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蛇妖露出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但她们还是假笑着将这俩怪人迎进了醉花楼。
二人穿过一扇巨大的雕花白玉屏风步入了醉花楼内,眼前的场景令轩辕奕鸣一愣,才知道他们在外面所见的醉花楼确实只是冰山一角。
这楼阁呈圆形阶梯状向下延伸,十根巨大的红柱撑起了这座庞大的地下楼阁,下层的空间极为宽阔,每层楼都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四处挂着五颜六色的轻纱,墙壁上绘制着彩画,阁楼中央还有不少长着翅膀的鸟妖身着华丽服饰在空中挥洒着花瓣。
轩辕奕鸣虽惊讶了一番,倒也没忘记进来的目的,他用目光四处搜寻着那几名罔象族少年,然而目及之处都是花花绿绿的人与物,看得眼花缭乱。
这时烨尘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指了指角落里一架非常隐蔽的云梯,只见那几名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正推着罔象少年进入云梯,紧接着云梯一路向下没入了底层的黑暗中。
轩辕奕鸣啧了一声准备前往那座云梯,而这时一名身材曼妙长着狐耳的少女笑盈盈迎上来道:
“二位公子还是第一次来醉花楼吧,请随奴家来,奴家带二位进去好好体验一番~”
此处人多眼杂,见无法靠近那云梯,轩辕奕鸣只好任由那狐妖领路将他们带往另一边。
看来只能见机行事了,轩辕奕鸣暗道。
穿过有些拥挤的走廊,不少莺莺燕燕围着几名酒客调笑着走过去,其中一位喝醉了的鬼怪还撞在了轩辕奕鸣身上,咒骂了两句才被人拉开。
狐妖少女带着他们来到了一架外形颇为华贵的云梯前,按下机关等待云梯上行,趁着这段时间少女道:“一层二层为听曲坊,三层四层为赌坊,五层六层为醉酒坊,不知二位公子想先去哪一层呢?”
“哦?只有六层吗?我看底下不是还有几层?那些又是什么坊?”轩辕奕鸣试探性询问。
“那些啊,那些到不是什么坊,只是储物室罢了。”
“储什么物?我们能下去参观吗?”
“不能哦公子,这架云梯只能到六层,储物室放的只是些要拍卖的物件,不过若是公子好奇,可以等今晚子时的钟敲响后来二层观看拍卖。”
今晚?轩辕奕鸣想到来时外面的天就是黑的,并且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到白天,难道冥域没有白昼?
正想着时云梯升了上来,狐狸少女眯着眼睛看着二人问:“所以二位公子想去那一层呢?”
轩辕奕鸣还在犹豫,烨尘已率先答道:“随意,找块安静地,吾要沐浴更衣。”
“好的,那奴家便带二位公子去五层的醉酒坊,那里有浴池供二位享用。”
云梯很快就抵达五层,打开门,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如轩辕奕鸣这般爱酒的人顿时兴奋起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喝到酒了。
狐狸少女引着他们向长廊最深处走去,四周充斥着各式各样调笑的声音,有娇媚的有疯狂的,有女人的有男人的,而那些房间里投射在窗户上的身影则是各式各样野兽的影子,它们个个张着嘴露出尖锐的牙,仿佛进入了妖窟,到处都充满了邪意。
“这里安静?”轩辕奕鸣忍不住说。
“比起其他层而言醉酒坊算得上安静了,不过若公子追求实打实的安静也不会来我们醉春楼了不是?”说罢,狐狸少女打开最后一间的房门,里面竟意外的宽敞亮堂,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而房间另一侧还摆着张极为宽大的床榻,被单与床帐都是艳丽的大红色,仿佛婚房。
“二位公子是分开还是一起呢?”
轩辕奕鸣与烨尘同时答道:“一起。”
狐狸少女在二人之间瞧了瞧,露出了然的模样道:“既然二位确定要这间,就先付定金吧,一夜一百魂石,包含吃食、住宿、享乐。”
“魂石?”轩辕奕鸣显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但烨尘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火红的羽毛丢给她道:“够了吗?”
狐狸少女顿时双目放光,从那羽毛散发出的神圣气息来看,便知其属于上等仙禽,这在鬼市属于绝对的珍品,抵得上数百枚魂石,她赶忙收好羽毛激动道:“多谢公子!公子大方!公子吉祥!”
....
轩辕奕鸣一时无言,没想到昭炎君一根羽毛都如此值钱。
少女一阵欣喜,却见烨尘一直在盯着她,仿佛在等待什么,她突然想起眼前这位贵客提出要沐浴,便急忙殷勤道:“二位公子远道而来一定辛苦,奴家这就带二位去沐浴!”
