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 第177章 177.龙游四海

宇文成思若是不高兴，就有人要倒霉了。

此刻，她的脚下是那两具美人的尸体，手中短剑还在往下滴血，宇文成思嫌恶地用力擦拭着短剑，笑盈盈地对司马欣道：“麻烦你派人来将这里收拾了吧，也不必藏着掖着，有什么事情，成思一力担着。”

宇文成思扬长而去，司马欣只觉得自己有冷汗，杀人立威，宇文成思将这一手学得很好。

“思儿，你是没有脑子吗？”宇文成都站在成思寝宫之中，恼怒地问道。宇文成思已经将旁人都赶了出去，乖乖地听着宇文成都呵斥。宇文成都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绪，安慰自己不生气，而后尝试给宇文成思讲道理，说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思儿，你没有读史记吗？卫子夫能做皇后自然是她的本事，可是卫子夫如何获宠，你不记得了吗？”

她当然记得。当时汉武帝虽然已经继位，可是军政大权都落在太皇太后窦氏的手中，为了提早亲政掌权，皇帝需要平阳公主。当汉武帝驾临长公主府邸的时候，平阳公主派舞姬跳舞，当时卫子夫便是这舞姬之中的一个。汉武帝退而更衣，卫子夫侍奉，于是卫子夫得幸，被汉武帝带回了宫中。这不是一个或者两个女子的问题，是平阳公主给汉武帝的信号，献上美人，就意味着平阳公主选择了汉武帝，汉武帝临幸卫子夫，就意味着他接受了平阳公主的示好。

若是没有长公主府邸之中的临幸，之后汉武帝与太皇太后、与列位朝臣的权力之争中，平阳公主可敢那样倾尽全力地襄助汉武帝？若真是如此，恐怕大汉的历史都要改写了。姻亲、政局，本来就是分不开的。

所以就算皇帝再不喜欢这两个女子，只要她们是皇后献上的，他都会临幸。只要临幸，对皇后而言就意味着固宠，对朝臣而言也意味着放心。就算宇文成都再不喜欢这两个女子，也要好生供养起来，因为她们是皇帝赏赐的，对他而言是对皇帝的敬畏之心。

这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一个道理，再勇猛的将领做了使臣，也是万万不能动的，削弱对方的力量是小事，真的杀来使，也是寻衅了。

可是当宇文成思介入的时候，事情反倒变得简单了。她只是一个跋扈善妒的妃子，只想杀了分去恩宠的女人。麻烦就麻烦在，宇文成思的姓氏是宇文。

宇文成都无奈地摇头：“你还嫌自己身处后宫不够危机四伏吗？你自己想一想，自从你做了婕妤，受了多少谗言多少打压？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宇文成思倔强地看着他，眼中却是一点点认错的样子都没有。

宇文成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你向陛下写陈情书，罪己而平人心吧。”宇文成思的声音铿然落地：“哥哥，思儿不解，思儿无错，为何要认错？”成思本无错，为何要认错？宇文成都也不知道。

宇文成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笑起来：“好了，我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若是细细追究起来，陛下又要为难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忍。”

楚服快步从外面进来，低声道：“陛下来了。”宇文成都轻轻“嗯”了一声，转而道：“思儿，后头的，你自己斟酌。”宇文成思苦笑，命人好生送了宇文成都出去。

皇帝脸上倒是笑意盈盈，看着心情不错。宇文成思纳闷：“怎么我闯了祸事，陛下看着倒是高兴？难不成是幸灾乐祸？”皇帝扬声笑起来：“诚然是幸灾乐祸了。”宇文成思瘪着嘴，本来翻一个白眼给他，无奈理亏，只能生生忍住了。皇帝舒畅地笑：“你做了婕妤这么久，我还是头一回看见你做泼妇，实在舒心。”

宇文成思冷冷“哼”了一声：“费尽心思把我娶进来，这才发现我原来是泼妇，可是后悔了？”皇帝哈哈大笑：“不后悔，原来你在我跟前乖顺得像一只小绵羊一般，如今也撒泼起来，我瞧着却更喜欢了。”宇文成思想起来头一回见他便被逗弄，顿时泄气：“罢了罢了，你是人精，我斗不过你。方才兄长还训斥了我，分明就是你不该将这两个赏赐给哥哥，你的祸事，却要我来挨说。”

皇帝嬉皮笑脸地凑到宇文成思跟前：“那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得了，总是每个正形。”宇文成思被气笑了，又不能真的打他一顿。不过借着室外透进来的微光，皇帝丰神俊貌，眼中灿若星河，宇文成思只觉得心都漏跳了一拍，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玉带轻分，霓裳暗解，浓浓的秋意便在璀璨的眸子之间缓缓化开了。成思枕在皇帝的手臂上，赤/裸的胸膛上是蚕丝做成的被子，轻巧丝滑。她听见了坚实胸膛内的心跳，沉稳有力，即便是外面山河倾覆，也足以叫她安心一隅。激烈过后，是微微的喘息。

