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鼠囤货工程 第40章 第 40 章

镁光灯、摄像机、收音话筒，凌乱的电线一根根理顺，拉直，固定在规定黄线的卡扣上。

井然有序的办公室内鸦雀无声，只能听见快门咔咔作响。

随时准备上前的助理拿着吸汗纸和补妆气垫蓄势待发，公关负责人一遍又一遍核对接下来的采访台本。

沈璨在幕布前正襟危坐，背挺得笔直。晃眼的镁光灯烤得他不停出汗，耳鸣让他听不清沈庭芝和记者的对话，只看见两张吐着信子的嘴一开一合。

今天是“家庭日访谈”。

灯光熄灭的瞬间，蹲守的助理弯着腰，一路小跑上前，擦掉沈庭芝鼻尖微不可见的汗珠，不敢浪费一秒钟。

沈庭芝稳坐不动，工作人员忙前忙后，更换背景纸，更换入境茶几上的装饰，一分钟前才撰写好的新闻稿已经发往多家媒体机构。

稿件上，沈庭芝平易近人，对待下属关怀备至，家庭和睦，是弟弟们崇拜的偶像，没有污点的政治领袖。

“带他去换衣服。”沈庭芝检查着下一场采访的问题，随手指出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工作人员把沈璨带去更衣室，期间视线一次都没离开稿纸。

沈璨僵硬跟上，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任人摆弄。

“走错了吧？”沈璨发出疑问。

更衣室里挂满了纱的，绸的，色彩柔和版型飘逸的礼裙。

工作人在手机上确认：“就是这里。”

瞬间，一股无名的怒气涌上沈璨的心头。

不顾工作人员的制止，他冲到沈庭芝面前，厉声质问：“你觉得这样很有趣？我不是你展现同情心的奇观。”

争吵引起了上一轮刚做完家庭采访的记者注意，他投来好奇的目光。身旁的工作人员及时侧过身，把记者请了出去。

沈庭芝看了一眼腕上的表：“下一场采访安排在五分钟后，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你胡闹，乖乖把衣服换上。”

“家里谁还不知道你的那些小癖好。谁能想到，时代变化，帮你们这些怪胎说话竟然也能争取选票了。顺带一提，”沈庭芝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视线投向某个不起眼的工作人员，“下场采访的主题是弱势群体与校园霸凌，我特意为你准备了小惊喜。”

“还记得你的好朋友吗？”

穿着统一银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中，有一张沈璨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脸。

镁光灯再次亮起，工作人员在沈璨身旁反复强调采访流程：当事人入场，当事人忏悔，流泪、和解、拥抱、完美结局。

对方戴着金丝细框眼镜，大半张脸隐在帽檐下，眼神飘忽，面色难测，颧骨上有一块显眼的紫色淤青。

工作让那张脸带上了疲惫的痕迹，但沈璨还是很快认出了他，顾泽。

顷刻间，寄宿学校三年里的噩梦全想起来了。

沈璨感到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掌穿透他的身体，紧紧攥住他的心脏捏了一把。

全世界的恐惧倾泻下来，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手脚麻木不听使唤。脸上似乎盖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塑料纸，他竭尽全力呼吸，肺里却没有一丝空气。

耳朵里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蜜蜂振翅，沈璨不停后退，撞翻了茶几上的花瓶。

恍惚中，他听见身旁有人高喊：“他惊恐发作了，快叫医生！”

沈璨再次醒来时，是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身上盖着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香水味浓烈。

沈璨一眼就猜到了外套的主人是谁，嫌弃地把外套扔到一边。

这几天他一直尝试与游戏方联系，连续几日都没能休息好，再加上情绪起伏剧烈，让好久没有发作的病情反复了。

沈璨推开休息室的门，此时已是下班时间，办公室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最重要的是沈庭芝不在。

看样子他今天不用再作为“准议员沈庭芝亲密无间的家人”接受采访了。

不等沈璨松口气，坐在长桌一端的顾泽起身走了过来。

沈璨下意识后退：“你现在为他工作？”

顾泽外形优越，戴上眼镜后更是温文尔雅：“我们需要谈谈。”

沈璨扭头，抗拒的态度不言而喻：“我和叛徒没什么好谈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顾泽急不可耐地逼近，让沈璨看清了他颧骨上的淤青，不像是意外撞伤。

沈庭芝惯会使用暴力发泄情绪，在他手底下干活就没有没被揍过的。只要工资开得够高，别说辞职，员工连嘴也能闭紧。

沈璨看着顾泽脸上淤青，心想他是不是被沈庭芝打傻了。

什么重新开始？

沈璨刚被送到寄宿学校，那时的他纤细安静，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与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氛围格格不入。

顾泽是沈璨在学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仅此而已。

“胡说！明明是你先引诱我的，接着你告诉我你喜欢男人，不就是在暗示我可以对你做些什么吗，你怎么能说我们只是朋友？”

“把你的癖好告诉兄弟会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全在我预料之外。”

“但也请你替我想想，对于我这样出生在传统家庭的男人，第一次遇上这种事难免会慌张。况且这几年我也有在反省，我尝试联系你，可你换了号码和地址，我找不到你，这又不是我的错！”

