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平康坊
日头渐渐的往天顶爬,身着白衣胡服的“谦谦公子”站在平康坊最热闹女支院门口,因为将全部头发束到脑后用玉簪簪着,原本秀美的脸上带着不容忽视的英气,裴盏微微拧起眉头。
这也太香了吧。还没走进室内,就是扑鼻而来的女儿脂粉香,裴盏的不舒服的皱皱鼻子,抬手把站在门口的老鸨招过来,眉梢微动,说:“孙妈妈,您这儿拿花牌的姑娘今个儿闲着吗?”
“呦,非衣公子,咱家这有花牌的姑娘可多了,您找哪儿朵花呀~~~”浓妆艳抹的孙妈妈扭着腰就过来了,非衣公子可是这坊间流传的人物,虽称呼一句“非衣公子”,但是所有人都对她女子的身份心照不宣。
孙妈妈揶揄的冲她扇了扇扇子,说:“最受欢迎的合欢姑娘今个儿还没接过客。”她一双眸子笑的几乎是成了一条线,“她腰细这儿大,玩得开!”孙妈妈比了比自己的胸|部,暗示裴盏。
裴盏:“……”她感觉自己被错误的认知了。
“行,就她吧,给我准备个雅间,沏一壶今年的龙井。”她不想再拖时间在和这个老鸨的相互试探中,崔呈谨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她可不想比崔呈谨落后太多。
充满女儿香的雅间里,裴盏懒懒的倚靠在窗前,那位最受欢迎的合欢姑娘动作妖娆的斟酒,然后缓缓的跪着挪到裴盏身边,她的眼尾画了道上扬的紫色眼线,显得本来就勾人的眼睛更加的诱惑。
裴盏仰着下巴喝下她喂过来的酒,指尖微微挡开她还想凑过来的脸,声音低沉,说:“给我倒杯茶来。”
“公子你不好女色,为什么还要让合欢过来,院里也是有不少男子的~”合欢察觉到裴盏的冷漠,便也聪明的不再靠近。
“你们这儿最常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裴盏掌心玩着精致小巧的琉璃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在这院里能拿到花牌的都是聪明人,会手段,会留得住客人。
合欢接客的时候,孙妈妈就暗示过她这是为人物,让她好生招待。她也聪明,裴盏这么一问,便软着声音说:“都是些家里没有软香玉的男人,有几个闲钱便养着我们几个姐妹。”
“呵”裴盏嗤笑一声,若有所思的说了句:“我本来以为来这儿的都是些官家公子,至少干净,可没想到还有那档子粗人来这儿。”
“给我弹首小曲儿吧。”
她指了指靠在一边的琵琶,懒懒的抬眸,合欢“喏”了声,指尖轻抹,如流水般的琴声叮咚入耳。裴盏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视线透过窗柩落到那在画卷上见过的朱逢春身上,男人虬须满面,搂了个姑娘就进了女支院。
“那些人啊,就这段日子来的多,点的都是最便宜的姑娘。”
“玩的太粗鲁的,只要是被他们点了的姑娘连着两三天不能接客。”合欢一曲弹必,俯身给裴盏斟酒,刚一抬眸就瞧见裴盏微挑的眉梢,她瞬间被少女灵秀的眸子吸引住,愣愣的说,“他们每天都会回到那墙最高的地方,看到了吗?就西边的那宅子。”
裴盏随着合欢的手指往外看去,那林相的宅子刚好能够看见。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指尖勾了勾合欢的下巴,说:“带我去瞧瞧。”
合欢一愣,随即起身引着裴盏往屋外走。
春景楼是平康坊最火的女支院,每间房间都有独特的香味,裴盏本就是对香味极致敏感的人,在一闻到二楼最里面那间房间的味道时,她下意识的蹙眉,继而深深的呼了口气,说:“合欢散。”
站在一边的妖娆女子没忍住,捂住嘴轻轻的笑了一下,说:“公子好见识,这间屋子的姑娘,可都是靠合欢散接待客人的。”
舌尖在食指上一舔,湿润的指尖将窗纸捅破,她右手捂鼻,贴近去看。合欢也好奇的贴近裴盏,却被人用左手挡开,她娇娇的瞪了一眼裴盏,扭腰往边上走了两步,这非衣公子真是有特殊爱好。
日头往西偏了些许,崔林驾着马车出现在春景楼的门口,刚好瞧见一个穿着暴露女支女半扶半抱的搀着裴盏出来,他眉梢一拧,跃下马车快步走到裴盏身边。
“交给我吧。”他扶着裴盏的肩膀,把人从那女子那儿带过来,没两步就丢进了马车里。他冷着眸子睨了还想跟上来的女子,丢了一锭元宝给她,便转身坐上马车,驾车离去。
车子一驶出平康坊,灰色的车帘被掀起来,一阵腻人的香味被风吹散,裴盏坐到他身边,声音淡淡的,说:“你那边怎么样?”
