，这次回去，我定然是要重新来杭州，将他们连根拔除。”晋王看着成思说：“朝廷容不下他们，我也容不下。你在江南，要是想真的发展起来，还是要将这些拦路虎一一除去。”

分明是三月，宇文成思撞见晋王的眼神，却觉得脊背发凉，匆忙转移话题：“你们回来这么晚，可曾用过饭了？要不我喊小二送点饭菜上来？”晋王的眼睛变得温和：“用过了，晚膳用的是糯米圆子，吃得可饱了。本想给你带一点，不过凉了不好吃，就没有带了。”宇文成思眉开眼笑：“谢谢你。你们转了一圈，可有买些什么吗？”

宇文成都答：“好玩意儿不少，不过也没有买什么。我觉着挺热闹，左右你要在南方呆很久，闲暇时候可以过来玩。”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哪里有不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呢？只是晋王身为皇子，三军统帅，须得时时刻刻保持威仪罢了。

半夜的时候果然有贼人来，不过三人早有准备，贼人还没有进门，三人早已越墙而走，早就和车马行说好了，于是他们在城外早早等候着。宇文成都问：“杨英，杭州其实也有我们的兵马，为什么不直接亮明身份，去外面调兵呢？”晋王低声说：“我信不过我那个弟弟，我离开之后，后来的扫尾是由他来安排的，旁人不知道我不在军中，我也拿不准，他派往杭州的是不是他的人。”剩下的不用说也知道了，既然无人知道晋王在外，晋王若是身死，又能怨怼谁呢？

宇文成都叹了一句：“兄弟阋墙，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吗？”成思看着他，知道他是想起来宇文氏还有一个儿子，司马嫱所出的宇文成龙，只是寄样在司马氏，他们兄妹才得了这十几年的太平，算起来这位兄长也已经有十八了，最迟加冠，一定会回到宇文氏。到时候兄弟相争，又不知是怎么样一番景象。

晋王叹道：“成都，你应当不至于如此天真，若是人人都顾惜兄弟之情，又何来王座下的累累白骨？”宇文成都说：“我都知道，只是有两分不忍罢了。”出人意料，晋王不但没有训诫成都要定心，反倒赞道：“心有悲悯是好事，我从小到大，冷遇白眼、排挤打压太多，加之戎马倥偬，铁血数年，心已经变得又冷又硬。我挑中你，既是挑中你文治武功，也是挑中你刚毅决断，更是挑中你宽仁温敦。成思像我，冷心冷血，所以用之以奇袭，以征伐，却不能依仗她安民治国。话说回来，你们的性子截然不同，却相互补充，我还真是得了一双好臂膀。”

宇文成思本来还有几分愁绪，得了晋王的赞，不禁展颜而笑。成思的笑一向很有感染力，晋王和成都的愁绪也不禁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