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间 第90章 胁迫

天界，中枢神殿。

听到两声天劫响雷的太白真皇君瞬间站起下令，「是帝君！是帝君历劫归来了。」

司命也随即赶出宫殿去查探，「两声响雷是不是代表两个人的封神之旅都渡过了？」

太白真皇君道，「还有谁？」

司命尚未回复，中枢神殿外已经站着一抹神格仙身都归位的中天紫微大帝，他气场强大的回过身来，眼神冰冷，睥睨天下，「自然是本座跟简青梧。」

中枢神殿一众神仙皆是俯首参拜，「恭迎帝君重临天界！」

「恭迎帝君重临天界！」

简青梧渡劫归来落在了台隍夷夏的废墟草地之上，肚子上的一箭还疼得她龇牙咧嘴，结果睁开眼一看什么事儿也没有，「……怎么回事？」

她好似还未从封神之旅中走出，飞身赶往混元山，她来得晚一步，混元山已全军覆没，坍圮塌方了。不仅山上的人都死了，还让江水上涨将一众无辜村民也都淹死了。

她现在脑子有点混乱，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

「段政颖！」

此时凌驾在这方土地上的不仅有她还有几名天兵天将将尚存一丝气息的储君殿下从水中捞起，毘沙门天亲自下凡来看，对渡劫失败的他失望至极，「给我带回毗沙宫！」

简青梧就要追上，毘沙门天回头拦阻，「你跟上来作甚？滚回你的中枢神殿去！」

简青梧御剑空中，就只能看着半死不活的段政颖被毘沙门天带走，此刻司命也赶来寻她，「你怎么在这儿啊？还不去中枢神殿，你渡劫成神啦！帝君正在等你呢。」

老实说这点成神的实感她不太能感觉到，她的心好像还系在凡间的陈怀音身上，还有——

「……允容。」

「允容是谁？」简青梧跟上司命的脚步，走过南天门，「他是帝君吗？」

司命道，「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赵允容就是帝君啊！是他不放心你一个人渡劫才跳下渡厄道转世成人去陪伴你的！」

简青梧停住脚步，咽了口气，「呃……」

「怎么？莫不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简青梧不仅高兴还退了几步，「我可以等会儿去见帝君吗？」

「为何？」

陈怀音与赵允容的一切在她脑内飞速回旋，简青梧脱口而出，「太尴尬了，我直视不了他。」

司命窃笑，「都跟帝君在凡间生米熟成熟饭了还尴尬？」

简青梧连忙摆手，「不不不，帝君跟……允容给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不是一张脸吗？」

「帝君是帝君，可赵允容是凡人啊！」

司命提醒她，「你就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吗？」

简青梧放慢脚步再在脑海中反复过滤跟赵允容的片段——

「我渡得了。我来这凡世就是为了你。」

「是神……想要亵渎你。」

她猛地蹲下来，脑子里嗡嗡直叫，司命道，「又怎么了？」

简青梧摸着自己的心脏，目瞪口呆道，「这里快炸了。」

司命鼓励她道，「你得抓住帝君在凡间的把柄知道吗？不然以后要怎么跟他再续前缘，你看你孩子都给弄没了。」

简青梧更是无地自容，「你别说了，再说我要原地爆炸了。」

「青雀呢？」

「她在蕊宫待着啊。」

简青梧舒一口气，「那我先回蕊宫了，你跟帝君说……说我肚子疼，暂时不想见他吧。」

「唉唉唉！」司命喊她不及，只能先行一步去中枢神殿汇报。

站在中枢神殿高台上的紫微大帝确实比人间的赵允容要威严太多，司命已然不敢用从前那种玩笑耍赖的口吻跟他对话，「回帝君，青梧上神她说她身体不适先回蕊宫了。」

帝轲眼中多得是孤傲冷漠，「不舒服？那还要去一趟混元山？」

司命不语。

「本座不去追究她为保护储君牺牲掉孩子的事情，她倒好，反倒先与我赌气不见。」

司命左看看右看看，找不到任何安慰帝君的话。

「罢了，随她去吧。既已成神，那么过去一切都既往不咎了。」

司命就要告退，帝轲道，「对了，去把月老给我叫来。」

「是。」

人世二十载虽短，但重回蕊宫好似经历了千年之久，简青梧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里面，清冷的蕊宫连个等她的丫鬟也没，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路的对面走来了她最心心念念之人，「……仙子？」

