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橡含着棒棒糖,煽动着宽袖,像一只蝴蝶一样,一边喊着姐姐别哭,姐姐等等我,一边跟着平安一起跑开。
平安一手拂面拭泪,一手提裙,发带飘飘,绾着青丝,衣袂翩翩,身姿曼妙,单单是一个背影,也让人浮想联翩,让人不由的以为是位天家的仙子,到红尘来玩,不慎露了行迹,被凡人发现,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落荒而逃……刘橡在后面追着,倒也应景。
众人看着平安远去的倩影,一时沉醉,良久,只听花铁铁由衷地赞叹道:“哎,平安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哈,真美啊,天上的仙子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哎长安,你说我这般模样跑起来是不是也挺好看的?哎等平安气消了,我和她一起跑跑,你看看我俩谁跑得好看。”
花铁铁说着,还学平安一手提裙,一手遮面拭泪的样子,来回跑了两下。我看了有点想哕,要说花铁铁也算是个顶尖美人,自然而然就挺漂亮,可若眼下这般做作,僵硬着身子硬要学平安,就有效颦之恶了。
我心里正因为刚才口不择言误伤妹妹难受着,闻言心头又是一堵,白了一眼没心没肺地花铁铁,冷声道:“鸟不跟鱼比游泳,鱼不跟鸟比飞翔?”
花铁铁跑回来,一边同我扶着刘景继续散步,一边侧头看着我问道:“是说鱼会游泳,鸟会飞翔,我和平安各有千秋?”
啧,美而自知的花铁铁,还真是乐观自信,开朗阳光,什么都能往好了理解。
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别放屁了,你凭什么跟我妹妹比?平安和你,云泥之别,天渊之差。她要脸你不要脸,你俩有什么可比性?非要比,你连我妹妹一根儿头发丝都比不上。”
花铁铁啧了一声,“哟,这是怨上我了,你说的比我说的还伤人,你还怨上我了!?”
我自觉理亏,弱弱的说了一声“滚!”便不再理她。
花铁铁跟刘景撒娇埋怨我说话不中听,又爱计较,让刘景好好管管我这条不识好歹,不通人性的小狗子。这种女儿家家拌嘴斗气的小事,刘景就当个乐子,呵呵一笑也就过了。
忽然花铁铁眼角坏笑一闪,好似对平安刚才的美好很是回味样子,却语带惋惜道:“唉,平安生得可真是好看哈,我也好看,就是长安,哎长安……你说你要是长大了,咱们仨一起多……”
我就知道她憋不出身好屁来,天生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长大”两个字眼听得我心头一揪生疼生疼的,顿时火冒三丈,厉声打断她,“故意的是吧?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滚……”要不是天子身前,我肯定是要出手打她的。
说完,我松开刘景的大手,一溜小跑,跑去找我妹妹。
花铁铁对我的言行有些疑惑茫然,“嗯?喂,那到底是谁滚啊?哎呀呀呀呀呀呀,跑起来跟黔灵山的小猴子似的,啧啧啧啧……”花铁铁望着小小的我,撩着小小的膀子,倒腾着短短的小腿,一溜烟窜没影儿了。
花铁铁觉得同样是跑,如果平安是一道风景的话,那我就是那个煞风景,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是所谓的“云泥之别,天渊之差”,不禁感慨一番。
最后下了定论,“还是就我跟平安俩吧。长安就……还是算了吧,这也幸好是没长大,多少还能占个小巧可爱。”花铁铁一脸好兴致被破坏的样子,摇着头啧了啧,忽然眼睛一转,道:“陛下,我给她俩惹生气了,我去哄哄。”
花铁铁说完,却站着不动,仰着面容姣好的脸,一双美目直直地看着风驰俊朗高大伟岸,眉眼含笑心情绝好的刘景。
良久,刘景才意识到,花铁铁的陈述句并不是在陈述,当然也不是在商量,而是在认认真真地启禀,并等候他的恩准,刘景忍不住勾唇,眼底笑意更甚,“哦,你去吧。”
花铁铁得到许可,有些兴奋欢喜,跑出去两步,又“哦”了一声,转身回来,习惯性地抱拳行礼,双手还未合拳,便觉不妥,又试着行福身跪安礼,却不知道手该放在哪边,来回别扭地倒腾着。
刘景忍俊不禁,呵呵乐着,摆了摆手,“爱卿不必多礼,去吧,去吧。”
花铁铁还是坚持把礼行完,才转身跑开,众人自然又是一阵恍惚……
想说,其实花铁铁也完全没有必要,忽然非要守这个君前之仪,可以和我们姊妹两个一样,直接跑就完了。
花铁铁七拐八拐,拐进我们居住的园子,远远就看见平安气哄哄地端着貂儿的软窝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胸前挂着我自己的小包裹,一左一右斜跨着两个巨大的包袱,身后还背着一个中等的包袱。
花铁铁见此情形就哈哈起来,边走过来,边朗声道:“呦呦呦,谁家的行李长腿儿了嗳,会自己走啊。”
我仰起头,蹙眉直视她,不悦地回怼,“你说谁长腿儿了?!”
