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客 第153章 第 153 章

再下一站，她们打算去草原。

车开久了会累，两人也不着急，挑着山间小路慢慢走，累了就下车看看风景，抵达草原竟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草原的辽阔一下便让苏靖寒震撼到了，蓝天绿草，尽是鲜活之气。第一次看草原，苏靖寒可是激动得紧，宋祁租借了一个帐篷，算是体会一下草原风情。掀开帐门进去，苏靖寒褪了鞋袜就躺到了地毯上。

“阿祁你也过来。”

宋祁躺到了她身边，这样看过去，帐篷上有个天窗，“夜里要是睡不着，我们可以看看夜景，运气好的话或许还会有星星跑进来。”

“我看我今晚是睡不着了。”苏靖寒扯过旁边的毯子盖在两人身上，“现在先休息，晚上我们再看夜景。”

苏靖寒睡去了，宋祁不过一会就醒了，她出帐篷向主人家租了匹马，将马栓好后她便去简单准备了下晚餐。

苏靖寒迷迷糊糊的，好像闻到了奶香，“你做什么了啊？”

“晚餐。”宋祁走过去握着苏靖寒的手臂将人拉了起来，“既然醒了就别睡了，不然晚餐可要凉了。”

苏靖寒洗漱过后整个人都清醒了，她惊喜道：“居然有烤羊肉。”

宋祁拿刀切了块肉递过去，“你尝尝。”

苏靖寒细嚼之后称赞道：“果然还是新鲜的羊肉好吃。”

“我烤的好吃。”宋祁用筷子又夹了块肉递到苏靖寒嘴边。

夜间躺在帐中看不见星星，宋祁便将苏靖寒拉了起来，“我们出去骑马，带你看夜里的草原。”

宋祁把缰绳解了，自己先上了马，“我先试试。”

骑在马背上，起初她还是规规矩矩地慢慢骑着，但随后她甩动马鞭让马加快速度跑了起来，草场辽阔，马匹跑起来也毫无顾忌，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已经好久没那么畅快了。

今夜这般，仿佛她还只是那个十五岁的少女。

夜里凉风习习，吹动了苏靖寒的长发，她笑看着那逐渐远去的宋祁，马背上的宋祁自有几分潇洒恣意，这样的她令苏靖寒欢喜，可以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回到年轻时刻，该是多美的一件事。

那马忽然恶作剧起来，身子摇动像是要将宋祁甩下马背，苏靖寒在远处看着一阵揪心，宋祁却是露出了笑，区区牲畜而已，能奈她何。

无力跟它硬抗，宋祁便顺着它的动作，半个身体都挂在了它的侧边，宋祁一手紧抓着缰绳，一条腿跨在它的身上让自己不至于掉下来。

马还在往前冲，宋祁空着的手便去盲抓底下的花草，手随便一捋，还真抓到了一束花。

宋祁脚勾着马蹬将自己带回到马背上，而后双手勒紧缰绳，那马便停止向前，前蹄高高抬起，有马蹬助力，这匹马最终还是屈服了。

宋祁御着马慢慢回到了苏靖寒身边，将花递了过去，自豪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苏靖寒接过花，看到了她手上的勒痕，“你的手红了。”

“没有手套自然会这样。”宋祁下了马将苏靖寒扶了上去，自己牵住了缰绳，“让你也体会一下骑马的感觉。”

“我不要你牵着，我要你带着我骑。”

“好。”宋祁抓着马鞍也上了马，苏靖寒就靠在她怀中。

“阿靖就这么信我啊，在马下我还能制住它，现在我们都在马上，要是它又发疯可怎么办？”

“我不信你信谁啊。”

现在苏靖寒在，宋祁也不再折腾，她一手搭在苏靖寒腹前，另一手拉着缰绳让马缓缓地走，“我这像不像是用一束花拐了个姑娘回家？”

“我可不是姑娘了，不过现下我总算是知道阿祁哪来那么多风流债了。”

“你又胡说，我只这样对过你。我满头白发，还病骨一身，现在除了你不会有人要我了，你放一百个心。”

苏靖寒手往后勾了一缕宋祁的头发过来，“我要是将你的头发染黑，你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

“我才不要染。”

“不说了，看夜景。”苏靖寒抬头看向这四周，泼墨一样的浓，星星不多，闪着微弱的光，“这里真好看，以前在平阳，夜色都是五彩斑斓的，一点都不好看。”

“你想一直待在这吗？”

“这里风大，不适合养老，况且世上美景千千万，怎能只为一处停留。”

宋祁低头用自己的额头磕了苏靖寒的头一下，“阿靖这话说得好不负责任，我可就只见过你这一个风景。”

苏靖寒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哪里不负责任了，我说的是自然风光，你说的却是人，你这是混淆概念，还怪我。”

“喜爱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我遇到了你，觉得你是世上最好的，你也只属于我一人，我就不会再去寻找其他人，可是风景不一样，还没有哪处可以让我倾心，而且它是属于所有人的，任何人都可以来观赏它，我又何必独独将心交给它呢。”

