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宫里就热闹起来了,因为齐鸣国使者将到,京城内外已经戒严,迎接使者的各项事宜已然在准备中了。
那日众皇子公主一同站在城墙上,远远看着齐鸣国使者的车队行来。
城墙上的人,有年岁小的要嬷嬷抱起来,好奇的看着车队,也有盯着车队,却沉默不语的。
齐鸣国位处北方,盛产矿石宝玉,这也是祝郦国与之联姻的目的之一。
此次前来联姻,使者更是带了大批宝石珠玉,一将礼品抬上殿来,便引起众人一阵惊呼。
昭意是看不到宝玉长什么样的,但隐约能感受到玉石上的气息,确实大部分都是良品。
使者大声宣扬了来意,要迎娶一位祝郦国公主,国君应允,接着便开了宴会,一片喜气。
如今昭意对这种场合已然适应,左右与自己无关,便坐在角落里,等着宴会散了便离去。
宴席散后,昭意难得自由一些。
因为齐铭国使者将到,这段时间贵妃派人盯她盯得紧,几乎只能在梧桐宫。若她提要外出走走,就会被一堆理由劝说,看来贵妃真想将她养成在深宫中大门不出的公主。
如今散了宴席,正好可以借机走走。
昭意就在花园里转悠,采樱和择梨在身后寸步不离,跟得十分紧。
宴席散后,后花园里几位公子小姐相聚着一起走着,若是遇到了又不得不停下来客套两句。
昭意想清净一些,便往花园深处走去了,只是周围才静下来一会儿,前方隐约传来说话声,接着听前方的人哎呀一声,接着就是跌倒的声音。
采樱和择梨面面相觑。
昭意招呼两个宫女,“去看看。”
两个宫女往前面一探,前面摔倒的,原来是三公主娄嘉桢。
因前几日也是在花园里遇到过她,昭意对她印象还算深。
记得采樱说过,此次齐鸣国使者前来要迎娶的就是这位三公主。
昭意关切问道:“三姐姐这是怎么了?”
娄嘉桢身边只带了一个宫女,她转过头时,眼里还有泪水,见到几人来,连忙擦了擦眼睛,人却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昭意连忙让采樱和择梨一同去扶娄嘉桢,几人合力才将人扶到附近的凉亭中坐着。
昭意问:“三姐姐可还能走?”
娄嘉桢惨白着脸摇摇头。
此处太过偏僻,少有人来,她身边的小宫女很是着急,“这可怎么是好?”
昭意想了想,“择梨,你在此处陪着三姐姐,我与采樱去请人来。”
好在宴会刚散,这会儿后花园人多,走了不远就见到一群人,走来的是以娄齐洲为首的几位公子。
娄齐洲远远地就看到昭意了,见她脚下匆忙,便与同行人说了一声,走到昭意旁边。
“妹妹,什么事匆匆忙忙的?”
因为这宫中的人心思难以揣摩,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昭意本来打算直接去太医院请人来,但在听到娄齐洲声音时,她就改了主意。
昭意将娄嘉桢的事与他说了,娄齐洲听完后,就对跟着昭意的采樱道:“你先去太医院请人,三妹妹这边有我。”
正说着,原本跟着娄齐洲一众公子也跟了上来,刚好听到娄齐洲的话,连忙上来殷勤道:“哪还需麻烦姑娘,我们跑一趟就好。”
说完,也不等娄齐洲再说,几个公子就朝太医院去了。
昭意与娄齐洲又回了花园,找到了伤了脚的娄嘉桢。
娄嘉桢到来人是娄齐洲,她抿了抿唇,垂下了头。
娄齐洲先是扫了一眼娄嘉桢,又看了一眼周围,“已有人去唤太医了,三妹妹不必惊慌。”
娄嘉桢抓紧了旁边小宫女的手,点了点头。
几人在凉亭中等了一会儿,就见几个公子几乎是驾着太医飞奔而至。
那太医一把年纪,已许久没走这么快过,怎奈旁边几个人驾着他就走,感觉脚还未落地就已经被架出好几步了。
等他到凉亭时,头上帽子歪了,衣裳也乱了。
只是气都还没喘匀,就朝着娄齐洲一拜,“见过二殿下。”
随后太医看了娄嘉桢的伤势,赶紧让人抬来了担架,简单处理了伤势后,让人将三公主抬回了宫殿。
娄齐洲问:“三妹妹的伤势可还好?”