“人挺警觉,像是来自南方的帮派,跟了几个都是进了城西的小院便不再出来,怕被发现我便没有再跟上。”
崔林目视前方,语气很沉。
“嗯,我瞧见那人身上的刺青,回去画下来。”
“竟然纹在背上,隐秘的很。”
裴盏嘟嘟囔囔的言语让崔林噎了一下,这人是去的女支院吧,怎么会瞧见朱逢春的刺青。
“这是‘霍’和青龙。”李必站在裴盏的身侧,看着小姑娘笔下有着十分相似的团,说,“江南霍青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进了长安,挺有意思。”
崔林认同的点点头,说:“这边是有可能的事情,江南的人擅长水性,他们在城西选的小院儿临近护城河,如果真有事,跳河就行。”
李必静默几秒,说:“吩咐人好好跟着,总要知道他们和林相这么近为的什么。”
“喏,那呈谨先下去干活了。”崔林拱手行礼,退了下去。
李必低头看着裴盏的侧脸,伸手刮了刮她的脸颊,说:“不给个交代?”
“给什么交代?”裴盏仰着头,一脸迷茫的看他。少年勾着唇笑了一下,环着她的腰把人从椅子上带起来,按到书桌上。
裴盏一下没反应过来,还没仰头,发簪便被那人取下,墨黑的长发柔顺的披散到脑后。裴盏这才懂了眼前这人在问什么,她耳朵不受控制的染红,视线也垂了下来,说:“没瞧见什么,都是那人裸着的背……”她想到下午自己看到的香艳场景,没忍住的连脸都红了起来,好像面对公子的时候,自己脸皮都薄了。
“你是不是个小姑娘?”李必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手上用了些劲儿,白玉般的皮肤瞬间红了一块,裴盏委屈巴巴的仰着下巴,说:“公子又欺负阿盏……”
“还累?”他捧着小姑娘的脸,低头蹭了蹭她小巧的鼻尖,带着她回到昨晚的记忆里。裴盏被李必温柔的声音带着走,视线没办法从他的薄唇上离开,李必垂着眸子盯了她一会儿,小姑娘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柔软的嘴唇印在他的唇角。
只是轻轻一点,她便很快退开,眼里慢慢的笑意,鼻尖主动去蹭他的。两人之间距离近的只是稍稍抬头俯首间就能吻到彼此,裴盏回来后还未净身,身上带着很淡的合欢散的味道,李必眼神渐渐变得深沉,他掐着裴盏的腰把人抱了起来,裴盏圈着他的肩膀,笔直的细腿勾着他的腰,就这么被人带到净室。
“公子,阿盏身上的味道很难闻吗?”裴盏“无辜”的眨眨眼,说,“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女支院里香味太乱了。”她蹭了蹭他的脖颈,鼻尖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应该是刚沐浴过,她眯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李必瞧着她这副黏人的样子,浅笑道:“真是猫崽子。”
“其实平康坊里的姑娘明码标价,也是有道理的,这高低阶段的差距还真是有些明显。”裴盏肩膀缩在水下,指尖拨弄着水面,侧头看着坐在一边看书的李必,少年抬眸看她,说:“何以见得?”
“香。”
她撑着手臂搭在木桶沿边,说:“平康坊的姑娘用的香都不一样,我今天点的这个合欢姑娘虽然名字是合欢,但是身上的味道很淡,像是三月里的桃花。而那个让我身上染上合欢散的房间,我只是偷偷的瞧了一眼,便能够让你闻出来,可见用的香有多浓。”
裴盏不屑的皱了皱鼻子,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入水里,这样,身上的味道就会随着水流消失。
李必无奈的笑了笑,起身将干巾取过来,放到靠近木桶的架子上,屈指敲了敲桶壁,说:“呈谨找我还有事,洗完去床上卧着,小心着凉。”
“咕噜咕噜咕噜……”水下冒出一串泡泡,算作是对他的话有些许回应。
“噗通!”
“轻点,像被那些眼睛看见吗!”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夜里被冷风吹散,站在河边的领头人人高马大,虬髯满面,隐着杀意的眸子向着东方凝望了一会儿,又盯着泛着水纹的河面,狠狠的说,“能查到春景搂,我就不相信这非衣公子是随便挑了挑了家女支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