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客 第97章 第 97 章

祖堂向来是个威严的场所，前来的人无不敬畏，但今日祖堂却十分热闹，有史以来，祖堂举行了第一场抓周礼，主角就是祖堂少主宋祁。前来的宾客十分多，两家有脸面的长辈都来了。

一张很大的桌子摆在了正大厅，平日里这是审判的地点，如今却装扮得十分喜庆。

宋小祁圆头圆脑的，头上戴着一顶毛绒绒的瓜皮帽，耳朵藏在了绒毛里，后脑勺部分垂了一条长的辫子，俊秀的眉眼初露端倪，她还穿着一身正红短袄，十分惹人喜爱。

她好奇地往周边看，附近围了一圈的大人，左边第一个是师父，接下去是外祖和祖父，右边的两个是她的父母。

祁诏拿出刚冻好的小奶棒逗她，让她舔了几下，然后就把奶棒收走了，“祁儿，在这些里面拿东西去玩，知道吗？”

宋小祁眨了一下眼睛，看了一眼桌子，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嗯——”

没想到宋小祁真的回复了，祁诏颇为骄傲，摸了摸她的帽子，“开始吧。”

宋小祁往前爬了两步，坐了下来。

大案上满满当当的，将她行进的路线给挡了，糖葫芦糕点这些零嘴被放在了最远处，第二遥远的放了小玩具和一些女儿家的脂粉，第三放了算盘、刻刀、小锄头，用于表示各行各业，触手可及的东西是小短剑、小弓.弩、小马鞭、兵书、法论，都是祖堂少主应该具备的技能，这些武器书籍类的数量占了大半个桌子。

宋小祁不动了，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祁诏。

祁诏被看得心虚，竟觉得她这是无语的表情，“祁儿，拿啊。”

宋小祁慢慢往前爬了一步，手搭在了小短剑上，她扭头去看祁诏，他没有说话，但眼神里都是鼓励，于是宋小祁就没有抬起手，而是平行移动短剑，给自己拨出了一条道路。

祁诏一颗心悬了起来，（你不要再往前走了！）

宋小祁毫不理会他的内心戏，她每走一步，周围长辈就担心愈甚，这可是祖堂少主，千万不能出问题。

宋小祁停了下来，手握着的短剑探向了脂粉。

祁诏差点没收住自己的表情，（该死的，谁定的破规矩，女娃一定要放脂粉吗？！）

宋小祁一个大甩手，把这些香粉全都扫到了桌下去，然后手离开了短剑，擦了擦自己的鼻子。

（祁儿，别吓你师父。）

宋小祁又坐了下来，右手在算盘上滑来滑去，滚动的算盘珠在手心摩擦，很是舒服。

她只玩了一会，又离了手，这回总算是把手放在了兵书上面，她的食指指了上面一个字，费力地发音，“祁——”

祁诏颇为震惊，这是宋小祁除了嗯啊之外说的第一个字，他扶着宋小祁幼嫩的双肩，道：“祁儿，你再说一遍。”

宋小祁不解，眨了一下眼睛，指了书皮上的字，“祁——”

此刻她的外祖面上漾起了笑容，宋连成不服输，上前拨开祁诏，道：“祁儿，宋。”

宋小祁皱起了眉头，辨别他的嘴型，她张了张嘴，“sa。”

宋连成放慢了教学步骤，“song。”

“s。”

“对，张开嘴，song。”

“song。”

宋连成的眼睛立刻亮了，“宋，宋。”

宋小祁停了一会，回想自己刚刚的发音，跟着他念了一遍，“宋。”

“哈哈哈——”宋连成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向大家炫耀，“不愧是我的好孙女，天资聪颖啊。”

宋小祁奶声奶气的，又追加了一句，“祁。”

她的外祖上手“抢”人了，“你放下，这是我外孙。”

宋连成不理会，逗着宋小祁道：“宋，祁。”

“宋，祁。”

“你们放下放下，这是我祖堂的人，抓周还没结束。”

祁诏把宋小祁抱了过去，让她重新坐在中央。

宋小祁这回伸手拿了一个小玩具，是一个玉质的獬豸，这是祁诏书桌上的小摆件。

原以为这回也是过一遍，没想到宋小祁居然把它拿了起来，还在手里把玩。

祁诏怒视了她的祖父和外祖两人，（两个老家伙，捣什么乱！）

余下的人兴致缺缺，抓周礼眼看就结束了。

宋小祁往前再爬了一步，伸手拿了刻刀，原地坐下，在摆件的底座划拉着。

祁诏叹了一口气，没希望了，他上手要将宋小祁抱离，宋小祁却闹了起来，拨了他的手臂，执意要玩摆件。

“结束了，别玩，吃面去。”

宋小祁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硬着挣脱，还哭出声来。“啊——”

“别动别动，让她玩着吧。”是宋连成出来劝的，“让他们把面端来这里。”

没了打扰，宋小祁又开始认真划拉，对着书上的字，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刻了个“祁”字，“祁——”

她好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祁诏疑惑上前，拿了她的摆件，“祁儿，你在刻印章？”

