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认识霜翎剑?”
洛清依大感意外。按理说,霜翎是小师妹风剑心的佩剑,小师妹出道时间甚短,和摇花隐又无交集,这程无瑕久居深谷,是如何认得这把霜翎的?
施靖琪和程无瑕相视而笑,施靖琪道:“既然,这把‘霜翎剑’已经安然回到摇花谷,那索性就与你实话实说吧。”
“洗耳恭听。”
施靖琪道:“实不相瞒,不是我们认得这把剑,而是霜翎剑本来就是我摇花隐历代谷主的佩剑。”
“什么?”洛清依这惊当真是非同小可,“霜翎是摇花隐之物?”
施靖琪点点头,带着她们边走边说,道:“嗯,霜翎剑本是我摇花隐谷主的信物。记得是十二年前,师尊将此剑换给一位朋友,约定十年之后再将宝剑换回……”
洛清依疑道:“但是,现在这把剑才刚回到摇花隐。”
施靖琪道:“十年前,到换剑之盟约定的日期,师尊如约而至,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位朋友。直到三个月前……”
风剑心带着霜翎剑横空出世。
“但是,十二年前定约之时,师妹她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和南宫谷主换剑?”
“没错,我当时也以为她是换剑人的传人,一直想找机会将霜翎剑带回摇花谷。哪知道……”
哪知道,天衣风剑心居然会是沧海魔道的传人,沧海未来的尊主。
洛清依心中稍安,长长舒出口气,“就是说,看在剑主人的份上,令师也会出手相救咯?我还以为,摇花隐的神医看病,都要稀世珍宝才行。”
施靖琪和程无瑕对视,眼中笑意更甚,程无瑕道:“洛大小姐有所不知。疾苦贫困的百姓看病,我摇花隐分文无取。但像庐阳郡王,宜陵崔家还有江鸿胜这样的人来治病,纵有万金,我们也分毫不要!”
“哦?”洛清依惊讶,请教道:“愿闻其详。”
程无瑕款款道来:“那位庐阳王是先帝的王孙,东方家该有的毛病他是一个不少。但念在他爱子心切,平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恶,还有那个年仅六岁的小娃娃,总是无辜的。所以,我这才收取他一颗夜明珠的价钱,总算是他的造化。”
“如此,大善。”洛清依赞赏道。
“宜陵崔氏为富不仁,盘剥乡里,鱼肉百姓,那位十七夫人是崔茂德新抢来的姑娘,因家道中落被姓崔的算计,不得已委曲求全。谁知崔家主母善妒,对她使‘五毒散’毒药,致令其面目全毁,昏迷不醒。崔茂德不舍她的美貌,这才打点关系将人送到这摇花隐来。”
洛清依担忧道:“那,那位姑娘怎么样?”
程无瑕不无得意道:“在崔家送过来的三天后,王姑娘就已伤愈清醒,她万死不愿再回崔家。我之所以开价要他崔家的镇宅之宝翡翠杯,就是知道崔茂德定不会舍得此物,好让他们知难而退。”
“王姑娘遇到程公子这样热心的人,当真是她的好福气。”
程无瑕闻言,耳尖微热,立刻转移话题说下去。
“至于那横行淮川十三道水路的江总舵主嘛,那更是死有余辜!”
“淮川的怒蛟帮这些年来可以说是横行霸道,为非作歹。姓何的作恶多端,他的伤,一看就是禅宗的金刚掌,我岂能救这样的恶徒?”
程无瑕冷笑,“他们这些蟊贼哪有什么情义?我开价一口玉骨金刀,江鸿胜立时将他兄弟弃之不顾。不过,我早就知道他会如此,姓何的尸体我早扔进山里喂狼去咯。”
洛清依敬服,“摇花隐悬壶济世,宅心仁厚。是洛清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惭愧。”
程无瑕只道无妨。
洛清依好奇,“摇花隐深居幽谷,是如何知道这许多江湖秘辛,豪门轶事的?”
施靖琪和程无瑕闻言,更是笑出声来,“大小姐,你说这江湖武林谁的消息最为灵通啊?”
洛清依不假思索,“那当然是问道贤居啊。”话音刚落,洛清依已然心领神会。
映苏和江津同在东南,毗邻而居,二者又同是正道宗门,互通消息是再正常不过的。
眼见山顶在即,施靖琪交待道,“待会儿见到师尊,洛大小姐毋须说话,全听我师兄弟眼色。”
“为什么?难道南宫医圣不愿为翎儿治病?”