皇帝将头转过来，认真地看着宇文成思：“思儿，我想要个孩子。”宇文成思心里一紧，敷衍道：“陛下子嗣并不绵薄，后宫之中，不仅有数个庶子，甚至还有嫡长子。”皇帝另一只手扳过宇文成思的脸，他手上的力气不大，宇文成思却无法挣脱：“思儿，我想和你有个孩子，男孩女孩儿都好，我想要我们的骨血存留于世间。”

宇文成思脸红得如同滴血一般，声如蚊呐：“这种事情，自然是要看机缘的。”皇帝放开了她，舒舒服服地又斜仰着：“我知道，我去问过了御医，都说你的身子虽则当时用了寒凉之物，不过这一年一直固本培元，你的医术又好，早已与寻常女子无异了。若不是确定受孕于你无害，我也不会抱这样的念想。”

宇文成思含着笑，静静地看着他。皇帝顿然兴奋起来：“男孩女孩都好，若是个女孩儿，我定然要让她做天下最快乐的姑娘，若是个男孩儿，我......”

宇文成思截断他的话：“咱们把鄢郢之地给他做封地吧，那里山水肥美，人也风流。”皇帝轻叹：“你真的不愿意争一争吗？咱们若是有的孩子，定然是我最最中意的孩子。”宇文成思舒舒服服地躺在他的手臂上，浅浅地笑：“我的孩子他不会在意这些，若是因为一个子虚乌有、尚未来到世间的孩子就乱了大局，这才是他的罪过。既然陛下已有嫡子，嫡庶尊卑乱了，天下就乱了。陛下有皇后，帝后齐心，这才是天下人想要看到的事情。至于我和陈宣华，在天下人，至少在言官的眼中不过都是用来加恩的，若是越过了中宫，不仅仅是嫡庶不分，而是动摇皇权了。我明白，也能理解。”

皇帝默然。而今，他也要为嫡子铺路，甚至要提早先安排好宇文成思或许会有个孩子时，似乎也明白了他的父皇母后为何当初会有那样的安排。废太子勇和他不能相容，等他做了皇帝才明白，储君的名正言顺关乎天下是否安定。当初的贬斥与打压，是为了拉开他与杨勇之间的差距，这样的行为，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同如今的宇文成思一样，他不信会有人心甘情愿地无端让步，只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宇文成思是为了保护他未来的孩子，若是不能一争，至少还有退路和活路，当初他的父母，也是为了护着他啊。

皇帝又叹：“陈宣华与你一直不对付，这我也知道......”宇文成思笑起来眼睛亮亮的：“我知道，我知道。陈宣华是陈国最后的希望，陛下容陈宣华，便是容陈国的旧臣子民，所以陛下不得不容。若在两三年前，陛下自然不必对他们这么客气，有百万雄师陈列于前，这样的威慑，是无人擅动的。而今陛下的兵力一半在高丽，一半在运河，不得不防着内忧外患。”

宇文成思得意洋洋地说：“我虽不是国之大器，却也是很聪明的。”皇帝道：“来活儿了，干不干？”宇文成思笑嘻嘻地问：“那我要先问清楚了。”“一则，麻叔谋跟我说，大运河已经完工了，我想着过完了中秋咱们就出去，南下巡游，二则是上一回你不是去征讨瓦岗了吗？最近探子又来报了，说是这一波人最近活跃在了江浙一带，扬州也有，正好本来就有许多人是派去修筑运河的，叫他们休息一向，伴驾而行，顺手该收拾了瓦岗众人，还有那个叛乱的裴家。”“所以有我什么事儿呢？”

“思儿啊，你知道为何他们能在一年之内迅速聚拢起这么一股庞大的势力吗？难不成真的是我失德于上天，真真应了他们说的替/天行道？”宇文成思冷冷地笑：“这是大隋的江山，陛下才是天！替/天行道？他们问过天怎么想吗？”“这就是了，你猜猜，什么人？”

宇文成思果断摇头：“我猜不出来，就算猜出来了，也不能说，否则难免有干政惑君之嫌。”皇帝轻轻捏了一下宇文成思的鼻子：“你个小狐狸，是威海王。我派人查了，威海王与秦琼之父秦彝很有交情，多半也是为了这个，实证在你哥哥那儿，成都心软，诛杀一座府邸血腥气太重了，毕竟不是战时，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