宋小祁没有回答，把摆件抢了回去，她把祁诏推开，往前爬了几步，抓起桌上的毛笔，摊开了空白的折子，她模拟祁诏的动作，在折子上瞎画了几下，又拿“印章”盖了上去，最后返回去拿短剑。

这一连串的行为令在场的长辈激动，这可不是一般幼儿的玩闹，她在很认真地做一件事，祁诏格外喜悦，“祁儿，哈哈哈——师父的好徒弟，天纵英才！”

宋小祁看了一圈，周围人都是欣喜的表情，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短剑，把它也扔到了地上，然后食指指着前方。

“祁儿，你要干什么？”

宋小祁仍是看着前方，手臂也不动。

站在她面前的人还以为她是在指自己，就问道：“要舅舅抱？”

宋小祁摇了摇小脑袋。

“你先让开。”

他的背后还有三人，“找我们？”

“唔——”宋小祁使劲摇了摇头，脚也在桌子上跺了起来。

看她反应，几层的人都一一躲开，目光齐齐投向最深处的物件。

是祖堂供养的青铜剑。

宋小祁指着它，把目光投向了祁诏。

祁诏不可置信道：“你要它？”

“嗯。”

祁诏把那柄长剑取了下来，放在了她怀里，“小心点。”

剑很重，宋小祁两只手才能让它稍微抬离大腿，她珍爱地摸了摸剑鞘，手握住了剑托。

祁诏立刻握住了剑柄，“不能拔。”

宋小祁看了他好一会，才放弃了，只把剑抱在怀里，然后转头去找书本。

第一本是开悟的学字书，宋小祁翻了一页就把它扔到了地上，又粗鲁地翻开另一本，还是满满的文字，她抬手要把它扫到地上，祁诏连忙阻止，“祁儿，这是兵书，不能扔。”

宋小祁抓着一页书皮，最终把它轻轻放到了桌上，她又翻了好几本书，总算找到了一个画人的。

宋连成欣慰地抚了抚胡须，拿着她不要的匕首到她面前演示，他指着图画道：“祁儿，看这样。”

宋连成演示得很慢，匕首在他手里灵活翻转，宋小祁看得都入迷了。

她的外祖父在桌子上找了一番，拿出了自家剑谱，翻给宋小祁看，“祁儿，这也是。”

宋小祁目不暇接，眼睛睁到了最大，在两个爷爷面前来回切换。

祁诏端了一小碗长寿面过来，拍了拍宋小祁的背，“祁儿，吃面，以后师父教你。”

被饿了一早上，宋小祁闻到香味就转过了头，一口一口把面给吃光了。

祁诏把碗放回了托盘，“好孩子。”

他伸手去拿宋小祁怀里的长剑，“先放回去好不好？以后给你？”

宋小祁把它往怀里带了，摇了摇头。

“那我抱你过去好不好？”

宋小祁仍旧警惕地看着他。

“师父不骗你。”

宋小祁这才点头，让他抱着自己。

由于她力气不够，双手都握在了剑柄处，在身体的摩擦和重力作用下，剑鞘“吧嗒”掉在了地上，锋利的剑刃划伤了她的手臂。

宋小祁没有哭，但还是感觉到痛，手也松了，剑掉在了地上，后面的长辈急急忙忙围了过来，瞧见地上的血，更是紧张得不得了。

祁诏喊道：“叫郎中！”

青铜剑在地上震了一下，宋小祁不安分起来，探身要去抓地上的剑，“嘤啊——”

“祁儿别哭，不疼，师父吹吹不疼。”

宋小祁挣得更厉害了，左手往后打到了他的脸，“啊！”

“你要做什么？不想抱？”

“嗯。”

祁诏这才把她放到了地上，随时看着她的行为。

宋小祁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没有丝毫恐惧，再度伸手去摸剑身。

祁诏立刻把她的手打了回去，“危险。”

宋小祁只能再度表达自己的不满，“啊——”

“会疼。”

宋小祁摇了摇头，用手指蘸了自己的鲜血，涂抹在剑身上，惊喜地发现青铜剑发出了一道亮光，她抬起头朝祁诏笑，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你——”

宋小祁弹了一下剑身，古老的青铜剑竟然发出了龙吟，声音在厅内环绕，久久不散。

三位爷爷辈的长辈都惊讶得说不出话，世家大族而已，怎么会出现龙气？还是在一个女娃身上？

宋小祁对他们内心的震撼丝毫不知，只愉悦地弹着剑身，对它发出的声音十分喜爱。

祁诏把她抱了起来，长剑捡到桌上去，“祁儿很厉害，祖宗都显灵了。”

一场盛况过后，祁诏把宋小祁抱回了后院，余下两个祖父也跟了上去，直到没人处才开口说话。

“龙气怎么回事？”

“青铜剑会认主？”

“紫薇星动，钦天监想必有所察觉，你们二位立刻去查今日出生的孩童，创造一个异象出来，万不可让祁儿受到怀疑。”

“好。”

“是。”

他们万没想到，平城世家的小女孩，日后真的成长为了一个帝王，一手创建了她的王朝，成为人人敬仰的靖高祖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