程无瑕道:“师父他医术高明,但轻易请不动,还需要点特殊的法门。”
一行人来到山腰,此处有座药庐。药庐名曰“玉函”,简单却不简朴,清静不失雅致。
门前有药童模样的人侍立,见施靖琪和程无瑕到,恭敬的上前见过“师兄”。
程无瑕问,“师父他老人家在吗?”
药童颔首,回道:“这三天三夜都是足不出户,看来师父他还没想到解‘冰火两极丹’的妙法。”
施靖琪叹道:“看来,那两位又斗起来了?”
程无瑕也跟着叹息道:“一贯如此。不过现在,不正是让他老人家出手的好时候吗?”
施靖琪和程无瑕早有默契,两人同时上前请安,“弟子施靖琪,”“程无瑕。”
“见过师父。”
庐中过得半晌,才有一道男声悠悠传来。
“是靖儿回来了?你去安阳吊唁,诸事还顺遂吗?”
这道声音浑厚威严,犹有三分洒脱不羁,是名中年男子的声音。
施靖琪走近门前,禀报道:“师父您的心意已经带到,弟子也平安归来。”
“那就好。”
施靖琪道:“弟子游方在外,偶遇一疑难杂症,奈何弟子医术平庸,无法可解,特来请教师父。”
那庐中人奇道:“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
“你医法造诣已有为师六七分真传,也算是杏林拔萃,连你也束手无策的病症,当真是稀罕。”
“徒儿惭愧,已经用掉了您给的那只冰玉蟾。”
“冰玉蟾?她中的是蛊毒?”
施靖琪如实回话,“对,是南疆的蛊毒。”
话音刚落,庐中房门突然大开,一道灰影从房中疾射而出,落在众人面前。
洛清依此时怀里抱着纪翎,本能的将她护在身后。再去看面前的男人,不由暗暗惊奇。
面前的男人约莫四十余岁,面带灰色,青唇白齿,眼底发黑,生的完全就是一副病夫的将死模样。
男人头戴方巾帽,宽衣博带,佩玦带玉,脚踩着白袜蓝鞋,腰带上挂着药囊和针具,他背着手,微弓着背,容貌虽然不差,但配着他那张吊死鬼般的脸,来时行云驾雾,真如鬼气森森。
这副模样,哪像是妙手仁心的杏林隐圣,倒跟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萧无策相类。
“人在哪?”
南宫浮开口,就是一把略微暗哑的男声。问是问向众人,实则眼睛早已盯住洛清依怀里的纪翎,还直接将脑袋凑过来。
“师父。”施靖琪和程无瑕连忙请安问好。
洛清依反应过来,也立刻收起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双手捧着纪翎递给南宫浮观瞧,“前辈,求您救救这孩子吧。”
南宫浮那对暗沉发红的眼睛扫过,立时就看出端倪来,道:“面色青灰,唇色苍白,眼底沉淤,好厉害的蛊虫啊,她中这蛊怕是有半个月了吧?”
说着,南宫浮的脸色愈发凝重,渐渐显出为难来。
“奇怪,这种蛊毒,不像是三娘的手笔啊。”
施靖琪和程无瑕面色俱僵,暗道,师父不愧是师父,都不用探脉,光是看都能看出这蛊毒的蹊跷来。
施靖琪索性也不瞒着,“徒儿不敢有瞒师尊,这蛊毒确在西南所中,并非师娘所为。”
“师娘?”洛清依心中好奇,听他们师徒说的,这南宫浮还有个精通种蛊的妻子?
果然,南宫浮一听这蛊不是三娘种的,登时就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来,施靖琪这时连忙捧出宝剑,求恳道:“师父,这虽不是您和师娘的比试,但洛姑娘却是带着霜翎剑上门的。还请您看在她归还霜翎宝剑的面上,救救这个孩子吧。”
“霜翎剑?”南宫浮视线立时凝住,盯着宝剑,目光怔怔出神。忽然,他视线盯向洛清依,“这把剑是你带回来的?”
洛清依颔首,“是。”
南宫浮接着继续问,“你是他的传人?”此时,他的目光已经有些咄咄逼人。
“他?什么传人?”洛清依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疑惑不解。
南宫浮盯着她,打量她的容貌,试图和记忆中的那人联系起来。忽然,他恍然大悟道:“是你?原来是你?”
他忽然露出恍然之色,像是认识她那般,洛清依一时更是迷惑不解,完全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您认识我?”
南宫浮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不认识我?也对,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不过五岁,哪里还能认得老夫的相貌?我问你……”
洛清依忽然觉得对他还有点印象,闻言立时洗耳恭听起来。
南宫浮道:“你不记得我,但我送你的‘归元导气八十一针’,你总知道吧?”
