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隆出身贫寒,家中原先是农户,到了陈隆父亲这一辈时,因为好赌,把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底输的清清溜溜的。
能开赌场的就没一个是善茬,随后,陈家没完没了的被打砸,被袭扰……父亲逃了,从此再无音讯。母亲带着他回了娘家。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娘家不是安乐窝……很快,母子二人就被逼了出来,最终沦为乞丐。
母亲在陈隆九岁时,跟着一个男人跑了。陈隆就跟着一帮子乞丐厮混,半年后,跟着一个乞丐去抢劫,碰到了硬茬。乞丐死了,陈隆年纪小,那人收了他做随从,从此跟着修炼。
陈隆很感激师父,哪怕后来知晓师父是看中了自己的资质也是如此。
随后就是在江湖上厮混,结识了孙大娘和韩越。
孙大娘也是个有来历的,家中开青楼,孙大娘从小耳闻目染,也学会了些手段。青楼这一行不好干,父母在一次争斗中被干掉,孙大娘出家避祸。在方外修炼多年后,孙大娘终究一颗红尘心,耐不住寂寞,就出来厮混。
两个遭遇相同的男女遇上了,陈隆修为了得,孙大娘手段高超……堪称是**。
韩越来自于正经的修炼门派,不过,修士也得吃饭,在师门中厮混无趣,于是告假出来转转,这一转认识了不少人,最终和陈隆二人结伴而行。
三人行,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陈隆是大哥,修为了得,谋划深沉。
孙大娘手段狠毒,颇有些姿色,和男人打交道无往而不利。
韩越,则类似于打手。
三人一路到了州廨侧面,看着那条能绕到杨家的小巷子,孙大娘说道:“我去看看?”
陈隆点头,“小心些,发现不对就出来,我和韩越接应。”
“放心。”
孙大娘笑了笑,扭着臀儿进了巷子。
二人厮混多年,看着这魅惑的一幕,陈隆心如死水。
说句实话,就算是天仙,相处久了之后,陈隆觉着自己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段枯木,压根提不起兴趣来。
韩越却死死地盯着那扭动的地方,呼吸有些急促。
孙大娘进了巷子,一路穿了过去,没有异常发现。
当夜,三人悄然潜入了巷子。
在靠近了赫连燕密谍的老巢时,陈隆突然摆摆手,三人蹲在了墙角。
是什么?
孙大娘捅了陈隆一下。
二人刚认识的时候,捅这么一下,陈隆的身体能酥半边。可此刻却觉得厌烦。
黑暗中,两个黑影悄然出现在前方。
孙大娘心中一凛,心想方才若是一路过去,就和这二人撞上了。
这二人悄然摸了进去。
他们不是跳,而是爬,就像是两条虫子般的,蠕动着进了前院。
前院的值夜人一路溜达,转过去了,二人这才敢走出墙角。
前院住着不少人,主要是护卫和仆役。
都是男人。
所以,呼噜声很响亮,此起彼伏。
两个黑影相对一视,其中一人指指左边。
左边的呼噜声最大。
大,就能掩饰他们的脚步声。
今夜月朗星稀,能见度不错。
二人悄然往左边摸去。
走过一个房间外时,里面的鼾声突然停住了。筚趣阁
二人赶紧止步。
一动不动。
鼾声再起,不过,有些断断续续,听的人难受,恨不能冲进去,弄个东西把他的嘴巴拉长了,让鼾声能顺畅些,不间断的传出来。
月华如水,把屋宇树木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墙上。
风吹过,墙上树影摇曳,看着就像是妖魔鬼怪在张牙舞爪。
两个黑影视而不见,一路转过去,接近了后院。
后院有值夜人,是周氏陪嫁的仆妇,有些修为。
看着院门内的那个仆妇,两个黑影贴着墙壁站着。
他们在等待时机。
一个黑影抬头,指指天上。
天上有片云,正在靠近月亮。
等这片云挡住了月亮后,能见度就低了。
那时候动手最好。
二人身体放松,借此歇息。
一个黑影低头,看着身前的两个影子,觉得颇为有趣。
二人是并肩而立,影子也是肩并肩。
突然,两个肩头的中间,缓缓冒出了一个影子。
影子升的很慢,就像是什么东西从地底下在慢慢钻出来。
黑影捅捅身边的同伴。
同伴摇摇身体,示意他别闹。
再捅一下。
同伴蹙眉看向他,黑影指指地面。
同伴低头。
那个影子已经超过了他们二人的影子,能看到脑袋,但肩膀却被他们二人的影子挡住了。
影子的手,从二人的脑袋上方冒出来。
看着,就像是魔鬼的爪子。
一个黑影猛地回头,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面具,看着狰狞恐怖。
另一个黑影手一动,短刀在手,也不回身,就这么反手捅去。
刚出手,他脑袋就挨了一记。
嗡嗡嗡!