“去你的！”沈璨越发觉得顾泽不可理喻，自己当初瞎了眼，竟把软弱无能当成了体贴善良，以为顾泽是可以倾诉的朋友。

他愤愤上前，用力扣住沈璨的肩膀：“你就是不敢承认！你大哥是个控制狂，在那种控制欲旺盛的家庭长大，你难道就正常了吗？不过是我比你强，你自认无法驾驭，才对我退避三舍。别再浪费时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感觉，又怎会在看见我的第一眼晕倒呢？

一想到自己在沈璨心中举重若轻的地位，顾泽内心一阵轻飘，像有羽毛在搔。

他是有机会的！

沈璨一根一根掰开顾泽压在他身上的手指，冷淡中透着强硬：“那是被恶心的。”

“放开我，不然我叫保安了。”

沈璨快步离开的背影，仿佛在逃离垃圾场。

顾泽满脸愕然，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被拒绝。

“你都听到了。”

沈庭芝从单向玻璃的会议室信步走出，将厚厚一叠打印资料扔到顾泽脸上。

金属的订书钉在他眼角刮出一道长长的红痕，温热的血淌得满脸都是，顾泽也没有伸手去擦。

散落的纸张上的内容惊得顾泽眼皮一跳。

黑与白交错，那是打印下来的监控画面，画面中的主角是顾泽，他正趴在沈璨门上的猫眼偷窥。

沈庭芝把食指和中指上的戒指摘下来，衬衫袖口挽起，他拍了拍顾泽的脸，像个亲切和蔼的好上司：“你就当成，上司给予下属的指导吧。”

什么……？

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走出顾泽眼前金星一片，眼镜打飞出去，人也重重摔倒在地毯上，鼻子后知后觉痛了起来，疼痛逐渐加剧，半天没能爬起身。

沈庭芝从战战兢兢的助理手中接过手帕，仔细擦拭碰到过顾泽的手指，他叹气道：“小怪胎吸引大怪胎，白白浪费一个好题材。”

“想要当好一家之主远比想象中困难。”

他重新戴上戒指，慢条斯理调整位置：“别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我的家人身边，否则……”

“我会确保你后悔出生在世界上。”沈庭芝轻笑起来，仿佛在谈论今天下午茶的点心太甜。

-

沈璨几乎是以逃跑的速度离开工作室。

坐车时，他发现手机不见了，应该是掉在沈庭芝的工作室了。

沈璨抿着唇，犹豫要不要回去拿，他一边害怕又遇上顾泽或是沈庭芝，又惦记自己八百块买的二手机。

就去前台问问，没有就算了。

拿定主意，沈璨折返回去，没想到自己的手机真在前台找到了。

沈璨跟前台的工作人员道谢，签字领走手机回家去。

只不过，沈璨把手机放在鼻尖下嗅了嗅，似乎又闻到了广藿香的味道。

他搬了新家，从一个老小区搬到另一个老小区。不过房租比原来便宜两百块，面积还比原来的大了一倍，哪怕放下一个游戏舱也不显得拥挤。

搬家的纸箱堆在靠门的位置没来得及丢，房间里几乎什么布置都没有，明明很空，沈璨却觉得乱。

其实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住，但最近沈璨总是会莫名想起斐倪克斯来。

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电脑前。

坐电梯时，沈璨收到了一封游戏官方发来的反馈邮件，电梯信号太差，邮件一直打不开。

电脑上倒是一下就打开了。

看清邮件内容，沈璨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2.1版本今日起全面公测，曾经内测的2.0版本游戏数据会全部清空，即使拷贝了存档也不会有对应的客户端加载。

换句话说，他再也无法登录曾经的存档了。

他再也见不到斐倪克斯了。

如果他当时没有着急下线，说不定还能回山顶社区给斐倪克斯好好道个别。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游戏舱自动更新，他保留在硬盘里的数据变成一堆需要清除的垃圾。

剧烈的情绪让沈璨忍不住干呕，但他实在没东西可吐，反流的滋味不好受，他眼眶通红，连哭声都是压抑的，轻轻的。

“又哭。”

他抬起头，看见斐倪克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

明明看不见脸，沈璨却能感觉对方在笑。

沈璨没有问你怎么在这儿，对方似乎是有读心术：“因为某人想我在这儿。”

沈璨反倒冷静下来，抹掉眼角欲落未落的泪。

他该吃药了。

“叮叮！”

屏幕亮起一条贱鱼的头像，接着是连续不断的消息提示。

【嗨嗨嗨！】

【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给你带来一条好消息！】

【视频.AVI】

跨星网速较慢，灰色的视频文件加载了半天还在转小圈圈。

河豚的下一条信息已经弹出来了：

【你火了，知道吗？爆火！】

下章进游戏！

这一章出现的是幻觉，但斐倪克斯是活的存在的，本文也是HE的！不要胡思乱想，下章就出来了。

这两章主要是把前面提到过的人物背景交代一下，顺便偷偷铺垫一些东西。不想看我们就加速吧！_(:зゝ∠)_

最后说一下大哥的人物设定，他并不关心具体的家人，而是重视“家人”这个概念。外人窥伺家人会修理外人，弟弟不按设定成长会修理弟弟。在他眼里“哥哥捉弄弟弟”是一种家庭氛围诙谐的表现形式，不管年龄是否合适，对方愿不愿意配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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