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旧城区南北门内,谭南街西面有个酒巷子,沿街全是酒楼酒肆,算是“ 酒香漫全街”。
巷子里的树木早已经叶落无声,所以露出来街巷两侧的旧屋子,看着就知道是建了许多年的老建筑,低矮瓦房,看着朴素却又温馨。仔细看看,每家每户门垛上还挂着灯笼和木牌,灯笼上写姓氏,木牌标注第几门,舟车劳顿了大半个月,要不是在太子那耽搁了好几日,他们早就到了。
车马都专卖了,收好了银钱在城镇老居民带路下,两人走到了这里,这条酒巷尽头,就是林姨住的地方。
正是临近午膳时间,炊烟升起,在屋顶飘渺,饭菜的香味倒是慢慢从每家出来弥漫开来。
有个虎头虎脑的小郎君,稳稳当当坐在自家门槛上,手里拿着个地瓜,啃的小脸蛋上都是橙黄的瓜肉,吃的也不急,可是细嚼慢咽的像个小仓鼠一般。还没一会,他身后的门缝里,又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郎偷偷伸着头往外看,等看到门槛上的小郎君,眼前一亮,“ 兄长,你吃的是什么呀?妙妙闻着可香了。”
小女郎生的可爱,连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像小奶猫在喵喵叫一般。
小郎君听了身后声音,连忙转过身,把手里啃的面目全非的地瓜递了过去,看着可是殷勤的很。
橙黄的瓜瓤还剩下许多,倒是边上的地瓜皮因是煮的地瓜,吃了倒也无妨。
小女郎只是用小手掰了一点,吃的小嘴鼓鼓囊囊的,说话都不甚清晰,“ 兄长真好,妙妙喜欢吃。”
话说完了,妙妙小女郎得到热情小郎君分的大块地瓜,可是小脸一红,抬手就分地瓜给她。生怕被拒绝了,还小声的说了声“快吃。”
等孟北带着曹敏儿找到地方时候,远远就看见排排坐在门槛上的两个小奶娃,一个脸蛋红红,一个笑眼弯弯。孟北站在不远处,看了会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就知道,林姨家这个小鬼可是有头脑,这么小就知道追姑娘的秘笈。
看来这个小表弟不需要他担心了。
反而需要看看自己,怎么还没把身边人追到手,怎么着最少也得定亲罢。
自从他母亲离世,未曾见过父亲的他只身带着钱财投奔姨母家,林大娘子便是他母亲的妹妹,而这门口坐着的小鬼没猜错该是林姨的小外孙。
林姨婚嫁的早,孩子也早于他成亲,若是没记错,在南京成婚的该是林姨的二女儿,秦氏萧蔷。
这个姐姐也不一般,在商之道可是一把好手,常年外出奔波以男装出门做生意,因此年年都需要林姨南下帮忙照看孩子。
和林姨一般,算是独身也能活的潇洒自如的女郎。
林姨也就在东京大儿子家中和南京小女儿家中来回往返,这么多年也算是游历大江南北。
“ 你是谁,站在我家门前?” 小郎君吃完地瓜,正觉得一阵幸福,抬眸就看见不远处有身量高的郎君和看着清丽脱俗的女郎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笑的可是怪好看的,可是想起外祖母说过,对陌生人要保持戒心。他又后悔自己刚刚说话了,他就该回屋子把门锁上才是。
小郎君想到这,连忙起身拉起身边的小孩,“ 妙妙,快进去有坏人来了。” 他不想被坏人抓,但是得保护妹妹,所以连忙让她进去报信。
这小孩机灵,连忙点头往回跑,边跑还大喊有拍花子的来了。
孟北听了,有些略带无奈地和曹敏儿俩俩相望,眼眸里都写满了无奈和宠溺。
她可是看出来那门槛小郎君,应该是和林大娘子有亲缘关系的。
这可是听声一来,整个巷子都要出动了,好几家都打开了门握着东西大喊了起来,直到林大娘子拿着木棍子出门,前一秒还嚷嚷着要打跑拍花子的,后一秒就看见风尘仆仆的两人站在不远处。
“ 林姨 / 姨母 ” 孟北和曹敏儿接连出声唤着林大娘子,看着她激动的走过来,眼里还喊着泪。
“你们终于来了。” 先是拉着曹敏儿的手,说你们都瘦了,再看见周围父老乡亲,连忙说是小孩子不认识人,把远道而来的亲人认错了。
那些个提着家伙什出来的人,看了看赶路太久而面色苍白的两人,再加上衣着也没有那么整洁端正,算是知道了怎么回事。
心里放下心来,只是恭喜她家里亲人到了,便都回屋了,喜欢逗小孩的,便忍不住逗了小郎君几句话。
知道自己把不熟悉家人当成了拍花子的,小郎君肉脸一红,不好意思了起来。
就这一不好意思,直到吃完晚膳,换洗好衣服的曹敏儿跟他聊天,都还是一股扭扭捏捏的样子,眼巴巴的看着你,眼睛里像带了雾气一样,明明心里想道歉,嘴巴就是说不出话。
曹敏儿望了望小家伙,倒是觉得他这个别扭小性子有点可爱,便蹲在他面前,咧嘴笑的开怀,“ 小郎君,今年可是五岁了?”
