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锻造室的路上,段夫人的目光时不时瞥向轩辕奕鸣胸口的大片血渍,终于忍不住了询问:“公子,你身上这伤...”
“无碍,已经好了。”轩辕奕鸣笑了笑轻松道。
瞧他面色如常,行动也无任何异状,段夫人松了口气,道:“我去给你拿件新衣换上吧,这血呼啦擦的,看着怪瘆人的。”
说完段夫人便急匆匆走了,很快她又捧着一叠衣服归来,这衣袍看着很新,衣角的暗花绣的极为精细,光看衣料就知价格不菲。
“这原本是给明玦冠礼时候准备的,可惜现在也穿不成了,正好这衣服做的大了些,公子应该能穿。”段夫人说着便将衣服递了上去。
轩辕奕鸣有些犹豫,但看段夫人如此热情,只好接过衣服道了句:“多谢。”随后走进旁的厢房更衣。
片刻后,房门打开,轩辕奕鸣走了出来,段夫人的双目顿时瞪大,这身靛青色衣袍削弱了他身上的那股痞气,衬得他身形挺拔修长,比先前看着更为俊逸。
“公子穿着真合适,我家明玦就穿不出公子这般好看。”段夫人感叹道。
鲜少被人夸赞,轩辕奕鸣倒有些难为情,他别过头去,岔开话题问道:“不是说去锻造室吗?”
“欸,对对,正事要紧。”段夫人急忙带路。
绕过长廊,来到院中的一间隐蔽的石室前,其中传来阵阵敲打铁器的声响,无需多问便知这是锻造室,轩辕奕鸣径直往里走去,进入了一间颇为宽敞的石室内。
四周温度陡然升高,眼前赫然出现两尊巨大的铁炉,这铁炉造型独特,双耳很长,两条粗长的锁链将双耳吊起,使炉子架在半空中烧,炉盖状若镂空的莲花,有着密密麻麻的孔洞,其中不断往外冒着乳白色的蜡水,炉身则遍布着很长的细管,这细管像蛇一般扭曲着一路向下延伸,通向石室四周摆放的大缸内,那些大缸里都盛满了蜡水。
几名壮硕的铁匠围在四周的锻造台前,光着膀子敲打各类铁器,锻造室里来了人,这些铁匠继续手中的活,并未在意来者。
似乎是找到了熟悉的感觉,轩辕奕鸣眯了眯眼,嘴角上扬,心情有些愉悦。
“都把手中的活停下吧!”段夫人喊道。
铁匠们这才停下手中活纷纷抬起了头。
“诸位师傅没去天师大典,应该不了解外面的情况,天师殿试炼放出了一堆骇人的虫怪,现在城内到处都是这些怪物,逮着人就啃。”段夫人言简意赅地讲述着外面的情况。
闻言,众人皆露出震惊的神色,他们蒙在这封闭的石室内赶工,全然不知外面竟发生了这种恐怖之事。
有铁匠急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先别慌,目前有高人相助,已将局势控制下来,我们打算今夜炸开城门,带所有人离开暮城,所以需要在今日之内做出十枚雷火弹,事态紧急,劳烦诸位师傅尽全力赶制出来,此事关乎城中所有人性命,拜托诸位了!”段夫人正色道。
一名体格最高大的中年铁匠思索片刻,走上前来道:“既然是如此重要之事,我们定当竭尽全力,时间虽紧,十枚雷火弹倒也不是做不出来,只是这铜料不够了,前几日有份订单已用去了七八成,剩下的顶多也只够制作五枚雷火弹,夫人看可有法子寻来更多的铜料?”
段夫人也皱起眉头,这火石粉还好说,但铜料却难找,城内的其他铁匠铺子也相距甚远,若去拿铜料,必定凶险万分。
大伙正犹豫之时,轩辕奕鸣开口道:“我有办法能用这五枚雷火弹的铜料制出十枚雷火弹。”
“什么?十枚?!”金诚震惊地看向说话的人,此人是副生面孔,看模样倒是颇为年轻,不知是哪里来的愣头青,段夫人为何要带他来此,金诚试探性地问道:“你是?”
段夫人这才想起向众人介绍轩辕奕鸣,“哦对,这位是薛公子,专程过来帮忙的,他有办法制造出威力更强且省力的雷火弹。”
一众铁匠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陌生人,瞧着是年轻面孔,并且一副狂妄傲气的模样,便觉得不靠谱,只是看段夫人在,也不好发作。
另一位脾气暴躁的铁匠吆喝道:“夫人,我们老哥几个合作习惯了,多来个外人恐生不便,再说这些都是粗活,可莫要伤到了身娇肉贵的薛公子!”
“是啊夫人,此事事关重大,马虎不得,我们尽量减少用料,试着多做出几枚雷火弹,就不劳烦这位薛公子了...”