黑影身体摇摇晃晃的,噗的一声,扑倒。
“还敢装鬼!”
另一个撞鬼的黑影也挨了一巴掌,呯的一声,翻个白眼,一头栽倒。
内院的仆妇听到了动静,喝问:“谁?”
“我。”
“二哥啊!这是怎么了?”
“有两只耗子进家了,我刚拿住。”
王老二拎着两只耗子,一回身。
身后一群大汉。
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王老二被吓了一跳,把两个贼人扔了过去。
“老二,你倒是快。”
老贼打着哈欠,衣衫不整的从虬龙卫的后面绕过来。杨玄不在家,他今夜就留宿在前院。
“老贼看看。”张栩把两个黑影翻过来。
火把燃烧,老贼蹲下仔细看看。
“这面具有些意思啊!好像是南方那边的手法,一般人夜里看到,能吓个半死。”
老贼把两个贼人身上的东西都搜罗了出来,断言,“就南方的。”
“大晚上的,别吵着后院的娘子和小郎君。”张栩说道:“换个地方,堵着嘴拷打。”
“等等!”老贼叫住了准备拖走两个贼人的虬龙卫,开始扒贼人的裤子。
王老二嗖的一下跑了,再回来时,手中拿着个小瓷瓶递给老贼,“给!”
“什么?”
“香油!”
老贼没搭理他,也不嫌脏,用手指头在谷道里抠啊抠,抠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块小的可爱的刀片。
“南方那边的心眼多。”老贼去洗手,王老二却不想睡了。
他摸去厨房,自己生火,弄了麦粉,加水,加一个鸡蛋搅和了。水开,先切了十几片羊肉进去,放了调料,用调羹把面糊舀进去。
一大碗面疙瘩好了。
他就蹲在门口吃,吃的满头大汗,越吃越欢喜。
内院,怡娘和管大娘已经得了消息。
“来了两个贼人,被王老二拿了。”
管大娘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的,显得有些气急败坏,“郎君才将走,就有贼人摸进家来,这不是故意的,老娘的就一头跳井里去。”
怡娘站在门外,说道:“大半夜往后院摸,这是冲着娘子和小郎君来的。这几日令人看好娘子和小郎君的房间。”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二人只能等着。
寅时末,前院送来了消息。
“娘子,昨夜来了两个贼子,被王老二拿获。”
坐在梳妆台前的周宁平静的问道:“为了什么?”
“说是有人悬赏了五十万钱,为了什么胜和报仇,要娘子和小郎君的命。”
管大娘进来,“那个胜和前次在临安城中蛊惑百姓闹事,被杀。”
“谁杀的?”周宁嘴里咬着发簪,拒绝了言笑,自己轻松挽了个发髻。
“宁掌教。”
“问问玄学那边,最近可有人来骚扰。”
“是。”
周宁起身,先去了隔壁。
“娘子。”
郑五娘已经起来了,正在收拾阿梁的尿布。
按照杨玄的说法,尿布别用新布料来做,容易磨伤肌肤。他令人把自己和周宁的旧衣裳翻出来,裁剪后,丢大锅里熬煮,太阳暴晒,就成了尿布。
阿梁也醒了,乌溜溜的大眼睛啊!周宁看着心不禁就柔软了。
她俯身下去,在阿梁的脸蛋上亲了一下,“阿梁,阿梁。”
“啊啊啊!”
阿梁在笑,牙床上空荡荡的,看不到白点儿。
周宁和他鸡同鸭讲的说了半晌。
“娘子。”
管大娘进来,“玄学那边说,这阵子并未有人来骚扰。”
周宁起身出来,“胜和既然是掌教杀的……鹤儿呢?”
“来啦!”
姜鹤儿一手压着头顶,一手甩动跑了过来,“娘子!”
周宁问道:“江湖人报仇,是寻正主,还是迁怒的多?”
“正主啊!”姜鹤儿说道:“不寻正主便是欺软怕硬,别人也瞧不起他,以后行走江湖会被人排挤。”
“明白了。”周宁指指她的头顶,“做什么呢?”
姜鹤儿手一松,头顶的长发就膨胀了起来。
“睡觉把头发睡成这样了。”
周宁莞尔,“少动。”
“可我做不到啊!”姜鹤儿苦着脸,“有时候醒来,发现自己睡到了床尾,或是睡横了。还有一次掉到床下,裹着被子睡到天明……”
人才……周宁,“……”
怡娘过来,“娘子,前院来报,城中最近来了些来历不明的男女。”
姜鹤儿说道:“多半是一伙儿的。娘子,拿下拷问吧!”
“这是临安,每日多少陌生人进出?若是因此便尽数拿下,旁的不说,人心惶惶,传出去影响颇大。”周宁摇头,“此事……”
“我去!”姜鹤儿两眼放光,“娘子,我去管此事。”
“你……”周宁踌躇。
姜鹤儿信誓旦旦的道:“当初我行走江湖,人称女侠,也曾纵横一时啊!”