洛清依谢道:“多谢医圣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感激不尽,没齿不忘。”
南宫浮摆摆手,“你不用谢我,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说起来,这霜翎剑跟你还大有渊源呢。”
洛清依立时露出不解神色,南宫浮先让施靖琪和程无瑕等人退出去,这才带着洛清依边走边说。
“你知道,老夫为何要授你这‘归元导气八十一针’吗?”
洛清依道:“听说,是南宫前辈敬重两位老祖宗的为人,这才……”
谁知南宫浮听言,居然摇首说道:“迂腐守旧之辈,虽有威名,不足为敬。”
洛清依本来想要反驳,但想到两位祖父对剑宗血脉的执着,又觉这“迂腐守旧”的评价不无贴切之处。
南宫浮道:“真正救你的,就是这把霜翎剑。”
洛清依大感意外,“您是说,霜翎剑,救我?”
南宫浮娓娓道:“十二年前,有位朋友找到我,想要用手中的绝世宝剑来跟我交换保住一个孩子性命的方法,约定将那把剑寄存在我处,以十年为期限,他定能找到彻底治愈那孩子的办法,等十年之后,再以霜翎剑作为他取回宝剑的凭证。”
“这就是十年换剑之盟。”
洛清依感慨,“能让前辈拿出谷主佩剑交换,换回来的那把剑想必绝非凡品。”
南宫浮颔首,“不错,那把剑虽不能削铁如泥,切金断玉,但对我医道中人来说,却是件梦寐以求的宝物。”
这时,他看向洛清依,饶有兴味的道:“似乎,你对那位为你换剑求方的朋友并不好奇啊?难道你已心中有数?”
洛清依沉默,南宫浮说得没错,她心中确实有个答案。会将换走的霜翎剑交给小师妹,还会替她求医问药的人,恐怕就只能那位……
“那您能告诉我吗?换剑求方的人是?”
南宫浮也没瞒她,“他叫季涯深,江湖上的人都称他为,魔君。”
洛清依心中暗道果然。
说话间,南宫浮已经带着洛清依走到药庐的后堂,医圣这时忽然说,“你想知道霜翎当时换的是什么剑吗?”
“请前辈赐教。”
南宫浮眼神扫去,洛清依顺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堂中供奉的那节树木断枝上,心中大感诧异。
这难道就是南宫浮换回来的那把“剑”?
这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剑。那东西顶端缠绕着白色布条,就像是一节树木的分枝,更像是奉神祭典中使用的礼具。但当她认真打量时,又察觉出这节树枝的与众不同来。
这段树枝通体如玉,晶莹闪烁,仿佛镶嵌着瑰丽宝石的珊瑚。仔细观察,才发现其上绿莹莹的光点居然是散发出勃勃生机的新芽。
一节枯木残枝上居然会生出嫩叶新芽?洛清依心中不免啧啧称奇。
南宫浮取来这节木枝,说道:“此剑名为天悲,乃取百草之灵枝制成,悲天悯人,回魂起死,有克毒愈伤之能。”
“百草灵枝?那是什么?”
南宫浮道:“传说医药之祖,神农氏曾历千山,尝百草,因服断肠草而亡。神农身死之后,从其腹中长出一枝新芽,乃是凝聚百草之精,吸收日月之华而生,此即是百草灵枝。百草之枝有克愈世间所有毒物,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
洛清依大喜,“那翎儿她就有救啦。”
南宫浮忽然御使天悲剑,运起剑舞来。这剑舞缥缈华丽,木枝在他手中发出璀璨光芒,直到一舞暂罢,最后南宫浮将天悲剑凑到纪翎的鼻唇之间。此时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一股药香,如花如草,淡香流长。
洛清依抱着纪翎,盯着那把天悲剑和纪翎的小脸。未多时,纪翎忽然皱起眉头,然后从她的鼻孔和耳后,忽然钻出极其细小的甲虫来。
那东西密密麻麻,体型比蚂蚁还要微小,看起来纪翎就像是在孔窍流血般。洛清依看得骇然心惊,一想到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被种入这么多蛊虫,她就心疼不已。
蛊虫成群结队钻出纪翎的脑袋,顺着百草灵枝的香味,爬上天悲剑的剑身。半晌,直到纪翎的鼻孔和耳后再也没钻出蛊虫,南宫浮这才收起剑,示意洛清依可以帮病患擦拭血迹。
随着南宫浮将天悲剑一抖,无数蛊虫立时摔落在地,当时就没再动弹。
洛清依大喜,如释重负,“这样,翎儿她就算是……”
谁知南宫浮却摇着头道:“子蛊虽被逼出体外,但母蛊却还留在她的体内。这蛊虫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我想,给她种蛊的,定是当世用毒的大家。”
洛清依刚放的心立时又提起来,“实不相瞒,给她种蛊的正是药师城的万毒神君,萧无策。”
“难怪,当世有这等手段的屈指可数。”
就像是印证南宫浮说的话,纪翎因为子蛊被驱出体外刚放松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甚至开始痛苦的呻吟出声。
“这是母蛊感应到子蛊消失,开始躁动。”
“那怎么办?”洛清依心惊肉跳,满脸焦急,“您不是说这百草灵枝有克毒愈伤,回魂起死的功效吗?”
