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客 第29章 第 29 章

苏靖寒下了班，走出医院大厅，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站得挺直的纪灵。

见了苏靖寒，他先抬手行了一个礼节，很尊敬苏靖寒，“苏医生。”

苏靖寒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宋祁跟她说是朋友，但显然这不是对待朋友应该有的礼节，“宋祁叫你天天送我，不麻烦吗？”

“职责所在。”

“你是她的……”

“下属。”

两个人一边走向停车场，一边说话。宋祁是警察，她的下属也应该是，不可能送她上下班，所以宋祁还有其他身份，今天纪灵没有丝毫隐瞒，怕也是宋祁打算向她展露另一面的自己。

苏靖寒坐上了后座，在纪灵的正后方，扣好安全带，车子开动，她就没再讲话了，纵然内心有很多疑问，她也不想这时候让纪灵分心。

车子开进了停车场，是需要购买的停车位，这说明纪灵也住在这里。

苏靖寒开门下车，同纪灵并行，“她除了是警察，还有什么身份？”

“少主。”

“什么？”很古代的一个称呼，不是小姐，而是少主，像是古代年轻的当家人，“你们还有主子吗？”

“没有，少主就是我们最大的主子，只是她吩咐我们叫她少主。”

“是做生意吗？”

纪灵自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苏靖寒，“少主是岐山制药厂的全权控股人。”

岐山制药厂，平阳数一的大企业，专注中药材的炮制，药材种类丰富，品质有保障，价格也很合理，平阳许多医院的中药材都从岐山制药厂取货。

想起了宋祁说的家庭医生，还有她手腕上的机械表。

要命，明明只是两三天没见她，现在就那么想念了，尤其是知道她是她的小青梅之后，一时的怒气过去，更想要多看看她，和她黏在一起。

苏靖寒敲了一下脑门，算了，别显得自己很好哄，很便宜似的，假装自己再多生气几天吧，正好宋祁这几日也没空回来。

宋祁睡在警局的值班床上，等苏靖寒上班时间，她才回一趟家洗个澡，随即又到警局去。

苏靖寒下班回来，看到宋祁晾在阳台的衣服，才意识到她回来过。晚上打开冰箱门，里面新添了一串葡萄，有种错时间同居的意味。

苏靖寒把葡萄拿出来洗了，一边看电视一边吐槽，真是的，有种本性和谢遥一样一样的，那么避嫌干嘛呢，还得踩着我上班时间回家。

越想越气，苏靖寒打了电话给领导，把自己明天下午的班给调到了晚上。正好医院晚班没什么人愿意上，可以现在调。

明天白天时间都没班，苏靖寒看电视就看到了很晚，第二天到十点才出门去超市买菜，还买了一个乐扣玻璃碗。

下午是阴天，室内有点暗，但苏靖寒没有开灯，电视也没开来看，只是戴着耳机听歌，一边做点小食。

锁芯收回的声音很大，苏靖寒洗了洗手，走到门口去，两层门打开，和宋祁来了个对视。

宋祁眼里还有些惊愕，“身体不舒服吗？”她把苏靖寒上班时间都记下来了，临时调班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

“我不调班，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

宋祁背身把门关上，换了鞋子，“我想，你可能一时不想见到我，而且我最近有点忙，没法跟你好好解释。”

宋祁把自己右手的铁盒子拿上来，两手捧着送到苏靖寒面前，“道歉礼物。”

“是什么？”

“手表。”

宋祁拆开盒子包装，把里面的手表拿了出来，和自己同款的女士白色机械表，她左手抬起，手掌向上放着。

苏靖寒顺从地把手放到她的手心，让她帮自己戴上手表。

宋祁调了合适的长度，把多余的表带插入表环，戴完就松手了，没有多余动作。

“就这样吗？宋少主。”苏靖寒收回手，转了转手腕，手表的长度调得刚刚好。

好不容易得了休息时间，宋祁解开了自己上两粒扣子，让衣衫敞开，“从会走路开始，我就开始谋划了，不针对你，我要骗过所有人，让谢遥成为一个死人，用宋祁的身份活在世上。”