太医累得老眼昏花,闻言连忙摆手,“不过是扭伤,并不碍事。”
娄齐洲朝老太医拱手,“多谢太医。”
于是一群公子哥又将还没休息够的老太医轰轰烈烈地架走了。
忙完这一切,娄齐洲转身看向昭意,这几日为了准备齐铭国的事,他也没少忙,已经许久没与昭意两人一同相处了。
正好天色渐黑,娄齐洲便陪同昭意一起回了梧桐宫。
娄嘉桢伤了脚这事似乎不过是投入水池中的一枚石子,稍微泛起了波澜,却也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太医说娄嘉桢需要静养,于是她便足不出户,好好在宫殿里养伤,这几日都不见人。
楚行昀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在外待一整天,昭意也没想着管他,由着他去查那些事情。
虽然昭意见不到楚行昀,但却见到了朝颜。
朝颜带来了一只梨花簪和一封信。
朝颜说,信是丽娘写给玉笙的,说的不过是闺中琐事,落款是一个棠字,而那簪子看似普通,上面却有御赐的印记。
昭意闻言,倒是一喜,“听闻御赐之物皆有记载,有这簪子在,就有能查的方向。”
话音刚落,就听窗户被人轻轻打开,昭意笑了笑,“真巧,该来的人都来了。”
楚行昀一双漆黑的眼眸下横着一道黑眼圈,他这几天频繁外出,就没休息好。
他听着昭意的话,看向了朝颜,在看到朝颜手中地信和簪子时候,整个人一僵,死死盯着朝颜手里的东西。
或是楚行昀眼神太过炽热,朝颜便把手里的东西给了楚行昀。
楚行昀接过后,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在手中,垂眼看着簪子与信。
朝颜见他这副样子,便道:“你娘与玉笙,或许很久之前就是好友。只是可惜,当年朱家的人烧掉了玉笙太多东西,我也只找到了这两件。”
楚行昀那边静悄悄地,或是在想着什么,昭意便先道:“多谢你,能寻来这两样东西,已是帮了大忙了。”
朝颜摇摇头,“都是应该的。”
想了想在朝颜这里应该没有其他线索要问了,昭意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吧,记得我说过的话。”
朝颜朝昭意一拜,“朝颜不敢忘。”
待要走时,朝颜却又回头看了看昭意,“道长可听闻苍山?”
昭意想了想,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未曾。”
朝颜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道:“在我们妖界,苍山有个神秘的传说,据说在百年前,有一位仙君为聚其妻子的魂魄,在苍山上种下一树,名为幽落。虽不知那仙人最后是否成功,但若有机会,道长可前往一探。”
昭意一愣,没想到她会提及此事,只是想到楚行昀在旁边,昭意只能佯装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而朝颜见她这副模样,却以为她对自己的情况不慎了解,思虑一番后又说:“听闻道长从小目不能视,在寻良药,以我看,道长不像是身体不佳,倒像是......”
还未说话,昭意便站起身来,朝颜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方才一言不发的楚行昀此时突然关心了起来,“倒像是什么?”
昭意沉默,朝颜看了两人一眼,蓦地意识到了其实昭意知道自己的情况,但不想告诉旁边的小郎君罢了,于是她朝昭意一拜,便化为了一道红烟,消失在了空中。
楚行昀走到昭意面前,想再问,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后退了一步,“罢了,当我没问。”
他垂下头,坐到了窗边,似乎有些失落。
良久,昭意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不能说。”
她幽幽一叹:“我从小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并不是身体原因,而是天生魂魄残缺。”
楚行昀瞪大了眼,“魂魄残缺?”
昭意点头,“是的。”
她轻笑一声,“师父说,我这种情况十分罕见,只能修行才能保住性命。为何我每日只能使用有限的灵力,是因为我的大部分灵力都储存在锁魂玉里,锁魂玉能够稳固我的魂魄。一旦锁魂玉中的灵力耗尽,我的魂魄必将不稳。”
所以才说,重则魂飞魄散。
楚行昀背后一阵发凉。
突然想起之前在朱宅的遭遇,当时昭意用了大量灵力。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从那天后,楚行昀没再往宫外跑了,但是也不在梧桐宫里,昭意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直到有一日,楚行昀几步走到书桌旁,兴高采烈地对着她说:“苍山在就祝郦国境内,路是不远,只是路途凶险。”
昭意一愣,“你怎么知道?”
楚行昀一笑,从背后掏出一本古籍,“除了那狐妖说的,苍山还有个传闻,到幽落神树下祈愿的人,生生世世皆能与所爱之人在一起,因此不少有情人前去寻找幽落神树,然而几乎没有进山后还能出来的人。有记载称,有一人侥幸出山后,说那山上有妖鬼惑人,有万里冰川,又有古兽镇守。”
昭意闻言,将信将疑,“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你从哪找来的古籍?”
楚行昀抖了抖书籍,“皇宫的藏书阁里。”
昭意笑道:“藏书阁必定守卫众多,你就不怕被发现?”
楚行昀一脸坦然,“用了你给的隐身符。”
昭意不语,楚行昀只好又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去苍山?”
昭意沉思一会儿,“此事先放着吧。”
“什么?”
楚行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为何?那狐妖说的与古籍上记载的一样,此事应不假。若是真能修复你的魂魄......”
“行了。”
昭意用书拍了拍他脑袋,“你自己的事查清楚了吗?线索找到了吗?知道仇人是谁了吗?”
闻言,楚行昀憋得脸一阵红。
昭意听着他不平稳的呼吸声,笑了笑,“苍山虽在祝郦国境内,但这一去不用个十天半个月肯定是回不来的。先处理好眼前的事,苍山的事,不急。”
楚行昀将古籍丢在桌上,闷闷道:“也罢,左右也不是我的事,我也不该操这个心。”
他大步走到门口,身子顿了顿,又探回来道:“我可不是关心你,只是我们还有契约,若你出了事,我这般也不好办。”
说罢,他握紧了拳头,一推门就出去了。
留下昭意一人在桌边,拿起那本古籍,暗道,这小子可真不够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