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他气结于胸吗?为什么会吐血?”
“云家主,有话好好说,不要扯我的衣服。”
“你快说。”
“气不畅则血不通,云主君那是气滞血瘀,照我看,他定是忧思过虑,伤了身子。”
忧思过虑?云初撒了手,“那要怎么办?”
“先拿些生山楂活血化瘀吧,不过,还得他自己放下心结,不然…”
“不然什么不然?”云初面色难看,那大夫一句大罗神仙也难救憋在喉咙口没再说出去,“我去开方子。”
云初在门外站着,伸手揉开紧皱的眉梢,这才推门进去,江左面色发白地倚在床头,唇上了无血色,听见她的脚步声才睁开眼来。
“左儿。”她缓缓走到床头半蹲下身,“你有什么烦心事吗?告诉我好不好?”
江左扯了扯嘴角,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事?”
“怎么会不记得,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得这么狗血淋头。”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没办法,情不自禁嘛。”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江左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我也确实知道,我只是一直傻傻地以为,你会为了我收心,我怎么会傻得以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他低低地咳嗽起来,云初吓得双手一起凑在他嘴边,“怎么了,怎么了,又要吐血吗?”
她草木皆兵,惊惊乍乍地没能听清他之前的话,江左朝后倚回了床头,“我想睡一会。”
“好,你睡。”她替他拉上被子,这才依依不舍地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
云初把榴花镇的大夫一个个都找了过来,得到的回答却都如出一辙。
气滞血瘀,忧思过虑,要解了他的心结。
可江左却好像越来越不待见自己。
云初觉得再这么下去她也要忧思过虑了,云二看不下去她的迟钝,忍不住提醒道,“家主,我想主君希望你多陪陪他。”
“难道我不是每天都在围着他转吗?可他总说想睡觉要我出来。”云初可怜巴巴地瞅她,云二继续叹气,早干嘛去了。
云家主最近确实日日都在江左床边徘徊,想起前阵子江左的失常,她隐隐觉得他的心结似乎和自己有关,可她却不了解男人心中那些弯弯绕绕,只是抓着他的手成日念叨,“左儿,你一定要好起来,不要乱想,什么事都有我呢。”
半个多月过去,江左的病没有一点起色。
云初怕了,心神不宁,出去谈生意的时候差点白白将三千担大米送给人家,好在对面的女人算是熟人,没占她便宜,“云家主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
云初黯淡了双眼,“我正君病重。”
“人家说女人一生三大幸事就是升官发财死夫郎,你烦恼什么?”
一个死字,云初抬起眼恶狠狠地盯着她,“你说什么?你有胆再给我说一遍。”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
“这不是什么可以开玩笑的事。”
“算我嘴臭,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我先告辞了。”她走出去几步,看着云初萎靡不振的样子,摇了摇头又折了回来,“云家主,我看你要不要去楠榴山上个香给你正君求个平安,听说山上的庙香火很旺,有个澄心禅师,画的平安符还挺灵验的。”
***
云初从来不做烧香拜佛这种事,可她现在却带着云五站在了楠榴山清音庙宇的山门前。
“你说我平日从来不上香不捐香油钱,这真的有用吗?”
“家主,既然是替主君求平安符的,你一定要相信这是灵验的,不然就真的不灵了。”
“好,你去上香,我去求平安符,记得,香油钱多捐些。”
“我知道了,家主。”
找了个小沙弥问路,爬了百多级台阶,云初终于看到了写着澄心居匾额的禅房。
小沙弥朝她合掌行了个礼,从来时的路又走了回去。
屋子里有一阵浓郁的檀香味,蒲团上打坐的年老尼姑正手持佛珠在念经,云初抬起腿就想进去,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那什么,打扰了这老尼姑念经要是她一会画平安符画的不尽力怎么办?
云初在她旁边找了个蒲团也坐了下来,一直到桌上香炉里的香烧尽,那老尼姑才睁开了眼,慈眉善目,甚是和蔼,“施主,是来求平安符的?”
云初连连点头,那老尼姑轻轻笑道,“上山来求符的人倒是很少有你这么有耐心的。”
“所以请你一定给我好好画,一定要灵验。”
“施主想求什么?”
“我的正君,求他病好,保他平安。”
老尼姑从蒲团上站起了身,走到一边的香案前盘腿坐下,“施主莫急,你的正君是得了什么病?”
“气滞血瘀,说是,心病。”
“心病啊。”
“怎么了?心病你就不能画平安符了?”
“不,只是施主病急乱投医,想来很是爱护你的正君。”
“你不是尼姑吗?还能看的懂这世间情爱之事?”云初在她的香案另一边也盘腿坐了下来,看着她抽出一张空白的符纸。
“老尼是出家人,四相皆空,但这不代表我不了解。”老尼姑慢慢地磨好墨,将手里的笔转了个向,“施主,可否将你最大的心愿写下来。”
“我写?不是你替我画平安符吗?”
“请施主将你最大的心愿写下来,施主可以慢慢想,慢慢写,老尼不打扰你。”
老尼姑起了身,走到了别处,屋子里似乎又燃起了另一种清淡的香味,让人心神宁静,云初抬起了眼,透过窗檐看向楠榴山的山头。
她此刻最大的心愿,自然就是江左的病能够好。
笔到纸边,她却顿住了。
其实内心深处,她并不相信这平安符能够灵验,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安慰,一个侥幸,一个机会,也许,就真的能够灵验呢。
如果,他的病,真的好不了呢?