南宫浮语重心长道:“这天悲剑虽是百草之灵,但这蛊毒也是百毒之王啊。从来死毒好解,活蛊难除。蛊毒从来只能拔除,是很难灭杀的。倘若一意灭蛊,蛊虫临死之前必然拼命反扑,到时天悲和蛊毒就像是两头猛兽在这孩子的身体里厮杀搏斗,纵使天悲能胜,这孩子也焉有命在?”
洛清依一时不知所措起来,“南宫前辈,那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南宫浮叹道:“你若在她被种蛊时就送来我处,或许还能从长计议,但如今她蛊毒已深,若不尽快拔除,恐怕要危及这小娃娃的性命。”
眼见洛清依神情愈急,南宫浮也不再故弄玄虚,“这样吧,老夫教你一个办法,你依计行事,我想这孩子还有生机。”
洛清依大为感动,“请前辈指点。”
南宫浮对她说道:“你这就带着这孩子下山去,等到摇花谷外的热闹镇甸,就挂起布条,敲锣打鼓,说老夫是沽名钓誉,浪得虚名,实在是个本事平平的老骗子。”
洛清依脸色古怪起来,“不知晚辈哪里冒犯前辈,以致南宫前辈以此言相戏?”
南宫浮认真道:“我所言句句是真,并无戏言。你只要依此行事,我想,不出三日,能救她的贵人就会出现。”
“此言当真?”
“人命关天,岂敢玩笑?”
“若如此,请南宫前辈先恕晚辈不得已,大不敬之罪。”
南宫浮摆摆手道:“区区虚名,何足挂齿?”
洛清依还有顾虑,“倘若到时摇花隐的师兄弟们找上门来?”
“哈哈哈,堂堂剑宗大小姐,我这些徒儿还能是你的对手?”
洛清依这才宽心,“如此,晚辈谢过南宫前辈的大恩大德!”
说着,转身就要告退。南宫浮却在这时叫住她,“贤侄且慢。”
等洛清依回头看时,南宫浮一改那副洒脱不羁之风,眼神闪烁,略显犹疑起来。
洛清依疑惑,“南宫前辈还有何指教?”
南宫浮回过神来,提起手里的两把宝剑,道:“这天悲和霜翎,姑娘打算如何处置?”
洛清依初时没听懂,随后才明白过来,她稍加思量,道:“南宫前辈的意思是?”
南宫浮道:“说实话,天悲不是一把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利剑,此物在姑娘手里的作用,还远不如那把霜翎……”
洛清依听懂他的意思,从善如流道,“不错,这把剑只有在前辈手中才能发挥它救死扶伤,克毒愈伤的作用,在我手中不过是一节枯木而已。”
南宫浮神情略显放松,洛清依接着道:“况且,我其实并非换剑主人的传人,带剑求医已经是逾矩,更别说替她做主,换回宝剑。”
洛清依道:“所以我想的是,先将霜翎剑带走,等日后它现在的主人回来,我再物归原主。至于那时,她愿不愿意换回宝剑,都由她来做主。”
说到底,小师妹才是霜翎剑现在的主人,就算她们关系亲密,她也无权做主将霜翎剑换给他人。这次若非纪翎中毒危急,她也不会擅自拿霜翎剑到万重山。
南宫浮有她这般保证,总算略微安心。洛清依取回霜翎剑,抱着纪翎,向他行礼告退。南宫浮将她一路送出药庐,甚至没理会两个徒弟那满眼疑窦,探究的眼神,打发他们跟洛清依下山。
直到洛清依的身影消失在玉函居,南宫浮的脸色才慢慢凝重起来。他望着洛清依渐渐消失的方向,眼中却不无忧虑,“旦夕祸福,命由天定。”
“你既然已经找到这里来,这就代表,或许,已经到那个时候了吧?”