小郎君还是雾蒙蒙的眼,红晕晕的脸,看了眼孟北又看了眼她,点了点头,还小声的 “ 嗯” 了一番。
这边她逗着小孩,另一边林大娘子却是跟孟北聊起家常。
“ 小北啊,姨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说个实话,这一路上过来你可是和曹小娘子两情相悦?” 林大娘子喝了口曹敏儿兑换的花茶,只觉得味道不错,心里对曹敏儿又多了几份喜欢。
“ 姨母,我这次陪她回来,除了她父亲事情,就是希望您能帮我操办一番,我想与她定亲。”
话音刚落,林大娘子便放下手里杯盏,两眼发光,声音都激动了几分,“ 好好好,我没看错,你和敏丫头可是命定的姻缘,把你送去她铺子里做工,可是没错。”
林大娘子这份激动可是持续好几日,若不是心里还惦记着早些让他们先处理曹父事情,那可是当时就恨不得去找媒婆走三书六礼。
这等纠结情绪,直到次日清晨都还未消散。
次日一大早,林大娘子便起身把小郎君送去了私塾,回来便细细给曹敏儿讲了她南下坐船发现的问题。
自北方渡头,清河渡头乘船由江水南下,那船可是有好几种。曹父原本带曹敏儿回乡坐的就是带了船舱,有二层小楼的最好船舶。按道理是很注意船身客人的安全。
然 —
有三不管
自己喝了酒,失足坠下河者
自己在船上闹事而下船离开者
另外就是为饮酒下船去酒船上吃酒而回途坠江者
此三生死不管
如此三种行为导致失事,船家不负责安全的,因此船身不卖酒,但架不住有人偷偷卖酒或是喝酒,那曹父出事前,似乎就是为买酒而下船,乘小船去另外个大船途中出事的。
许多人都说他是贪酒,而曹敏儿过来之后,也没有从原主记忆里发现甚蹊跷信息,只记得船翻了,她被人救了。便以为真是曹父出了意外而亡,只是恨曹大那种人对孤女心狠手辣。
而今听林大娘子讲,当年载她父亲小船的船夫是单独一人江上游,出事之后便早早逃跑了,等风头落了才回来买了新船继续渡江去。
只是不知如何发家的,劲从独木扁舟小船摇身变成面积颇大的船舶,当起了载客南下的客船。
她此次坐船南下,就是乘的这个船,也是她无意间听到醉酒的船夫说当年东家载客船翻了隐姓埋名许久就为逃脱罪责。
如此她便记住了船东家,也就是当年失事小船船夫名讳等信息,叫行商的秦萧蔷查出来了些事情,隐隐约约证据都指向曹大。
至于为何,就是曹父临走前,曹大就拖他回城路上去酒船上购酒,曹父出门没带小厮,又放心不下女儿肚子在船上,便带着她一同下小船去买酒。
回程路上,曹父不知为何喝了几口,竟然几口就醉了,以至于船翻了也无法自救。
至于后面的,曹敏儿却想不起来了。
如此看来,记忆里曹父落水也迷迷糊糊的样子,刚开始翻看记忆的她还以为是曹父因过于思念亡妻而不愿意求生。
现在看来可是有人肆意谋杀。
听林大娘子讲完,曹敏儿安静了许久才冷不丁的出声,“ 等我回去定要曹大血债血偿。”
其实证据并没有很完整,甚至部分都算是拼凑起来的,但是仔细回想曹大的几次蓄意上门欺负她,甚至好几次上门挑衅或是出言不逊。
不都是看在她是个孤女,曹大只要占着 “ 长兄为父,而为小辈者,更应听从其言。” 的优势,或是直接,或是间接的因为窥视她的那些个铺子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否则那一次幻术后,怎么就吓得他安静了好些日子。
若是心里没鬼,何惧曹父前来。
“ 直到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事情要解决,这证据得充足,所以你要是想为父亲正名,好好守着铺子,也得先有个好的章程去处理这些事情。” 林大娘子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以示安慰,“ 你这孤身一人处理这些事,我也不放心,若是可以,便叫孟北陪着你一起去处理这些事。”
说到这,林大娘子似乎在考虑甚,顿了顿才继续说着,“ 咱大燕守孝三月即可,你若是真想让父母泉下安心,除了帮你父亲查真相,还得解决你的人生大事啊。”
听到着,曹敏儿心里一阵恍惚。
这是,被催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