“带路。”烨尘显然已经对身上肮脏的布料忍耐到了极限,恨不得马上丢掉它们好好去净个身。
狐狸少女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浴池,这浴池周围放置着白玉假山,一股股喷泉从假山涌出,瀑布一般流入池中,而这池水呈现淡淡的红色,上面漂浮着各色花瓣,而在浴池旁有数名穿着清透衣裳的女妖正在戏水,见有客人来忙热情地迎了上去,她们倒是对这二人戴着面具身着黑袍的打扮不甚在意,毕竟在冥域什么样的客人都能见识到。
轩辕奕鸣正要开口呵止,就听烨尘冷道:“退下!”
这声音充满威严,即使戴着面具无法看清容貌,众妖还是被他的气势吓到,停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狐妖少女对着她们使了个眼色,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所有女妖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浴池,
“干净的浴袍已放在门口了,公子们的衣物放在那奴家会派人洗净了再送来,若有什么需要摇响门口的铃铛唤便是。”
狐狸少女说完行了一礼便退下了,偌大的浴池只留下轩辕奕鸣和烨尘二人。
这场面怎么有点似曾相识啊....轩辕奕鸣的身体不由自主开始绷紧。
他身旁的烨尘倒是没想那么多,摘下面具,一把扯下长袍与裹在身上的那些破布,嫌弃地丢到一旁,随即开始解下腰带脱衣物,很快便光着身子走入浴池中。
轩辕奕鸣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干脆把心一横,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反正与烨尘共浴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他依然没有脱裤子,就那样穿着下了水。
烨尘瞥了他一眼,仰头靠在浴池边,享受着温暖的水温将自己包裹,体内的寒意逐渐被驱散。
轩辕奕鸣缓缓走下水,找了个离烨尘不远的位置坐下了,但他的目光时不时在烨尘身上游走,尤其那优美的脖颈,越看越令他心痒。
这时烨尘突然发话了:“你为何想帮那罔象少年?”
轩辕奕鸣立刻收回目光,像做坏事被人发现一般,假咳了几声才正色道:“因为看他长的有几分像我弟弟。”
“你弟弟?”烨尘睁开双眸看向轩辕奕鸣,后者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嗯,是我的亲弟,叫轩辕雪庭...”他沉默半晌才继续道,“他小我四岁,成日就喜欢跟在我身后,和狗皮膏药一样赶都赶不走,而且还很爱哭,我本以为能护他一辈子,但....”
说到这时,他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温柔,但很快那目光变得黯淡,染上了悲伤与痛苦,他没去看烨尘,而是低着头盯着水上漂浮的花瓣,艳红的花瓣连成一片像鲜红的血液,勾起他隐藏在灵魂深处最沉痛的记忆,撕开那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就...我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被轩辕澜一箭射穿了脖子,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好像再说‘哥,你为什么不救我?’...怪我无能,没护住他...”
他的眼眶泛红,浑身都在颤抖,极力克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失控。
烨尘皱着眉,见他失落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犹豫片刻起身来到他身旁,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不必自责,你已经为他报仇了。”
烨尘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毕竟他从不擅长这种事,只能干巴巴道了这么一句。
轩辕奕鸣捧起水来抹了把脸,抬起头佯装无事地勾起嘴角,只是眼眶还有些泛红。
“哈哈,对,我已经为他报仇了,如今轩辕澜和白月之已死,假的天誉城也被摧毁,我也是时候该考虑考虑做些其他事了,”他转而问向烨尘,“你呢?之后想做什么?”
烨尘犹豫片刻道:“...白月之怕是没有死。”
“什么?!”轩辕奕鸣猛然站了起来,“我当时亲眼看见他从法阵上摔下去 ,那下面可是能炸毁整座天师殿的力量,他怎么可能活的了!?”
烨尘叹了口气,将当时在幻境中与洛律的猜想一五一十告知了他。
听完后轩辕奕鸣的眉头紧皱,目光也冷了下来。
“现在想来那些极易破坏的机关与法阵的排布却有蹊跷,既不是洛律所为,那便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只是我们的出现替他完成了破坏法阵的最后一步,但我不明白他既想重塑神域,为何又要设计破坏法阵?”
