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负雪 第3章 第二章 海语

孟京小跑两步到林程雪前方，背着手倒着走，歪头问她：“师妹，你是从哪儿知道禁灵法诀的啊？”

林程雪不为所动，微微转了个角度向一边走去。

见她不答，孟京移到她正前方，又问：“掌门告诉你的吗？”

话音刚落，林程雪忽然站住，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正当孟京疑惑之际，后脑撞上了路边的树干。

“嗷！”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钝痛的后脑，不禁狠狠皱起眉头，倒吸一口冷气。

林程雪还是没理他，若无其事转回刚刚的方向继续向前走。

孟京揉着揉着，突然反应过来，她刚刚好像是故意转向让他撞树的，一时愣住了。

当他正要质问她时，孟京已经找不到她的踪影了。

他咽下这口气，也赶往书堂。

孟京到的时候，林程雪正从书堂里出来，便赶紧拦住她：“怎么这就走了？”

她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仿佛皱了下眉：“东西在桌上。还有事？”

孟京没想到她这么迅速，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没事……不过……”

听到“没事”两字，林程雪耐心耗尽，径直绕过他走了。

“哎，师妹！下个月天泉宗的论道大会你去吗？”见她步履不停，又道：“你在仙门大比得了名次，应该是要去的。要不我们一起吧？”

孟京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看不见林程雪的踪影了，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

他摇了摇头，也不强求，反正至少拿到了法诀。孟京赶紧走进书堂去看新鲜出炉的“禁灵法诀”。

他进门一梭巡，见右手边离门口最近的桌子上有一张写满字的纸，他拿起来端详。上面的字符不似一般字体那么方正，而是弯弯绕绕，且是横着书写，不像普通符纸那样竖着书写。这些字符飘逸得像是线团绕在一起，又别具一种美感。线团的线有粗有细，细的部分不像是用毛笔写的，也不知有什么玄妙。

“欣赏”了好一会儿，孟京都快要把这张纸盯出一个窟窿来，他确定上面的字符自己一个都不认识，甚至都不知道哪些字符能构成一个字，根本没有办法念出来。

这跟没禁灵法诀没拿到手有什么区别？

孟京气得一下揉皱了手里的纸张，用力把手里的小纸团扔在地上，双手叉腰，平复气息。

“林程雪，我跟你没完！”孟京暗暗想到。

不过，转念一想，林程雪虽然讨厌他，但感觉不像是会为了捉弄他而专门来一趟书堂的样子，那样更麻烦，还不如直接跑路来得简单。

这是哪里的文字？

他郁闷得一会儿看看屋顶，一会儿看看地上，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又把地上的纸团捡起来展开折好，收进袖中，还是打算找个时间问问林程雪。

*

夜晚的后山特别阴凉，蛐蛐儿的叫声构成了主旋律，间或一点别的虫鸣，这样的背景音之下，整个树林显得很静谧。

孟京刚到后山，正准备找一块儿风水宝地试试自己这次仙门大比拿到的奖品，忽然听到有人说话。

林中的空地上有一个石桌和若干石凳，石凳上坐着两个人，一个身着青色道袍，他对面的姑娘身着素蓝色弟子服。

“三个月后天泉宗的论道大会，要不去看看？”

“论道大会？”

“对。天泉宗开办论道大会到现在已有十届，每年聚集的人无数，想来应该会有些消息。”

“也可。”本想再说点什么，没人注意到她的头往旁边草丛里偏了一瞬，又问道：“师尊意下如何？”

柳初挑了挑眉，也察觉到草丛里的异样，随即微微一笑：“为师自是希望你去的，多交几个朋友，不要整天总是脸上只有一张表情。”

林程雪抬头望向柳初：“有吗？”

“没有吗？”

林程雪不想跟他说话，低头继续擦剑。

柳初见她不理自己，尴尬一瞬，随即寻思着找点儿新话题。

“好吧，你爱如何便如何吧，我也管不着你。”他说着也坐下了，“那法诀呢？”

知道柳初是在问禁灵法诀，但想起自己已经给孟京了，便道：“明日给师尊送去。”

柳初点点头：“不必了，明日我来隐庐找你，还有些论道大会的注意事宜要跟你讲讲。”

柳初走后，林程雪又等了一会儿，可一直没有等到身后灌木丛里的人离开，便出口道：“在这里蹲了这么久，阁下意欲何为？”

孟京一愣，原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只好从灌木丛后起身，站出来走到林程雪面前：“师妹，我不是……”

“不是故意？”林程雪面无表情打断他。

孟京沉默，微微点头。

她转头一看，竟又是那人。

“你怎么阴魂不散？”