“如果不是你向我表白，现在不会有宋警官，而是宋总，我会在暗处保护你，帮你。你说你喜欢我，我也问过内心，它说很喜欢，所以我去当警察，穿你喜欢的制服，成为你喜欢的公检法人员，你是我成为宋祁之后还唯一想接近的旧人。”

“阿靖，你很难明白的，我只想做宋祁，做自己。”

“阿祁，慢慢来好不好？现在不能嫁给你，我们还需要多交流。”

“嗯，听你的。”

宋祁没有纠缠，没有一次性说明白，她身份后面藏着太多东西了，一时间苏靖寒也没法接受，“我去洗澡。”

“洗完就走吗？”

“嗯。”

“洗慢一点，多休息。”

“好。”

宋祁进了房间，苏靖寒回到厨房，继续做她的小便当。

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洗头洗澡吹头，近一小时过去，苏靖寒的便当装盒了，有包菜卷肉，小饭团，还有煎得酥脆的金丝牛肉饼。

“我先走了。”宋祁穿戴整齐，同厨房里的苏靖寒说话。

苏靖寒没回应，宋祁在门前换好了鞋子，刚打开门，苏靖寒就追了上来，手上提着热乎的食物。

“关门。”

宋祁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还是照做了。

苏靖寒把食物放在鞋柜最上方，推着宋祁，让她贴着门。

唇下的感觉很软，但有些像咬的。

苏靖寒这次学会了接吻，但她仍旧选择了最初的接吻形式，咬着她的嘴唇，带着惩罚意味。

宋祁只怔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就把手搭在了苏靖寒后腰，动情地吻着她。

亲吻变了味，变得缠绵难舍，苏靖寒强迫自己退了出来，最后在宋祁脖子上嘬了一口，很明显的位置，一块红红的印记。

她把袋子给了宋祁，“便当晚饭吃，记得微波炉加热，牛肉饼拿去分了。”

“谢谢。”

“太客气了，我不习惯。”

宋祁侧着头，在苏靖寒脸上轻轻一吻，“很喜欢你。”

宋祁下楼了，开车时脸上也带着笑意，到了警局，人基本都在，个个眼上都带了黑眼圈，“都来吃点东西。”

苏靖寒准备了很多牛肉饼，一人一个是足够的。下属围在周围，自己动手拿一个。

牛肉饼很酥脆，外皮金黄金黄的，咬一下还掉渣，味道一下子俘获了在场的所有人。

“宋队，这是哪买的？蛮好吃的。”

“家里带的。”

“喔呦——”

吃着东西，大家都起哄了，有人还看到了宋祁脖子上的印子，“咦——宋队故意的，都不擦。”

“不是口红，擦不掉。”

宋祁自己也取了一个吃，剩下两个，一个给林园，另一个自己留着。

“兄弟姐妹们，懂了吗，以后巴结好小嫂子，有好吃的。”

“还未成亲。”

“快了快了，一饼之恩，来日再报。要真成了，宋队你告诉我们一声，我们给备贺礼。”

宋祁轻轻笑了，“吃完再休息十分钟。”

“谢宋队！”

有过一次破冰性质的亲吻之后，宋祁也不别扭了，晚上会回来家里睡觉，为了不吵到苏靖寒，她都提前回来，然后在凌晨的时候就起床，尽量不影响苏靖寒的作息。

案件逐渐到了尾声，掌握的线索越来越多，嫌疑人确定，只等落网了。

凌晨六点，刑侦队诸位队员被强行唤醒，目标出现在了国道，车辆在往省界行驶，联系好交警队在各个路口设置障碍，刑侦队的车辆和出发了。

林园还没睡醒，宋祁让他坐的自己车，车速飙得很快，好在是凌晨，没有太多社会车辆。

追击到了一个废弃的矿区，宋祁很快察觉不对劲，这像是嫌疑人故意引他们到此的。

“救我！快救我！”

声音是从矿洞底下传上来的，女声很稚嫩，依稀辨别是个女童。

这次的下手对象完全不符合以往规律，是他们猜错了，这个人，根本只想报复社会。

“我先下去，你们做好警戒。”

宋祁率先跳下了矿洞。

“宋队！”

下班了，苏靖寒脱下白大褂，把它挂在更衣室里，换上了自己的米色衬衫外套，身旁是一个短发的女医生，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