金诚本想给轩辕奕鸣一个台阶下,谁想轩辕奕鸣低笑两声,从暗处走出来道:“废话少说,既然不信那就都把眼睛擦亮了好好看着。”
语毕他来到一张锻造桌前,放下身后的黑匣子,从中取出几支造型独特的工具,摆在桌上,道:“我需要蜡模,铜料还有火石粉,别告诉我这些还需要亲自去弄。”
段夫人忙命人去取。
“你会刻蜡模?”金诚有些惊讶,蜡模看着容易雕刻,实际相当考究匠人的技艺,若想打造出精密复杂的器具,那便需要在蜡模风干前一口气将它雕刻成型,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在他们这里也只有最高资历的老铁匠才能胜任此活。
轩辕奕鸣摘下酒葫芦饮一口,悠然道:“瞧着这些仪器,便知你们用的是熔蜡铸造术,正好就地取材,我也图个方便。”
见他一副自大的模样,旁的工匠更是不屑,金诚也有些不愉快,沉下脸来道:“那便看公子的了。”
一块硕大的蜡模被摆在轩辕奕鸣面前,这蜡模如半透的玉石,由于刚出炉不久,还热的发烫。
轩辕奕鸣摘下手套,露出那双布满伤疤的手,从那蜡模堆中掏出一捧掌心大小的蜡模,揉搓成球放在面前,随后拿起一旁的工具开始雕刻…
白泽刚把滚烫的药壶从灶台上端下来,段明玦便钻入了厨房,从他手中接过了药壶,笑眯眯道一句:“白老先生幸苦了这么久,这些事就让我来吧,您歇一歇。”
说着段明玦麻溜地将药过滤,倒入碗内,洗药渣,清理药壶,飞快地做完这些事,他立刻回到白泽身旁,双目晶亮地盯着白泽。
白泽挑起眉毛瞧了眼年轻人,道:“无事献殷勤,你小子有啥事,说罢。”
段明玦不好意思地抠了抠头,问道:“寅寅姐去哪了?怎么没见她回来?”
白泽摸了摸胡须,心下了然,笑了两声道:“那丫头啊去守济善堂了。”
“济善堂,那倒是有些距离,我想去给他们送些吃食。”段明玦道。
“你小子可别乱来啊!外面那些噬蠋虫虽被老夫的障眼法迷惑,但你若走出老夫的术法范围,立即就会被发现,到时可没人保的了你啊!”白泽严肃道。
“所以我来找老先生您替我施道障眼法,那些去搬火石粉的人不就是由老先生给帮忙布了障眼法吗?”段明玦道。
“呵,你以为障眼法是能随便用的?若不是烟花铺子只隔了一条街就失灵了,更别说济善堂那么远了,出去就是送死!”
段明玦瞬间蔫了,无力道:“好吧,我去给叶公子送药。”
“行了,老夫去,你去送主君更不会好好喝药,你也别太担心,那丫头能照顾好自己。”说罢,白泽端起药碗离开厨房。
外面已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挥洒在废墟般的暮城上,大半的房屋都被啃食殆尽,巨大的黑虫趴在空旷的街道上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沉睡。
青衣绕过那些噬蠋虫,在寂静的街道上四处搜寻,然而什么都没发现,他继续前行,过了片刻,眼前的场景变得有些熟悉,又回到了方才的街道,这时身后传来紫姝的声音:“看来我们也同样受到了幻术的影响,这施术者还是有几分能耐嘛~”
青衣皱起眉,不耐烦道:“你不是要比试吗?跟着我做甚?”
“奴家找累了,时辰也不早了,再耗下去虫王香的效果就会失灵,到时麻烦的是我们。”紫姝打了个哈欠提醒道。
“哦?你是要放弃了?”青衣挑眉道。
“自然不是,既然找不到,那就只有逼他们出来咯。”紫姝一挥袖袍,数只火红的飞蛾从她衣袖内飞了出来,向着城内四散飞去。
“去吧我的孩子们。”紫姝笑着目送飞蛾远去。
那些飞蛾落在了各处废墟之中,随后身体膨胀开始燃烧,很快化成灰烬,而这些以它们躯体为燃料的火焰却越烧越旺,顷刻间便蔓延至整座城。
街道上的噬蠋虫也被这火光吵醒,在烈焰中到处穿梭,继续啃食残破的房屋。
济善堂的宅院内,门窗紧闭,室内一片昏暗,赤寅寅正和一群孩子围坐在一起,与济善堂的主事花婆婆聊天。
“幸好有寅寅女侠在,不然老婆子和这帮小鬼可就都没命咯,不知该怎么感谢女侠大义才好。”花婆婆感激涕零。
“没事,没事,举手之劳罢了。”寅寅笑着摆摆手道。
一旁的孩子从自己脏兮兮的布兜里摸出一块碎纸片包的糖果递给赤寅寅,“姐姐我请你吃糖!”
“这…”
“我也有糖!请姐姐吃!”孩子们纷纷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糖果,递了过去。
瞧着孩子们期待的目光,赤寅寅颇为喜悦,心里被少有的感动与认同填满,她这才明白为何烨叔如此喜欢凡间。
此时窗外出现了一只亮闪闪的飞蛾身影,那蛾子趴在了窗户上,身上发出明亮的红光,一个孩子发现了它,兴奋的站起来,喊道:“看啊!好美的蝴蝶!”话音刚落,蛾子身上猛地燃起熊熊烈焰,火焰瞬间烧穿了窗户。
孩子们皆发出了尖叫声。
赤寅寅立即拔出大刀,向着窗上的蛾子挥去,刀身聚起疾风,化作风刃,将整个窗户连同那蛾子一起击碎,蛾子身上的火焰也被风刃斩灭,只余星星点点的火星子。
赤寅寅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还好不是什么扑不灭的邪火,然而这时,窗外出现一条巨大的虫足,紧接着噬蠋虫火红的复眼透过破裂的窗户看了进来,恐惧感顿时席卷每个人的全身,令他们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