孟京迟疑一下，还是打算问一下：“师妹，我看不懂。”

“什么？”

她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提剑砍人。

“师妹你看啊，”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面对着她展开，“这明显不是修真界正常的文字对吧？”

林程雪一愣，忽然反应过来，她只顾着摆脱孟京，竟直接把禁灵法诀的原版写给他了。

“你叫什么名字？”

孟京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怎么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啊，孟京，京城的京，五律峰亲传。”

五律峰亲传，想必在阵法一道上颇有造诣。

“可以解释，但这是另外的价钱。”

“？”

……另外的价钱？？？

好市侩一句话。

她怎么能顶着一张清纯冰山脸说出这么有损形象的话，好诡异。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震惊，她这样说表明这件事有余地，再加把劲就可以真正拿到禁灵法诀，他扬了扬眉：“师妹开个价吧。”

“悬云锁魂大阵的破解之法。”

悬云锁魂大阵？什么东西？

孟京有点无语：“不是，师妹啊，我知道自己是很厉害，但也还没到什么阵都能破的地步。”

女子收剑入鞘，站起身作势要走：“那便算了。”

他赶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师妹！事不要做得这么绝嘛，咱们不能谈点我力所能及的？”

林程雪确实停了，但却不是因为孟京的挽留，而是她转身的时候看见了他耳垂上的一片浅红色的小花纹，那是一个像羽毛一样的标记，不仔细看不会注意到。

她向来无波无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撕裂，连眸子都在颤抖。不过还好，这短暂的异样没有被孟京注意到。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神态，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只是声音变得更轻了些：“那孟峰主可会解？”

“这个我不知，还得问问他。”涉及到知识盲区，孟京只能实话实说。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没用，他又补了一句：“不过，如果师妹可以给我看看阵图，或者带我去看看这个阵本身。只要我推演一番，找到这个阵的阵眼，破阵也不是不可能。”

林程雪敛眸沉吟一阵，道出了原委：“禁灵法诀是用海语写的，来自灵鲛族。”

孟京心中惊涛骇浪，又有点兴奋。他之前在藏书阁看到的不是海语，可若禁灵法诀真的出自灵鲛族，那这东西已经不属于修真界的范畴了。

众所周知，此间界名为异空界。异空界原本有三界七域，三大界是凡界、中界、上界，七域分别是鬼域、人域、魔域、修真域、仙域、灵域、天域。其中，鬼域、人域被称为凡界，魔域、修真域、仙域被称为中界，而灵域、天域则被称为上界。然而，魔域、仙域都随着纯血魔族和纯血仙族的灭绝而不知所踪，现在异空界只有三界五域。各个域之间都有壁垒，不是轻易可以穿过的，尤其是跨界的域。

灵鲛族则是灵域中的种族，当属上界。跨界的法术，威力自然也跨了一大境界。若是能得到他们创造的法诀，必然是又多一保命的招数。

“用修真域的语言念诀也可使出此法，但威力会大减。”

林程雪又盯了他耳垂上的花纹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心都跟着颤抖了一番。

不会认错的……真的是她的印记……有那么一瞬间，林程雪很想问问面前的青年，这印记是不是出自那人之手。

可是问出了又能如何呢？

她早已死了，不是吗。

林程雪握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道：“如果你想学正宗的海语，可以去寻我师尊。”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说，海语是她师尊教给她的。事实上，是林程雪教给她师尊的。若是让孟京去寻柳初，柳初不会藏私，毕竟是这海语教给谁，话语权当在她手中。

不过孟京不知，他就不这样认为了。

林程雪的师尊，也就是九灵派的掌门，红玉峰的峰主——柳初。他是九灵派九位长老中资历最浅的一位，修为也和其他长老差不了多少，但仅凭他当年手中的红玉剑，便没有哪位长老能敌过他。

这柄红玉剑神奇得很，仿佛是柄有灵性的仙剑，却又无人见过其中的仙灵。

九灵派掌门都是凭实力上位，是以这位资历最浅的长老就成了坐镇九灵派的掌门，不过处理内外事务的却不是他。负责外联的是万星谷夏青岳，而内务则是千目峰文溪。柳初平时不常出现，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真正的性情如何。整个红玉峰没几个人，孟京更是从未去红玉峰串过门。

传闻柳初博览群书，各处山海秘闻、花草轶事都知晓，甚至掌握了一些上界的消息。若是柳初向林程雪教授了海语，倒也说得过去。

师妹是掌门亲传，可孟京不是，若是他去询问，能问得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