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星星 第3章 第 3 章

学校广播站的歌声适时响起，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对视两人紧紧裹挟，远处是喧嚣，眼前是寂静。

宋周都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怯懦的宋周，那许朝辞还会是那个送书的许朝辞吗？

宋周站在一步之外，目光坚定，“你为什么送那本书给我？”

许朝辞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因为希望你18岁生日那天能够开心一点。”

“那句话呢？”

歌声停滞的短暂几秒，许朝辞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不知是因为匆匆赶路还未缓过来还是因为紧张。

“那是我……”

“宋周！”远远传来一声呼唤，打断了许朝辞还未说出口的话。

两人一齐望过去，多年未见的李顾明就站在几步外向他们走来。

“你这是刚收工？”他很是自然地接过了宋周手中的设备，“刚好就等着你吃饭呢！”

宋周并未拒绝，只轻声叮嘱了一句，“有点重。”

“这点东西还是拿得动的。”李顾明朝她笑了起来，审视目光不漏痕迹掠过许朝辞，“那我去校门口等你了，有什么事发个消息我就过来。”

宋周点了点头，朝他礼貌地笑了笑，又将目光转回到许朝辞身上。

许朝辞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连唇色都铺上了一层白。

“你没事吧。”

“我没事。”胃里的阵痛传来，许朝辞的手掐在腰腹，痛楚加之夕阳薄暮总是令人有些晃神，一切都变得模糊，但宋周身后的那条路上走远了的李顾明背影却格外清晰。

“那句话是我看排在前面的几个人都写的这句，所以也让那个作者这么写了。”

“没有别的意思。”

她刚贴近半步，正伸出的手，蓦地停在了半空中，不知该放向何处。

“那看来是我想多了。”宋周收回了手，“很感谢你那个时候送的生日礼物，我还有事，先走了。”

“恭喜你，所得皆所愿。”

夕阳坠落的速度总是格外地快，不过须臾天空就已经是灰暗的主旋律，宋周脚步一滞，亮起的灯光全印在许朝辞的眸底，他好像很认真地在祝贺自己。

祝贺什么呢？祝贺我终于活成了自己以前一直不敢想象的样子吗？

“没什么好恭喜的。”宋周苦笑，“只是想开了。”

唯一没想开的事，从今日起也要学会慢慢释怀了。

站在图书馆门口的许所有终于在宋周转身离开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劲，赶紧几步上前靠近了许朝辞，“宋周怎么就这样走了？你说什么了？”

许朝辞脸色煞白，“我胃疼。”

许所有懂他不想说，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终究是不忍心再追问，只叹了口气，“服了你了。”

*

被班主任拉着叙了好一会儿旧的准新婚夫妻贺明晏和宋鹊却刚走出教学楼就双双收到了许朝辞和宋周的“抱歉”消息。

“他们俩都不去那红线还怎么拉？那我还怎么给我妈我姨妈她们交差啊？”宋鹊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虽然她也很希望自己的表妹能够找到对象，但一直听说她有个从高中起就喜欢的人放不下，所以一向不主动掺和老一辈给表妹组织的相亲什么的，有时候还会给她挡上一挡。

如果不是从暮念口中得知许朝辞对宋周念念不忘多年，加之他现在在老一辈口中口碑相当不错，自己也不会强牵红线。

这下好了，宋周心里不舒服自己跑去外面吃饭，老一辈那两位知道估计也要嘀咕自己了。

贺明晏嘴角噙笑，看身边人皱着眉头就知道她又想得深了，顺势揉了揉她的头，“你啊，就先别管这些啦，他们缘分深着呢。”

宋鹊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线索，“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贺明晏牵过她指向自己的手，“只是看到你表妹刚发的朋友圈有一个熟悉的路口，就稍微提醒了一下许所有啊。”

宋鹊却恍然大悟，“许所有那吃瓜的个性肯定要带许朝辞过去！而且撮合的事情许所有干得比我靠谱多了！”

“所以还是安心想想我们结婚请柬用哪个款式吧。”

“啊…选不出来…其实都挺好看…”

*

宋周和李顾明多年未曾联系，最近稍微熟络一点也是因为工作上的一些合作。

本来以为是工作上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再商榷。

结果迎来的是一场同学聚会。

宋周不喜欢去参加热闹的聚会，更不喜欢面对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们，尤其是整个高中生涯里都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们。

如果不是李顾明，他们根本不会想起自己，当然，想起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高三那年一封传疯了的情书以及“学习机器”宋周喜欢班长李顾明被拒的传闻让好事者至今都还想看个笑话罢了。

无数次被人起哄要她参加同学聚会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包括这次国庆邀约。

只是不凑巧，正遇上来学校看望老师的李顾明，而她也忘记了这场同学聚会。

有人看见他们二人是一辆车下来的后就开始浮想联翩。

李顾明的沉默不语就像无声的肯定，直接加剧了这场闹剧。

宋周的澄清解释都淹没在一句又一句的打趣中。

看热闹的人永远只是想看个有趣，他们根本不在乎是不是真相。

宋周知道多说无益，径直取回自己的相机，随便寻了个理由逃离了令人窒息的聚会，她在栽满梧桐的街道旁逆着人流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闲逛，收拾心情顺便拍拍无人停留驻足的角落美景。