“食堂不吃了吧，好不容易见一面。”

“吃江南小炒吧。”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意外的，在走廊看到了宋祁。

非常狼狈，发丝全数披散着，额头上有一块血痂，身上衬衫破了好几处，伤口的血到处染。

宋祁顿在原地，视线下移，定格在她们挽着的胳膊上。

“阿祁！”

苏靖寒立即跑过去，被宋祁狠狠地搂紧怀里，鼻梁撞上她的肩膀还有些痛。

宋祁一手放她腰部，一手紧贴着她的背，上身毫无缝隙地与苏靖寒贴合。

“阿祁，先处理伤口。”苏靖寒试图挣脱，宋祁现在得马上消毒。

“并无大碍。”

“那也不能这样放着，我们先去外科处理。”

苏靖寒想脱身，宋祁仍旧将她抱得紧紧的，“阿祁，你怎么了？”

“幸好活着。”

劫后余生的语气，苏靖寒伸手顺了顺宋祁的背，安抚着她，“活着呢，我陪你去处理伤口，我们一起回家。”

“嗯。”

宋祁终于松开人了，苏靖寒转身回了诊室，宋祁身上没有带医保卡，她就得回诊室拿自己的，“师姐抱歉，下回我请你。”

“没事，这个比较急。”

宋祁扶着墙，手握空拳，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憋了好一会气，胸口的浊血终于从口中吐出，黑黑的有血块。

苏靖寒出诊室看到的便是她吐血的模样，嘴角沾着血，她用衣袖擦拭。

苏靖寒赶紧去扶着宋祁，带着她乘坐电梯，“怎么会这么严重？”

“没事，躲爆炸失了观察，被袭击了。”

“闹这么大？”

“还好队员给力，伤势都不严重。”

“那就好。”

两个人下到一楼的急诊外科，苏靖寒用自己的卡给宋祁挂了号，开了药单后，先到窗口取了麻醉药，注入了额头和手臂伤口附近。

紧接着自己领着宋祁进了处理室，亲自给宋祁包扎。

她拉起了帘子，把她们的诊床隔开，“衣服都脱了。”

“全部？”

“嗯，不然布料黏着了，等会撕下会很痛。”

宋祁只好照做，把纽扣一粒粒旋开，残破的衣服放在一旁，上身留了一件内衣。

苏靖寒戴上手套，拉着宋祁胳膊，先用生理盐水淋洗她的伤口，然后再消毒，幸好只是伤到肌肉，没有伤到肌腱，不然肌腱的牵拉场面更血腥，她可能下不了手。

“你转个头。”苏靖寒拇中指夹着镊子，缝合针已经夹好了，是准备缝合的动作。

“没事，你动手吧，打麻药了。”

“我的缝合可是挺一般的。”苏靖寒下针了，针尖穿过了她的皮肤，到了对侧。

宋祁是坐姿，看苏靖寒需要抬头，是仰望的姿势，苏靖寒没有施舍她目光，一心扑在伤口上，手下的动作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单手打结的手法十分熟练。

这是以另外的角度看苏靖寒，这次是更紧急的外伤，看着有些血腥，但苏靖寒完成得很好，在她的专业里。

苏靖寒取了三块纱布，叠好覆盖在伤口上，“先压着。”

宋祁把手指搭上去，自己先扶着，苏靖寒转身去拿胶布，先贴中央，再固定两旁。

紧要的处理了，接着是额头那块，“躺下吧。”

还是一样的步骤，没有因为心疼而迟疑，一切都很快，宋祁忽然有些感慨，从前不会想过有一天她会成长为独立的医生，而自己躺着接受她的治疗，她是医生，自己是病人。

“阿靖。”

“嗯？”

“我也看到了不一样的你，从这个角度看苏医生，很美，很有安全感。”

苏靖寒笑了，没有什么比专业得到认可更让人欢喜的了，尤其是她觉得从职业角度看一个人，才更能看到一个人的魅力，爱一个人，不是只想着让她当金丝雀，而是尊重她的职业，看到她职业上的闪光点，支持她。

“阿祁，那你呢，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你想问哪方面的？”

“初见的跳楼，上次的禁毒，还有这次的爆炸，你怎么做到安全逃脱的？”