她央求半晌,周宁这才勉强点头。
姜鹤儿带着一群大汉出了杨家。
“鹤儿,去逆旅?”王老二问道。
“不去,去了打草惊蛇。”
姜鹤儿回头,“你们也别跟着,离远些。”
她就像是个逛街的少女,无忧无虑的溜达到了岳二的摊子前。
岳二正在教导岳三书,“……看人要看眼,什么人是什么眼神。有人会装,可再怎么装,他也会露出马脚来……哎!客人要买什么?这不是使君身边的小娘子吗?”
姜鹤儿没废话,“昨夜家中进了贼,是想冲着娘子和小郎君动手。你去放话,就说,拿一个,娘子赏五千钱!”
岳二一怔,“可曾被伤到?”
姜鹤儿撇撇嘴,“贼子一进家就被发现了。”
岳二点头,“此事包在老夫身上。”
他回身,“二郎,你看着摊子。”
“阿耶,我也去!”岳三书起身。
“你还小,那些东西,腌臜!”
岳二消失在小巷子里。
没多久,十几个男女被召集起来。
“昨夜使君家中进贼了,是想对娘子和小郎君动手。此事,娘子悬赏五千钱,拿住一个就是五千钱!”
众人都轰然一笑。
“最近城中多了不少陌生人,我还好奇是想作甚,原来是这个啊!”一个妇人不屑的道:“竟敢来临安找事?”
一个看着和七八岁孩子差不多身材的侏儒说道:“谁弄使君的家人,咱们就弄谁。回头一个个都弄死,扒皮丢城外去!”
岳二说道:“大家都是老太平人,是使君给了咱们活路,否则,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别的不多说了,尽快把那些人弄清楚,能动手就别啰嗦,不过,尽量拿活口。”
“有数。”
众人散去。
陈隆三人在城中缓缓而行。
“昨夜杨家前院突然打起了火把,那二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韩越说道。
“这二人也算是替咱们试探了一把。”陈隆说道。
“死了也好,那五十万钱就是咱们的了。”孙大娘舔舔红唇,陈隆视若无睹,韩越却多看了一眼。
“看,那不是王长义吗?”孙大娘下巴冲着左前方点了点。
一个乞丐就坐在店铺的外面,手中拿着一个破碗,木然的递出去,看着来往行人。
“这狗东西,看似可怜,却靠着这手段杀了三个好手,其中一个还是顶尖好手。他也来了……杨狗的妻儿怕是要有难了。”孙大娘低声道:“要不,悄然报官!”
陈隆摇头,“别小看了杨狗的人,让王长义去试试也好。咱们既然发现了他,就盯着,若是他出手,咱们再拦截。杀了王长义,把脑袋抢到手,随即远遁就是了。”
有人悬赏五十万钱,领钱的标准就是核定杨玄的妻儿被刺杀身亡的消息,外加杨玄妻儿其中一人的脑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韩越赞道。
正是这份谨慎,让陈隆带着三人小队在江湖中如鱼得水,多次从危机中脱身而出。
“看,那个妇人。”
陈隆低声道。
一个妇人走过来,摸出了一枚铜钱,犹豫再三,这才丢进破碗中。
乞丐王长义抬头,“多谢贵人,贵人多子多孙啊!”
妇人看着他,“你,为何不死?”
瞬间,妇人手中就多了一把短刀,迎面刺去。
王长义冷笑,“老夫早就防着你了!”,他身体一动,就避开了,这时妇人身后来了个男子,一刀捅去,妇人缓缓软倒,鲜血不断从身下涌出。
男子喊道:“快走!”
王长义起身,笑的讥诮,“两个骗子,那妇人身上有血袋吧?弄了这等手段来哄骗老夫,哈哈哈哈!”
他劈手把破碗扔出去,男子转身就跑。
骗子一般来说修为都不高,被发现后只有逃命一途。
现场一片混乱。
王长义转身就跑。
一个老妪挡在前方,王长义伸手去扒拉。
右手还握着短刀。
老妇人猛地回身,刀光闪过。
老夫早就防着了!
王长义冷笑,出刀。
一个少女尖叫,被人撞倒在地上。
那绝望的模样,让王长义都不禁为她担心了一瞬。
少女的手一动。
一柄飞刀插入了王长义的小腿。
王长义惨嚎一声,单膝跪下。
一个孩子被吓坏了,慌不择路的从边上跑过。
看着,也就是七八岁的模样。
王长义刚拔出飞刀,身边跑过的孩子侧身,那张脸……分明就是成人!
呯!
一拳!
王长义临晕倒前有个疑惑:这里怎地聚拢了如此多的江湖人?
而且,都特娘的是各行各业的顶尖好手……
老夫,栽的不冤!
另一边,陈隆三人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