不知不觉就到了很久没踏足的“谢记大排档”。

店面已经不再是七年前那个乱糟糟的小店模样，大堂敞亮，桌椅一新，就连往来食客也变成不相熟的一群群人。

正犹豫着要不要踏足这片陌生的故地，前台的熟悉面孔先招呼起了她，“宋周！怎么来了不进来啊？”

是老板娘。

她依旧围着碎花围裙，嗓门也一如既往的洪亮，岁月又好像并没有在这家小店带走什么。

“阿姨！招牌菜我都要来一份。”宋周瞥到前台摆着的几箱还没来得及开的酒，又接了句，“再给我拿两瓶这个啤酒。”

对面人愣了愣，“都要喝酒了，小姑娘果然长大了。”

听得一声夸奖，宋周心中郁结一时尽消，反升了几分潇洒侠气。

可惜坐下就着菜喝了大半瓶就开始犯起迷糊，趴着的样子哪还有什么侠客肆意。

宋周拎起酒瓶发现是大乌苏后，也开始在心里后悔起自己的逞能，学什么不好，学借酒浇愁。

愁是半点没消，幻觉倒是喝出来了。

自己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许朝辞。

她皱着眉头眯眼看了半晌，看不出半分瑕疵，最后只发出感慨，“许朝辞长得真像许朝辞。”

对面的许朝辞叹了口气，换了个更近的位置，开口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你还会说话，好厉害啊。”宋周支着下巴盯着他的嘴，“嘴巴长得也好看。”

明知她是喝醉了说胡话，但红晕还是攀上了许朝辞的耳尖，他偏了偏头让自己镇定，“李顾明人呢？”

“不知道啊。”宋周努力思索了好一阵，最后摆了摆手，”管他干什么，我想不起来。”

“那要我送你回去吗？”许朝辞伸手准备搀扶起宋周。

“好，带我回家。”

犯迷糊的宋周是一点也不顾忌，整个人就差挂在许朝辞身上了，惹得店里其他人纷纷侧目。

偏她还觉着不够似的黏了过来，“我可以一直抱着你吗？”

她双手双脚并用企图攀牢着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又滑稽又危险，许朝辞只好腾出手来揽住她的腰，冰冷的掌心不可避免地贴近了她的腰际，凉意透过轻薄的雪纺布料，她抬起一双迷蒙的眼睛，双手一抬钩住了许朝辞的脖子，又往他怀里钻了几分，“我冷。”

*

因为找了半天停车位，所以姗姗来迟的许所有刚靠近店面就吃了个大惊，店门口穿着短袖抱着个被白衬衫裹住的“树袋熊”的人怎么看都是许朝辞，而他怀里那个“树袋熊”身形穿着也越看越像是今天下午才见的宋周。

这是什么情况？

没等他撮合助攻，这两位主人公就已经在店门口抱在了一起。

现在是不是转身离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会更好？

他还没纠结出结果就率先被许朝辞发现了，根本来不及走人。

“有哥！”

许朝辞甚至还破天荒地喊起了哥，许所有只得认命地过去。

甫一靠近，就不自觉地被许朝辞通红的耳根吸引了目光，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情窦初开的男学生，就连原先惨白的脸此时也成了白里透着红。

瞥过一眼他怀里的人，确是宋周，她正安稳地伏在许朝辞的肩头，嘴里小声喃喃，“我要坐207回家。”

许所有从没见过这么僵硬半分不敢多动的许朝辞，但一想到是因为宋周，一切又都变得合理起来。

大街上有不少人探过来的好奇目光，许朝辞身量高，长得又是人来人往中最拔尖的，本就惹人注意，更别提现在抱着宋周的宠溺样子，生生能把人羡慕死。

“我送你们？”许所有试探地问了一句，摸不清许朝辞的打算。

“不了，坐公交。”他一手箍紧怀里人，另一只手递过宋周的相机，“这个先放你这儿保管，我送她回去。”

“你确定要这样去坐公交？”

就这样上车，不难想象车上乘客的表情将会是怎样。

“走了，相机千万保管好。”

许所有还想再委婉提醒一句，但看到对路上往来人群诧异目光都已熟视无睹的许朝辞，他选择收声。

抱着相机站在原地的许所有，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

梧桐树上绑着灯带，灯光闪烁，将一路点缀得如同一场不愿醒的美梦。

宋周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地缩在他的怀里，偶尔会眨巴着眼睛盯着许朝辞，然后无厘头地问，“是许朝辞吗？”

许朝辞耐心极了，一遍又一遍地应她，“是许朝辞。”

从谢记大排档到公交站台短短的几百米，宋周问了十七次，许朝辞回应了十七次。

公交站台附近是栽了一大片金桂的小公园，晚风沿街拂过，整座城都氤氲桂花香，占据脑海的昏沉也散去了几分，宋周也终于开始察觉到经过路人的格外关注。

“许朝辞，有人一直在看我们。”宋周抬手指向街对面。

许朝辞扭头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只有一个雕像伫立，看她一本正经皱眉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那是雕像，不是人。”

“可他看得我害羞。”

“那你要下来？”许朝辞打趣。

宋周并未立即回答，支起身子低头盯了许朝辞许久，笑意未散更得衬他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宋周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犹豫，俯下头贴上了他的唇。

如掠过春池的不留痕的风般的轻轻一吻。

“还是随他们看吧。”

她眉眼弯弯，笑得肆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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