“不,重塑神域是木胤的执念...”谈及自己昔日的友人,烨尘脸上再度展露出失落的情绪。
“至于白月之...”谈及这个徒弟,烨尘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凭吾对他的了解,无论神域重塑与否他都会将这世间变成血海,如今你将法阵摧毁,吾也将业火留在天城,木胤定会竭尽全力封印业火护住天城,白月之无人压制,届时他想做什么便无所忌惮,不得不说我们都成为了他的助力。”烨尘的脸色愈发难看,心底一阵懊恼。
轩辕奕鸣的思绪也陷入一片混乱,这么说来他之前拼尽全力所做的一切都在为他人嫁衣?
他抬手按了按额头,强压下心底烦躁的情绪问:“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回到凡域集结兵力应对白月之,吾会尝试着联络白泽,让他注意凡域的动向,从之前的天师殿选来看吾猜想他会从凡域开始下手。”
“好,等帮完这小鬼我们立即启程离开冥域,”轩辕奕鸣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不过...话说...该怎么离开这地方?”
烨尘沉默半晌道:“想离开此处只有通过阎罗殿的死生门,但在那之前得穿过极寒冰原与无望城...”最后还有阎罗殿内的北幽冥帝。
“啧,听着怪麻烦的。”轩辕奕鸣摸着下巴一脸愁容。
“不必焦虑,等你彻底掌握清心诀,冰原与无望城都不是难题。”烨尘这句话给轩辕奕鸣定了定心。
“简单,那个我已经掌握了。”轩辕奕鸣一脸轻松道。
烨尘瞥了他一眼,道:“呵,话莫要说太早,吾先前教你的口诀只能暂时净化魔障,但若想完全夺回神力就没那么容易了,需得开启心界增强灵识才能与你体内的魔种抗衡。”
什么心界?什么灵识?轩辕奕鸣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说起魔种,自从离开了天誉城他倒是没怎么受到魔种的干扰了,不知是不是洛律的原因替他阻隔了魔种之力。
“怎么?你不想学?”烨尘见他没回应,问道。
轩辕奕鸣回过神,忙笑道:“学!这可是昭炎君亲自教学,试问天地之间谁有如此殊荣?再难我也要学!”
“啧,油嘴滑舌。”
“那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师尊了?”轩辕奕鸣隐隐有些期待,“今晚回去就给您奉上拜师茶~”
然而他的期待很快就被烨尘淡漠的一句话浇灭了。
“不,吾已发誓不再收徒,教你的便当是你这些时日照顾吾的回报。”白月之始终是他心中的一道坎,千年间他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却教出了个欺师灭祖的疯子,终归到底说明是他教导的失败,又有何颜面再当谁的师父。
轩辕奕鸣撇了撇嘴,虽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又笑道:“不收徒也好,一想到要喊白月之那厮师兄就恶心。”
“...”见他思考的角度如此清奇,烨尘抖了抖眉毛,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阎罗殿前,无数怨影幽魂在哀嚎,高耸的石阶上堆积满了尸骸,恢弘的大殿内染满了干涸的血迹,到处都充斥着浓郁的死气。
恢复人形的白月之身着黑色长袍,面戴铜制面具,踩着那堆积如山的尸骨走入大殿内,他走过空无一人的长廊,深入宫殿的最里层,其中的煞气浓郁到就连他也觉得心生寒意。
走了许久,眼前出现一扇由万千枯骨汇聚形成的漆黑大门。
白月之抬手用力一推,门向内敞开,其中的景象展现在他面前。
这是个极为宽敞的禁闭室,地上同样堆砌满了白骨,中央的圆台上一位身着紫色华服的清秀男子半跪在一台华美的冰棺旁。
他的头发很长,编成长辫拖在地上,并且半边头发为白半边头发为黑,颜色分明,看着十分怪异,而在他修长的双手双脚上都捆着拳头粗细的玄铁锁链,锁链则连接在周围的两颗巨大龙头口中,龙头上刻满了经文。
那人似乎没注意到白月之的到来,对着棺材里的人轻轻哼着歌。
“赦大人,许久未见,您的状态似乎比之前好了许多。”白月之恭敬行了一礼,小心翼翼说道。
“嘘——阿昙在睡觉,不要吵醒她。”赦抬指抵在自己的唇上,轻声道。
“....”白月之沉默半晌,见赦继续哼着歌,压根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便大着胆子再次开口:“月之虽不想扰大人的雅兴,但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大人,我的师尊烨尘,他来到冥域了。”
闻言赦哼歌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紧接他发出一阵阴邪的笑声道:
“烨尘...吾的好兄弟他终于肯来见吾了,呵呵呵,吾要怎么招待他呢?是抽干他肮脏的血还是撕烂他虚伪的皮囊?你说怎样好呢阿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