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 第134章 134.科举

“朕记着你原先巡狩北地的时候说过一件事情，北地许多官员竟然大字不识，目下朝中也是如此，竟有许多军官将领也是。而无能之人食君之禄却不能忠君之事，倒也不是他们不肯尽心尽力，实在是能力有限。朝廷用人，多为举荐之制，评判一个人，要先评判他的家世门第，似乎一个人只有家世好才值得信重一般，就如同林峰，朕虽然知道他有本领，不过一入仕，也不能给太高的官职。此前你曾经上书父皇言及此事，不过却遭到了斥责。礼法的确是立国之本，不能妄谈改变，不过朕想着，如此种种，会叫天下多少有才学的士子寒心啊！朕的朝廷又要失去多少这样有才能的人啊。人的高低，应该由他的本事来决定，而不是由他的门第来决定。”

皇帝慨然陈词，宇文成思眼睛也亮了，“陛下想如何做？”

“朕日前已经宣召了你父亲，他会与朕一同排斥门阀之见，大力推行新政。”“何为新政？”

“朕有心要改革人才选拔的制度，应当用分科考试的办法来考核人才是否有能力做官，能做什么样的官，往后简拔人才，应当由朝臣士族举荐与分科考试并行。太学里有的是有才学的大儒，通过考试之后选拔出人才，再一并安置在太学里学习，一年之后外放出任，出任的官职由在太学之中的考核来决定。”

宇文成思的眼中隐隐发光：“是，臣以为军中也应当如此，考核武功与谋略，仁义与胆识，果决与忠诚。最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应当是三十多岁，有经验也有勇气，可许多人做了一辈子士兵还是升不上去，忠勇有谋略者可以破格提升。”

皇帝笑：“成思啊，军方的事情还是等你哥哥回来再说吧。毕竟军方有自己的晋升机制，如若忽而破格提升许多人，会叫原来好不容易升上来的心生怨怼，也容易生事端。此事容后再议。”宇文成思勉强地笑：“是。”强压下心里的失落。这么看来，好像，她才是娇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儿。是皇帝不相信，还是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能处理好这件事情呢？

“成思啊，科举的事情还是你去办吧，这一向你的传言实在多，露个面，也算是粉碎谣言了，这种事情也不会太累着你，不用动刀动枪立前站后的。”

宇文成思瞪大了眼睛：“陛下，臣打个架还行，臣自己的文章都写得不顺溜，家里养了师爷时不时要代笔，臣如何能办得了这桩差？”

皇帝又笑：“不是叫你去考核天下书生才高几何，你的文笔朕心里清楚，题目已然叫人出好了，你去监考，安排人来品评文章，挑选出可用之才。从消息放出去到各地的书生来赶考，怎么着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考试就安排在十月底，先考上一回，看能不能甄选出人才来，若是此法可用，以后年年办。朕给你两个月的时间预备，先把太学的事情安顿好，由谁来品评文章，结果如何排次核算，考生的考场安排，调整京城守备，大量考试涌进京城，可不能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到时候须得征用多少驿馆，你也要安排好，天气冷了，用的炭火要提前调进来，读书人身子单薄，不要冻坏了，还是笔墨纸砚的市价也要时时注意，到了年跟前，若是因为这个物价整个都开始涨，多少人这个年是过不好了。零零总总，事无巨细。”

宇文成思躬身行礼：“是，臣必不辱命。”

这都十几年了，太学的祭酒还没有换人，还是那位康祭酒。康祭酒因为从前得罪了宇文化及一直惴惴不安，怕宇文化及在朝中给他使什么绊子。不过宇文化及好像已经忘记了这回事，从没有找过这位康祭酒的什么不是。

宇文成思坐着暖轿，出了皇宫就径直来了太学。成思在太学门口下轿的功夫，康祭酒已经出来迎着了。宇文成思冲着他甜甜地笑：“康祭酒好。”康祭酒赶着行礼，却被宇文成思亲热地扶起。“陛下叫成思来办件事儿，陛下要行科举，十一月恐怕会有许多学子要进太学了，所以叫成思先来转圜。”

“是。”

“我听说太学原先是有许多高官达贵家的小孩在这里读书的，不过要是简拔出来的学子进来，这太学可就放不下了。成思想着，这些孩子开蒙虽早，不过毕竟都是孩子，里头应当少有学富五车的。故而遣散了为宜，太学既然是天下第一等学府，里头容纳的自然应当是天下第一等卓越的学子，写出来的应当是天下第一等的文章，可不该只是达官贵人家的私塾。祭酒以为如何？”

“是。”

宇文成思又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成思也晓得，祭酒心里不高兴，朝中某家大人更不高兴，不过成思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些孩子可以同外面的书生一道考试，只要有一篇文章能入评卷大人的眼，即可留下，如何？”

“是。”

“凡是在的各位大儒，成思都希望到时候参加评卷，不过究竟是哪位看哪篇文章，到时候抽签决定，考场也请康祭酒预备好了，成思到时候会请陛下下旨，着专人过来监考的。”

“是。”

宇文成思抬头望着太学的门匾，笑：“祭酒啊，成思什么都不懂，只是个悍女，不过成思知道一件事。祭酒既然知道自己十几年前的时候并没有做错，现在又何须耿耿于怀呢？相国是有心胸的人，宇文氏一开始没有记恨祭酒，以后自然也不会再为难祭酒，祭酒与成思都是同朝为官的，自然一切应当以陛下为重，尽心竭力才是。若是把心思都放在这些事情上，那才是有负圣恩呢。您说是不是？”

康祭酒看着宇文成思灿烂的容颜，忽而明白，这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一切，终究是不同了。

宇文成思的手炉有些发冷，笑道：“话成思带到了，请祭酒先通知孩子们，叫他们预备着，到时候一并参加考试。至于考场如何排布，等成思摸清楚考生的数量之后再来同祭酒商议，成思还有事，先走了。”

康祭酒看着宇文成思上了暖轿，才进了太学的大门。

楚服换了炭火，又将手炉递给宇文成思。成思朝着冰凉的手指哈了一口气，“才九月，怎么就这么冷了呢？”楚服还穿着单衣，她并不觉得冷。“阿楚，你先帮我去木炭司定两千斤兽金碳，三千斤吧，匀一千斤给哥哥。虽则还在与高丽交战，不过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回来，今年炭火定然紧俏，可别让他冷着过冬。”

“好。”

宇文成思稍稍沉吟一下：“算了，哥哥府邸还是换成银屑炭吧，兽金碳金贵，若是真的用了兽金碳，哥哥恐怕又觉得铺张，还是银屑炭好。”“是。”“今年涌进京城的人会特别多，炭火定然珍贵，若是再遇上刻意囤积货品的商家，恐怕要出乱子。阿楚，你放出消息，告知京城四周的卖炭翁，就说十月底之前的木炭，官府全买了，价格可以给他们加两成，先大量收购，到了跟前再有人想囤货炒作，也来不及了。笔墨纸砚肯定要涨价，不过也要仔细，一会儿派人同守城的人说一声，凡是笔墨纸砚运得多的马车，一律扣下来，有多少算多少。考生进京之后再以官府的名义在街上将扣下来的笔墨纸砚评价售卖，卖出多少，钱返给商贾就是。”

“好，奴马上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