“行李啊。”
我竟无言以对。
平安没忍住嗯的一声笑出来,随即轻轻咳着,测过身去,用貂儿的软窝挡住脸,掩饰尴尬。
“你怎么那么可爱。”这话不知道是说我妹妹还是说得我,花铁铁走上前来,从糖袋子里找出一根破碎的棒棒糖,不由分说地塞我嘴里。
刚才忙着接驾,花铁铁给的那一小袋子碎成渣渣棒棒糖,平安给放在竹林里方才乘凉休憩的石桌上,忘拿了,花铁铁倒是有心,把糖果袋子递给平安,跟她道歉。平安将糖袋子收好,却依旧噘着嘴巴,一脸气没消别惹她的样子。
我道,我妹妹是最良善心软的人,连我的气都不生了,自然也不会生她气了。花铁铁大喜,“那还走什么啊?赶紧回屋放行李吧,长安?”
我含着棒棒糖,应和地点点头,转身就要回寝殿放行李。
花铁铁跟着我身边,不禁感叹,平安动作真快,多大一会儿功夫,就收拾好了这么些行李。我吃着糖含糊道,生气得女人都很麻利。花铁铁看了看脸色不善的平安,缩了缩脖子,示意我们两个还是少说话为妙。
想着刚才平安收拾行李,刘橡嚷嚷要跟我们一起出宫,这会儿回他院子拿他的灵根去了,既然决定不走了,继续住下,就得赶紧过去和他知会一声,别让他误会我们骗他,便加快了脚步,谁知……
“不行!”平安见我被这么轻易就花铁铁收买了,显然是不中用了,便抱着软窝,快步过来,挡在我身前,拦住去路,又伸着脖子,扬声对着园子外头喊了几声,唤来柳花郎。
须臾,只见柳花郎慌里慌张地跑进园子来,问叫他干什么?平安让他赶紧快过来帮忙拿行李,好送她回家。
花铁铁茫然又怯怯地看着平安,低声对我嘟囔道:“你不说你妹妹不生气了吗,那怎么还……”她虽然同为女子,但更多时候活得像个男人,对女人其实是不懂的。
我也一脸如坠烟雾,道:“不道啊!”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平安向来脸皮子薄,刚才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这里她断然是住不下去了。
“哎妈呀,长安,我都看见这堆包袱里面还有个你,长安你可真能啊,这包袱可不能这样背啊,一个包袱这般斜挎着没事儿,两个包袱这样一左一右的斜跨,你这小细脖子容易勒不喘气儿喽,来来来,给我吧给我……”柳花郎跑过来,绕开花铁铁那边,将我身上其中一个大包袱拿下来,说着就向后一甩,往肩上扛,谁知许是用力过度,或者错误的估算了包袱的重量,总之是没收好劲儿,整个人顺着包袱转了大半圈,然后“啊”的一声,摔倒在地。
我忍不住抖了抖肩头,最后哈哈笑起来,花铁铁倒一点都不想笑,她只觉得柳花郎笨得要死愚蠢至极,甚是嫌弃,她实在想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失心疯一般死乞白赖的打他主意。
平安怀里抱着貂儿的软窝,腾不出手来,担心不已地蹲在柳花郎身侧询问摔着没?面带愠色,催促我别笑了,赶紧扶柳花郎起身。
花铁铁不等我行动,揪住我脖颈子,叫我在一边好好吃糖,不许我去帮那废物的忙,对柳花郎嗤之以鼻道:“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事,一个大男人平地儿躺能摔死吗?”
柳花郎摔那一下,当然摔不死,但挺丢人的,这会儿直接躺在包袱上,用宽袖遮着脸嘤嘤,这让花铁铁越发瞧不上了。
“你瞅瞅你找的帮手!?”花铁铁略带嫌弃地对平安说完,便觉不妥,自知不该把对柳花郎的态度一并带到平安这里,随即软了语气,不好意思地柔声道:“平安,我你,你别,别生气啦,我以后说话小心些。你别走哇,住宫里多好啊,翡翠又不在你身边儿做伴儿了,你回去就你一个人,一个人住,多吓人呐,你不怕啊?”
平安心里是有些怕的,但她是要脸面的姑娘,她宁愿自己一个人独自害怕,也不愿意继续在一个颜面尽失的地方焦灼,硬着头皮道:“有花郎呢。”
“有他?!……”花铁铁撇了一眼好不容易趴起身来的柳花郎,憋了一下,道:“他有什么用!?连个包袱都背不上!再说他平时还得在宫里当值,也就休沐的时候回去,平时根本顾不上你,说到底不还是你一个人吗?你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独居,一旦被坏人盯上惦记上,多不安全啊。就算他天天在家有屁用啊,手无缚鸡之力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