握着毛笔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可能会离开自己。如果江左真的不在了,她的余生,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左儿。”
像是有一个小小的榔头,在她心上重重敲下,疼痛的余音绕满胸腔。
曾几何时,她的眼中,也只容得下那个柳眉上扬凤眼高挑的男子,泼辣多疑,爱吃醋还小心眼。
后来,她如愿将他娶进了家门,于是,一切都似乎变得理所当然起来,他是她的正君,永远都是,永远都在那里,她去逛青楼去抱小美人,江左,总会在家里等着她,一直都在。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不再打她骂她说要家法伺候的时候,她竟会觉得失落,她习惯了他的在乎他的占有欲,一旦失去,她觉得他不再那么在乎她,她就这么难受。可她却从来没有想到,在江左怒意滔天欺压她的时候,他的难受,也是她无法体会的。
“云初,你真的是个混蛋。”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笔,落在符纸上,一挥而就。
她转过身,“禅师。”
老尼姑走了过来,低头看向那张符纸。“此生惟愿倾江左。”
老尼姑看了许久,突然低低笑了,“你这句话,倒是让我想起来,以前曾经有位施主写下的一句话,和你这句,很像。”她指了指禅房内的佛龛,香烛前有一个锦盒,“只有投缘的人,我才会将符纸放入,每日受香火供奉,祈求佛祖保佑。”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那张符纸,就在里面?”
老尼姑站起了身,走到佛龛前将那个锦盒打开,“喏。”
云初走上前了几步,锦盒内的符纸并不多,寥寥几张,和她之前写的一样,面上那一张,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干透的墨色,字字刺痛了她的心。
“此心但求伴云初。”
***
云初从楠榴山回了榴花镇,她没有带什么平安符回去,也没有立刻回云家。
“家主,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像是开玩笑吗?”
“可我没记错的话,这当初,确实是你的主意,是你想要做青楼生意的,为什么现在又大刀阔斧地要改?”
“云二,我想,我的话对他来说,已经没办法相信了,所以,我只能一步步做给他看。”
“家主,你是说,主君?”云二看了她许久,“我想我明白了,家主,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
***
榴花镇的传言说云家主君的老虎脾气越来越厉害,云家主现在甚至连青楼的地盘都不敢踏上一步,甚至连之前花了大价钱建成的青楼都给改成了酒楼,里头的小倌也全都赔本地给打发了。
流言传到江左耳中的时候,他微微愣了神,从床上坐起来喝了小侍送来的药,“家主呢?”
“在门外。”小侍压低了声音,“主君,家主最近真的老实着呢。”
他低低笑了,“让她进来。”
小侍端着药碗出了门,等云初进来的时候还很贴心地帮两人关紧了房门。
“不开青楼了,是忌惮我的病吗?你不怕以后会后悔吗?”
云初走近了,坐上床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江左闭上了眼,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柳枝味,原来春天竟已到了。
“左儿。”
“嗯?”
“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打赌?赌什么?”
“就赌,我这辈子,就只要一个江左。”
“你…”他侧过头,看向她的双眼,总觉得她的眼中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云初伸手勾起他的下巴,“怎么样?美人,敢不敢和我赌?”
“怎么算赢,赢又如何?”
“若是我做到了,那便是我赢了,那我就要你下辈子还跟我。”
她伸手搔着他的下巴,江左被她磨蹭的发痒,拍开了她的手,“你若做不到呢?”
“那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无论什么条件。”
江左看着她,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想起刚刚那些流言,心中突然一阵恍然,她是在,向他承诺什么吗?
云初一直期待地看着他,“随便什么条件,任何条件哦。”
江左笑了,“任何条件。”
所以无论输赢,这辈子,纠缠到死的,也就我和你而已。
她低下头用脸颊摩挲着他的鬓角,“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你还得盯着我一辈子。”
江左靠在她身上,这次,笑得春暖花开,“好,我要盯着你一辈子,看你究竟赢不赢得了这个赌。”
***
此生惟愿倾江左
此心但求伴云初
江小左和云小初同学的小剧场
江小左:外面那些男人说我喜欢戴金簪子很俗气,据说现在流行玉的。
云小初(昏昏欲睡的):唔,明个儿去买,唔。
江小左(揪耳朵)对着耳朵吼:你也觉得俗气是不是?
云小初(惊醒):什么,那个混蛋王八羔子说的,不穿金戴银怎么能表现出我云家主君的气势,乖左儿,你怎么能和那些人一般见识呢?他们是戴不起嫉妒着故意诋毁你呢。
几天后,云小初带回来一支镶满了各种珠玉琉璃玛瑙的厚重金簪子,江小左看得两眼放光,戴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
江小左:那些男人说我和孔雀一样,还说我麻雀飞上枝头一看就是突然间过上好日子的暴发户。
云小初:敢怀疑我的眼光,他们活腻了。
江小左(拔下簪子甜腻腻的笑):我也喜欢这簪子。
云小初:嗯,这簪子多好多贵气,我挑了半天呢,你看那些白玉簪子,戴着就像绑了白布条,跟奔丧一样。
白玉簪:…我招谁惹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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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此生惟愿倾江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