宋祁想了会道：“好像有点道理。”

“你看，你还吃风景的醋，简直醋精转世。”

“本体居然被你发现了。”

“我还发现，阿祁最会的就是偷换概念，混淆视听。”

宋祁叹了口气道：“跟阿靖待久了，口才越来越不好。”

“我可聪明着呢，日后你还是寻找别的乐趣吧。”

宋祁让马停了下来，双手搂住了苏靖寒，“你觉不觉得风变大了？”

“觉得啊，那你抱着我做什么，赶紧调头回去，免得你又着凉了。”

宋祁将头靠在了苏靖寒肩上，笑道：“医生可解百病，我抱一抱医生就好了，不用劳烦医生为我熬药。”

苏靖寒坏笑道：“我这次可是也将银针也带来了，可以不用熬药，直接扎针。”

“无耻医生，又想偷看我的身体。”

“无耻才能治无赖，你说是不是啊？宋大警官。”

宋祁安静了好一会都没答话，她看着远方一动不动，苏靖寒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宋祁很认真地答道：“我在想该做点什么才配得上你给我取的无赖称号。”

她这明显是要欺负自己的节奏，苏靖寒要真是说了，宋祁必定会按照她说的方法来对付自己，苏靖寒略略思考了会，胡乱解释道：“无赖就是不赖账，安分守己，一诺千金。”

宋祁的下巴抵在苏靖寒发上，笑道：“是吗，可我理解的是其他意思。”宋祁话说一半便停了下来，她转头过去捂住嘴不住地干咳。

苏靖寒一下子紧张起来，“不是吧，你这身体也太差了，才刚说你就染上了风寒，赶紧回去。”

宋祁闭上了眼睛，依旧搂紧了苏靖寒，“我不要扎针。”

“好，不扎不扎，你赶紧回去。”

“我想吃栗子酥。”

“我上哪去给你找栗子，换一个。”

“不要，其他的都不好吃。”

“你不要借着生病故意为难我。”

宋祁睁开眼道：“我没有为难你，我只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理解的无赖。”

苏靖寒手肘往后一捅，宋祁便又咳嗽起来，这次的动静比之前的还大。

“你可别又骗我。”

宋祁继续咳了会，伸手过去道：“这次真没骗你，又出血了。”

苏靖寒从怀中拿出了手帕，替宋祁将手擦干净了，“你别说话了，回去。”

“哦。”

苏靖寒很严肃地道：“我必须跟你定个规矩，你绝不能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每一次都会当真，但若是次数久了，我会很生气。”

“嗯，答应你，今日是我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下了马，宋祁一阵晕眩，她倚着石柱站着，血液又控制不住从喉咙涌了上来，苏靖寒抚着她的背一直没有说话，宋祁紧张道：“你不要生我气，我已经很久都没有骑过马了，所以今日才放肆了一下，以后我会听话的。”

“不会生你气的，接下来每一天，阿祁都要当作是最后一天来过，要开心，不能留下遗憾。”

“嗯，好。”

夜间两人是相拥而眠的，盖着厚毛毯其实不冷，只不过苏靖寒习惯了和她相拥。

抱了她这么多年，苏靖寒很清楚她身上的细节，她很明显地消瘦了，即使隔着一层衣衫，苏靖寒依旧摸到了她的骨头，年纪大了后她愈发不长肉了，瘦瘦的，只有眼睛里有神气。

宋祁闭着眼呢喃了一声，苏靖寒没有听清，怕将她吵醒，苏靖寒也就规矩地放好手，不再有动作。

“阿靖，我喜欢你。”

宋祁的声音很低，苏靖寒还是睁眼了，她以为宋祁在说梦话，看了眼后就没有回复。

“我不是在说梦话，我只是懒得睁眼。”

苏靖寒用手指卷住了宋祁的头发，轻道：“阿祁怎么忽然跟我说这话了？”

“我以前好像很少跟你表白，最近总是说情话，你是不是吓到了？”

苏靖寒伸手盖住了宋祁的左脸颊，“没有吓到，我很开心。”

宋祁的唇边露出了浅笑，“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前十五年我有师父，中间几百年，我学会了成长，还有青松陪着，最后一百年，我学会了爱一个人，自五岁开始，都是阿靖陪我，我们携手白头，一起闯荡。”

苏靖寒的拇指轻抚着宋祁的脸，柔和得像一滩水亲吻过脸颊，“我陪你永远永远。”

“我知道我身体不好，需要一直喝药，但是我还是可以保护你，我没有变，剑法我还使得出来，我也能骑马……”宋祁说了很多自己能做的事，但随即她的语气低落了下来，“只是——以后，我再也抱不动你，背不动你了。”

“我都那么老了，哪里还那么幼稚要你抱着，我也不要你背，你那么瘦，背上都是骨头，硌着我疼。”

宋祁有些困了，含着声音道：“你不要嫌弃我。”

苏靖寒抬头浅尝了宋祁的脸，“不嫌弃，阿祁怎么越变越可爱了，嗯？”

“你听话就好，我要睡了。”

“嗯，睡吧，我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