洛清依带着纪翎下山后,来到她们之前经过的华阳镇,在镇中找到一家客栈栖身,就吩咐桃夭去外面找个嗓门大,声量高的人,顺便再去买面锣过来,明说只要能找来人,她不缺赏钱。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随手抽出两张递给桃夭。
桃夭这孩子还算机灵,人也实诚,让她拿钱办事,洛清依午饭都还没吃呢,桃夭就领着五六个人,看得洛清依是目瞪口呆。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领头的是个上年纪的大爷,大爷胸前就挂着面铜锣。
洛清依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街头卖艺的江湖把式,登时哭笑不得。
原来桃夭听从小姐的吩咐出门,正愁不知道怎么找到嗓门大的人就猛然听到一声锣响,随即就听到一人嗓门洪亮的叫道:“各位江南的父老乡亲们!老汉初来贵宝地……”
等桃夭拨开人群,这才发现这五个人是街头卖艺的江湖把式。这些人说是江湖,其实跟真正的江湖关系不大,就是玩杂耍拿赏钱的艺人。
桃夭一听到那老汉的大嗓门,再看那面敲得锵锵响的铜锣,当时就用十两银锭将这一家五口给请了过来。
这些江湖耍把式的,打小日夜苦练的硬功和软骨,全靠看客们的打赏过活儿,大多数是些铜板,碎银都难得少见,没想到今天刚开张就遇着出手如此阔绰的主儿,登时都有些不敢相信,看着桃夭的眼神都有些闪闪发亮。
十两银子,他们这平时走街窜巷的表演,辛辛苦苦卖力气,一个月都挣不来这么多钱。
桃夭基本不费吹灰之力,三言两语就将他们带到洛清依在的客栈。这些人三男二女,都是练过些拳脚把式的卖艺人,自忖他们人多势众,还都有功夫打底,基本也是身无分文,也不怕这小姑娘耍什么花样。
洛清依微微苦笑,对桃夭表示无奈。但索性她对谁也办这件事也不挑,就算聘用五个人倒也无关紧要。
一见洛清依,这些人心里的疑虑就已然打消大半,眼前的姑娘容貌雅致,气质脱俗,完全不像是有歹心歹念的坏人。
既然要给洛清依办事洛清依,他们当即就称呼起了“东家”,洛清依见这张姓老汉是一家之主,干脆就把她想做的事交代明白。
就敲着铜锣满大街吆喝每日就能挣到十两银子,这样的好事当真是求也求不来。但一听东家让他们骂的人是摇花谷的南宫谷主,张老汉居然犹豫起来。
“小的虽没念过什么书,但一路走来贵宝地,也听过医圣的大名。摇花谷的人悬壶济世,救死扶伤,那是大大的善人啊?老汉虽穷,也不能挣这种钱,还望姑娘另请高明吧。”
洛清依没想到这老汉居然有如此骨气,对他也不禁另眼相看。无法,只能告诉他,“老汉深明大义,我十分敬佩。实不相瞒,我这么做其实也是迫不得已。”
遂称她求医无门,小妹病重,不得已才出此激将之法。张老汉见到床上的小娃娃,又听她确有苦衷,再看看一家老小那张张渴望的面庞,终是答应下来。
洛清依告诉他,他们分成五路,敲着锣到周边各镇沿街叫喊,每日给十两银子,直到找到她想找的人为止。若是和摇花隐的人发生冲突,尽管报出同福客栈的地址,有事尽管来找她。
张家五口得到她的允诺,当即分成五路,一路敲锣打鼓,沿街唱骂,“摇花隐沽名钓誉!”“医圣浪得虚名!”
“摇花谷漫天要价!”
“南宫浮不治病重之人!”
等那些人一走,桃夭当时就忍不住道:“小姐,就算南宫先生治不好翎儿的病,咱们可以继续求方问药,您这样叫人唱衰他,摇花隐的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啊。”
洛清依叹道:“你不懂,我已经得到南宫前辈的准允,这是要救翎儿唯一的办法。”
虽然,南宫浮说的那位能救纪翎的高人会不会出现,她心里也没有底。
好在医圣已经用天悲帮纪翎引出子蛊,这段时间纪翎的身体会比先前舒服不少,要争取在她蛊毒恶化之前找到拔除母蛊的方法。
这些江湖卖艺的叫骂果然有效,映苏本就是摇花隐的地盘,一连三日,接连有摇花隐的门人到同福客栈来找洛清依,要求她停止这种无礼的污蔑,但都在她抱出纪翎后,这些人都因确实束手无策而铩羽而归。
三日过去,除却应对这些摇花隐门人,洛清依始终一无所获,就在她怀疑这种方法是否真的有效时,转机终于出现了。