简青梧转头，看到的果然是采买回来的青雀，所有感情溢于言表，她几乎是全力奔赴上去，抱住了青雀，激动万分道，「青雀！青雀……」

青雀也潸然泪下，她上下打量着简青梧，口齿不清道，「他们说你成神了……可是怎么这么快？才、才几个月啊……」

她才离开了数月，没想到简青梧就追随她一起赴死了，「我现在是不是……要改口叫你上神了。」

简青梧牵着她往里走，「走我们进去再说。」

青雀放下简青梧最爱的南枣核桃糕和一些甘露茶饼，带些怨气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简青梧现在也没心情吃东西，但是逗逗青雀还是可以的，故而大言不惭道，「当然是为你殉情才这么快回来的。」

青雀拿茶饼敲了她的头，「你胡说什么啊？我都死了三个多月了，你这殉情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简青梧将头顶上的茶饼放放好，「好啦，不是殉情，是殉道。」

青雀睁大眼睛，「什么殉道？你不要说得那么简单，太白真皇君他封印了昆仑镜，我回到天庭什么也看不到的。」

简青梧将混元山上的事情重复了遍，「……最后那个少林方丈开导了我，我也觉得自己可能就是罪魁祸首，就万念俱灰的跳下了悬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杀身成仁舍身取义死了快点结束。」

青雀还有千百个疑问想从简青梧身上找到答案，「所以那个赵师兄当真是帝君？而段政颖就是储君是吗？」

简青梧看向她，「你都看出来了还问我？」

「帝君也回来了，那储君殿下呢？我怎么一点儿也没听到他的消息。」

简青梧没想到青雀还这么担心储君的处境，「……我渡劫成神后去了趟混元山，他、酿成大错被毘沙门天捉回天庭了，他好像还没死，走之前还是段政颖的模样。」

她这样一说，青雀就更在意得不得了，「……我想去见他。上神，我能去见他吗？」

简青梧眼神黯淡下来，「我、可能帮不了你，但我可以试试。」

但看青雀心急如焚的样子，简青梧好像看出了些端倪，「青雀……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青雀自己也很矛盾，摇头摇得似是而非，「本来没什么感觉的……可是我死前他说、就算是我也会豁出性命来救我就——」

「回到天上之后，我日复一日都在想着下界的事，想你跟他到底怎么样了，他杀了这么多人还有机会渡劫成神吗……」

简青梧了解了，「你喜欢的是段政颖……不是储君殿下吧。」

青雀还看不透自己的内心，「我只是有些在意他的状况，你帮帮我去求求帝君，你现在是上神了，应该可以的……青梧。」

简青梧点头，「我会的，我也很担心他，」她握住青雀的手道，「我们一起去司命那里打听一下，他消息灵通，应该会懂。」

简青梧连忙牵着青雀又往外跑，这时凌霄宝殿的人正好来宣，「天帝陛下宣青梧上神觐见！」

简青梧道，「你先去司命殿，我待会儿折回来。」

青雀闻言便与她兵分两路，各自远去。

青雀率先抵达司命殿，那里早就等着一个鸣玉，「青梧呢？怎么不见青梧，不是说她今日就回天界了吗？」

青雀道，「陛下宣了上神，应该是有赏吧，她让我在此等候，她稍后就来。」

鸣玉坐下给她倒茶，「真没想到她渡过了，那储君殿下却没渡过，听说还在人间造了诸多杀孽，气得毘沙门天脸色铁青！」

青雀默默不语。

鸣玉好似看出了些不对劲，「你怎么了？青梧都成上神了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青雀道，「……其实我也在下界遇到了储君殿下，可我觉得这不能怪他。」

她说完又觉得不妥，改口道，「我就是觉得……这封神之旅也不是他自己要去渡的，毘沙门天非要让他跟青梧比试，现在失败了还要责怪他……」

鸣玉也叹一口气，「储君殿下确实惨，这样想想他的一切好像都是被帝尊跟毘沙门天控制着的，娶不了喜欢的人，也做不了喜欢的事，还得各种挨训，倒不如我们瑶华宫的仙女过得自由欢快。」

她这样一说，青雀差点落泪，但怕鸣玉这个大嘴巴看出什么来，只能将眼泪咽回肚子，「对了，司命回来了吗？」

「快了吧，他就汇报点事儿，怎么还这么慢。」

就在这两个人心焦等待的时候，司命终于匆匆回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连手都是颤抖的，「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青雀第一个站起，「怎么了？」

司命先喝了口茶，火急火燎道，「我方才在中枢神殿那边多待了会儿，想探探储君的情况的，结果帝君跟毘沙门天亲自下凡去混元山查看，那被封印的魔神之力跟后稷之灵都消失了！」