“看武侠吗？里面所有的我都会，轻功，暗器，刀尖枪戟，内力，我都有。”

“还有——”宋祁抬起了自己手掌，五指微微弯曲，像是在掌心凝聚什么，“剑灵，以内力为用，以血为体，可化实体，原理类似冰刀。”

“为什么会这样？你是人吗？”

“是人，一般人，会生老病死，只是承受了不该有的能力，就像玄幻小说里一样，和剑灵结契，它承载我的记忆，它寄居在我体内。”

“所以你可以躲过万箭穿心是吗？”

“是。其实你会发现，我的伤口比一般人好得快。”

苏靖寒脱下自己衬衫外套，给宋祁穿上了，“往后我是不是都得穿外套了？”

连着两次，宋祁都把自己搞得很狼狈，换下的衣服穿不了，只能穿苏靖寒外衣。

宋祁提起了嘴角，“我给你买。”

“现在下班了吧？一起吃饭。”

宋祁受伤了，许多东西吃不了，苏靖寒就选了普通小炒，吃完饭带着宋祁去逛了超市，晚上要在家做饭了。

“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苏靖寒停在了辣椒区，眼前是各式各样的辣椒。

“饮食习惯是不变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靖寒笑了一下，挑了不辣的甜椒，用购物袋装着，放进了宋祁推的购物车里。

“上回你陪我买菜，是高中吧？”

“是。”

“其实我也想过，你对我，是不是还是对女儿的关照。”苏靖寒仰头望着宋祁，神色认真。她没有在开玩笑，宋祁的心理年龄太高了，从前她可以说谢遥想法奇怪，高一个月就自认长辈，但现在回想，她这想法再正常不过了，尤其她还亲自养过一个孩子，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母爱泛滥。

虽然她也很不想接受这个结果，宋祁在意谢遥和宋祁的区别，想让她爱上宋祁，而苏靖寒同样在意，宋祁对她到底是不是爱，只有两方都确认自己的心思，她们才有走下去的可能。

宋祁显然有些惊讶，她的视线缓慢下移，停顿在苏靖寒胸前，抿了抿唇，偏过了头，轻声道：“没有哪个母亲会想和女儿发生关系。”

声音很小，苏靖寒却感觉她拿着喇叭在自己耳边大喊，喊得她心尖颤了颤，耳朵也红了。

宋祁低着头望着购物车，“我思想是正常的，没有特殊癖好，也不喜欢cosplay。”

“那以前——”

“见你可爱，一开始确实是当女儿养的，但你从一开始就在潜移默化地纠正我的思想，不是吗？后来就渐渐当闺蜜了。”

“只是闺蜜？”

宋祁这才抬头看她，“若你答应，想要妻子。”

内心的**在疯长，脑子告诉她快答应，答应她的求婚，苏靖寒咬着唇，缓了好一会才说话，“你知道我的理想型是谁吗？”

宋祁鼻翼微动，轻轻叹了一口气，“谢遥。”

“是靖文帝他爹。”

宋祁顿了一秒，抬起手指着自己，“我？”

有些呆呆的样子，苏靖寒觉得新奇，笑容也放大了，“你说我是不是天才，十几年前就看中我的心上人了。”

“是天才。”两人的颈都有了些粉色，宋祁握起苏靖寒的手，一同搭在了购物车扶手上，两人一起扶着。

“我瞧见了。”

“什么？”

“不是糟老头子，是美人。”

宋祁也跟着笑了。

一楼逛完，苏靖寒上了二楼，是零食区，和宋祁在货架间穿梭。

宋祁停在了巧克力专区，拿了一盒酒心巧克力下来，“还吃吗？”

“一盒就好。”

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宋祁身上还有伤，苏靖寒只让她提了一袋较轻的零食。

身上有些脏，宋祁放下东西后就去阳台收衣服了，得先洗个澡。

“需要帮忙吗？”

“不大方便。”

苏靖寒站在餐桌旁，面前摆了一些食材，她将双手抵在桌面，身子前倾看着她，饶有兴致地看粉色蔓延，“缝合伤口不宜用力。”

“泡着。”

“对未婚妻也要这么避嫌吗？”

宋祁红着耳朵，走到苏靖寒身边，牵起她的手，迈向刑场一样地，迈向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