青雀还不是很懂，但鸣玉睁大了眼睛，司命道，「那混元山不是被段政颖召唤了赤霄剑给夷平了嘛！毘沙门天先把他捉了回来，然后亲自来中枢神殿找了帝君去了下界，在他们二人的确认下，不仅山不在了，封印也不再了，连魔神之力跟后稷之灵都消失了！」

青雀焦急万分道，「这是怎么回事？」

鸣玉道，「就是那座山里封印着威胁三界的存在，要是释放出来，就算是毘沙门天跟帝君也有可能对付不了！」

司命接道，「这储君转世的段政颖是守山一族的最后一人，所以现在还判定不了这山中魔物到底是被净化了还是逃之夭夭了。」

青雀揪住手中帕子，「怎么会这样……后果很严重是不是？」

在她看来，以段政颖的经历跟心性连自救都难，根本不可能净化山上的魔物。

司命看青雀一脸不知情的模样给她详解道，「天地初开之前这世界都是混沌之气，开天辟地之后这世上有了阳光普照，混沌之气无所遁形，就只能躲进人心中，别说凡人，就是上古众神也有很多被感染的。」

「有很多成了魔的神明，在心神尚未泯灭之前去了黄昏圣殿，从弑神柱上跳下自尽了。还有很多没来得及的，甚至尚未察觉的，久而久之便暴露了魔族本性，变得自私自利，杀人嗜血。于是未被染恙的众神就踏上驱逐跟封印他们的路途。」

「为何不除去他们？」鸣玉道。

「大家远古那会儿都是亲戚啊，你想想要是你的亲人爱人被感染了，你舍得杀他吗？不舍得吧，不舍得就封印。」

「可封印也没什么用，封印完先死的还是神之躯，混沌之气要好久好久才能被净化。而且上古大帝们的封印术还没钻研透，不如现在的七武神那么强大，厉害的话，能当场将魔跟神一起封印消灭掉。」

司命又喝了杯水，「大部分的混沌之气其实都被伏羲女娲代表的螣蛇族、帝俊代表的凤凰族还有羲和神女代表的龙神族封印在了《九曲黄泉卷》，那卷轴现如今还放在黄昏圣殿，还算安稳。主要是一些散落下界的混沌之气，他们附着在人身上不消百年也就一起随之去世了，但附在仙身跟神格上就不同了，他们可以潜伏千百年，就等着最厉害的那个人召唤他们了。」

鸣玉满脸写着不敢置信，「当真？那我们天界是不是也有被混沌附身的奸细啊。」

司命摇摇头，「不好说啊，现在是混元山里的那些混沌之气跟后稷之灵都出来了，他们只有一次选择附身的机会，还得尽快，不然被阳光晒化了就没用了。」

青雀这才听懂了全部，「毘沙门天跟帝君是怀疑这些力量附身到储君殿下身上了是吗？」

「是啊，你想想混元山附近有什么厉害的人，当时青梧上神跟帝君都渡完劫离开了，这后稷要是聪明，就会选择储君殿下。」

鸣玉咽了下口水，「那……毘沙门天会狠心……清理门户吗？」

青雀的心一下揪紧，司命小心翼翼道，「我在殿外听到了，好像暂时不会杀他，因为他是守山一族的最后一人，要是死了就无人能控制后稷了。毕竟后稷还是非常非常在乎辰阳后人的。」

「奇怪的是储君殿下也没有渡完劫，却提前恢复了仙元跟仙术，可能以后就是一半段政颖一半储君殿下了。」

司命再细细揣度一番，「应当是挚爱之死给他造成太大的刺激，让他挣脱了凡人的封印。」

青雀只关心段政颖的结局，可司命这倒没打听到，「以我的推断，他们应该会把他关起来观察一段时间，毕竟也不排除他并没有被感染的情况嘛。」

鸣玉道，「他可是陛下的嫡子，是天界唯一的继承人，陛下跟龙神一族也会极力保他吧。」

「可他毁了混元山，释放出了要挟三界安危的存在，怎么想都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现下最忙的应该就是为他收拾烂摊的七武神了，就连帝君也派出了战神跟五曜星君去下界追查后稷的行踪了。」

青雀道，「既然这么多人都出动了，那、应该没问题了吧？」

司命摊手，「这也不好说，那万一后稷就附身在储君殿下身上呢？战神他们就是白忙活了。」

司命叹道，「这一遭封神之旅，得给三界引发多少大乱啊？连帝君都发令了，要天界全境戒备，随时背水一战。」

青雀瘫坐在凳子上，「连帝君……」

鸣玉撇撇嘴，「那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司命安慰道，「不排除后稷之灵被净化的可能，还是有希望的，毕竟七武神的封印之术可是登峰造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